他嗬嗬地倒着气,唤了一声模模糊糊的:“阿令……”

  沈令冰冷地看着他,没有表情,抽出□□,擎出腰上长刀,一刀斩落——

  老人花白头颅飞起,落到地上,滴溜溜打了个旋儿,朝着沈令,睁着一双眼。

  沈令平静地移开视线,留下五十人清理战场,剩下人等立刻回归鹰扬关,全关戒备,警戒荣阳。

  对沈令来说,唯一遗憾的,是来的是沈令行,不是符青主。

  不过算了,他曾说过,他若与沈令行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终究没有食言。

  天上落下了雪,大片大片毡子一样,北疆的冬天,真正地来了。

  十一月初九,沈令在临河袭杀沈令行的时候,叶骁这边离了驿站,顺利的、在预定的时间和预定的地点遇到了土匪,按照预定计划地和灿灿被抓了回去。

  沈令的这次作战计划基本沿用之前打羊头山土匪的策略。

  唯一的区别是因为地形差异,要取木错谷,需要有人先行入谷施放迷药,所以才策划下县令家眷这个由头,让灿灿和叶骁被劫入谷内。

  迷烟是滇南那时从南庄那里得来的,黛容改良过配方,起效快覆盖广,没有味道。沈令的计划是,待迷烟生效而土匪还有大半滞留在通道的时候,精锐快速拔掉岗哨,控制大门,留二十人在通道上方清掉外头的土匪,剩下人等入谷与叶骁和灿灿汇合,擒杀土匪。

  到土匪把两人劫走这里都很顺利,在靠近木错谷的时候,开始出岔子了。

  快到的时候,听着外头装作鸟鸣的暗号,叶骁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柄□□,轻轻一扭,散成三段,他往腰上一插,灿灿擎出两柄唐刀裹在斗篷里,两人相视一笑。

  叶骁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馨香。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但是甫一动弹,脑子一沉,他人激灵了一下,灿灿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只说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困得慌。

  又累又困,身子沉甸甸的,就像是背上背了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灿灿皱眉看了他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一丸薄荷裹着茱萸、山葵汁的醒神丸往他嘴里一塞。

  叶骁龇牙咧嘴地皱着脸含了,悄悄把车帘掀开一线,外头清寒空气渗进来,叶骁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踏入北狄的土地了。

  他想起永夜幽告诉的他的话,北狄,讨厌他。

  叶骁不自觉地垂头看去,左手上四只镯子暗淡无光,全然不似平常一般流光溢彩。

  叶骁慢慢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同样缓慢而深的吐尽,然后一张脸又皱起来——妈的黛家谁想的往醒神丸里兑山葵的,他回去保证一定不打死他。

  然后被押近谷内的时候,出了第二个岔子——叶骁看见了弥兰陀。

  当时叶骁和灿灿被带进谷内主屋,他一眼就看到了弥兰陀。

  弥兰陀坐在大屋上首,对面是个四十岁上下,一身斯文的男子,应该就是阿衮河的大当家陶复。银帆男人裹着一袭雪裘,淡淡瞥了叶骁一眼,两人眼神在空中一错,叶骁可算知道当时弥兰陀约他木错谷再见几个意思了。

  弥兰陀微微一笑,饮尽手中酒,走到两人跟前,饶有兴趣的伸出两个指头一托叶骁下颌,叶骁娇娇柔柔地惊叫一声,把他手推开,扭过头去浑身轻颤,弥兰陀也不在意,笑道,好俊俏的小娘子,当家艳福不浅。语罢,他微一拱手,“明早还要点货,我先回房,不妨当家的享乐。阿古,我们走。”

  随着他一声轻唤,门口阴影里一条高大人影缓缓站起,带着无眼面具的红发男人,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大屋。

  屋外雪越来越大,空气清烈干燥,走到自己屋前,弥兰陀往谷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推开的那只手。

  他的掌心,有一枚细小的红丸。

  他也不在意,丢进嘴里咽了,心里只想,叶骁女装还挺娇媚的。便背着手悠闲地进了屋。

 

  第五十一回 断长戈(下)

 

  

  紧接着,第三个岔子蹬鼻子上脸的就来了。

  弥兰陀一走,叶骁趴在大屋内的地上敬业地嘤嘤嘤。

  陶复到他跟前,蹲下身格格一笑,说你以为我会跟你们丈夫要赎金?别想了,沈令杀了我那么多兄弟,他一百条命都填不了。你们也填不了。你们以为被玩玩就算了?

  陶复拍拍叶骁的脸,“你们会被砍断四肢、截断舌头,然后……”

  他俯身在叶骁耳边说道:“种上‘瘟种’,满身流着脓水,害死所有人——”

  叶骁立马就精神了,男人脸上阴狠表情还没散,喉咙已经被叶骁一把扣住,他甜美一笑,“哦,‘瘟种’,这个可要麻烦你给我仔细说说。孤,很有兴趣。”

  然后这句说完,他只觉得本就兀自强撑清醒的脑子就像过了一个临界点一样,眼前一黑,整个人困到不能动,往前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