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公子令>第37章

  那须发尽白的老者在上官澜被其他几人缠住之时,趁乱纵身出去要拿那白马之上的玉凤澈。那白马见了老者来追,撒蹄子就跑。上官澜拔步便追,他内伤颇重,一抬脚,险些栽倒在地,待他追到了院门之前,那老者已经赶上了白马将它制住,正要抬手劈上玉凤澈额头。上官澜无奈之下,将手中长剑倒转,以持握长枪的手势握住剑柄,提气将长剑飞掷出去。待长剑出手,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胸口血气翻腾,又喷了一大口血出来。身子一软,若非及时扶住了门框,他几乎要栽倒在地,抬眼再看,那老者已倒地身死,背后插着劈月长剑。

  上官澜扶着门框歇了一阵,又转身进了院门,再到房内屏风之后,一脚踏住月氏王子尸身胸口,一手拎住他发髻,硬生生将他头颅自脖颈上扯了下来,又转身出门,将死尸头颅挨个儿扯下来,再到了最外头那白发老者的尸身旁边,扯了头颅,与其他头颅结在一处,拔了长剑收好。牵起白马,一步一步踏出晦暗的小巷,走上长街,顺着大道回襄阳都督府。

  他一手提着八颗面色如生,滴血不止的头颅,牵着背上伏着一人的白马,面色惨淡如纸,胸口破碎的白衣也是染满血色,所过之处,血腥弥漫,吓得行人哭爹喊娘纷纷避让。

  上官澜来得惊世骇俗,早已惊动了都督府,他还未到都督府门前,梁天衡杨千秋已经到门前来迎。

  待上官澜到了都督府门口,杨千秋早已差了人叫了大夫,将玉凤澈扶下马来抬进府内安置。本想将上官澜一道领进去治伤,但上官澜却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杨千秋只得带着玉凤澈退开。

  梁天衡见上官澜这番情景,惊惧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官澜眉头微微一皱,抬手就将手中连缀的八颗头颅往梁天衡怀里一扔,吓得他惊叫了一声,险些栽倒在地,面色刷白。上官澜冷声道:“月氏王子和他爪牙都在这儿了,兵防图他应该还留有图谱,你们去寻就是。”说完,自顾自牵马进了府。

  梁天衡听罢,赶紧叫人将头颅收了,差人去那月氏王子藏身之所。官兵将那小院挖地三尺总算在大厅内一块青石砖下寻到了兵防图,无需再提。

  上官澜径自进了杨千秋在都督府内暂住的院子。杨千秋在看见上官澜时就知道他受伤不轻中毒不浅,看见上官澜来了,赶紧扶了他坐下,问道:“盟主中毒不浅,可有法子消解?”

  上官澜合目调息片刻,开口问道:“凤澈如何了?”

  杨千秋心下大急,道:“他是内伤,调理一阵便能好!盟主身中剧毒,可怎么办?”

  上官澜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逼毒了。你去拿两坛烈酒。”

  杨千秋见上官澜内伤颇重,再逆行经脉,势必元气大伤,正想出言劝阻,但眼下又没有其他保命的法子,只得领命去了。半盏茶功夫,杨千秋便拎着两大坛上好大沟汾酒进了房,道:“盟主小心,属下为盟主护法。”

  “嗯。”

  上官澜俯身,将一坛子酒拆封,单以臂力举起酒坛,如长鲸吸水一般将一坛酒饮下,再如法炮制饮下第二坛。

  过了一阵,酒气上涌。他趁着酒劲,起身,左脚微抬,贴着地面滑出一尺,右手拳左手掌跟着送出。右脚再跟着送出,右手左手再互变拳掌先后送出。竟是慢慢打出了一套不知是拳法还是掌法的身法。

  杨千秋在旁边看了一阵,竟觉得这套拳掌法若当真临敌使将出来也能妙用无穷。其实这只是上官澜以身法带动体内经脉逆行随手而动的拳掌法,只因他武学造诣惊人,一招一式威力无穷,因而叫杨千秋看出无穷奥妙。

  随着经脉逆行速度越来越快,上官澜那一套拳掌法也是越打越快,袖袍鼓风猎猎作响,他方圆七尺之内劲风泼面呼吸受阻,逼得杨千秋不得不退开丈余。再看时,上官澜整个人已经舞成一道白影,拳掌交错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得其中风声烈烈。

  上官澜突然收掌敛腿,泼了满室的白风忽然静止,仿佛无数扑棱棱乱飞的白鸟倏然收翅凝定。他两手分开在身子左右两侧,五指自然松垂悬在那两个酒坛之上,不多时,两手中指指尖中冲穴便有黑水流出滴入酒坛之中。那黑水颜色渐渐变淡,终成了一片清冽。

 

  、拾陆

 

  上官澜归顺了周身内劲,缓缓出了一口气。

  杨千秋见他脸色大好,顿时放下心来,笑问:“盟主可好些了?”

  上官澜此刻脸色已经好转许多,点头笑道:“可惜了两坛好酒,叫我消受了的,怕是一坛子都不到啊!”

  两个酒坛中的毒酒,各有大半坛,着实消受得少了。杨千秋知道上官澜此刻体内剧毒已清,也欢喜了些,道:“盟主胸口上的伤还需处理,请盟主稍候。”

  上官澜包扎好了胸口上的伤口,换了衣裳,也没歇一阵,就往玉凤澈房里看他伤势如何。

  进了房,却见一个小婢端着个热腾腾的药碗哭哭啼啼跪在他床榻之前也不知在哭些什么。上官澜心下一惊,这小子不至于这么命薄这就死了吧?!赶紧进去看了,原来是那小婢喂药喂不进去,怕人责备因而啼哭,倒害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伸手自那小婢手中取了药碗来,道:“下去吧,别哭了,活人都被你哭死了。”小婢哭着磕了个头,撤身走了。

  上官澜一手捏开玉凤澈下巴,一手舀了药倒进他嘴里,再顺势抬起他下巴迫他咽下。虽说手法不如那小婢温和,但确实有效得很。上官澜喂过药,放下药碗,在床榻边儿坐了瞧着玉凤澈的脸,瞧了一阵,竟不自觉笑出声儿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玉凤澈脸颊,“这般妙人儿,可还真叫人舍不得啊!”怕捏得手劲儿大了捏出印子来不好看,松了手,又给他揉了揉,只觉掌心肌肤触感细腻温润。

  上官澜玩够了玉凤澈的脸,又觉得守得有些无聊,四下一看,瞧见书案上头的笔墨,想起上回同玉凤澈拆招时候他用的左右分搏之术,不如练练手。打定主意,到了书案之前,磨墨铺纸,一手拿了一支中毫,舔了浓墨便在纸上涂抹起来。

  玉凤澈才稍稍恢复了些意识便觉胸口剧痛,仿佛呼吸都无法自已。正想稍稍活动一下身体,就听人道:“歇着吧。”睁眼,便能瞧见帐子上的绣着的金色盘花,还有些迷糊地愣了一阵,才想起,方才跟自个儿说话的,是上官澜。

  右胸右肩伤得不轻,被缠裹地动弹不得。玉凤澈只得靠左臂支撑起身子,慢慢挪着靠着床榻靠背坐了起来,正好瞧见上官澜正盘膝坐在书案之前,两手各拎着毛笔一笔一画也不知在写些什么。左右分搏之术,他还真上了心。玉凤澈微微一笑,旋即收敛了神色,道:“玉某打草惊蛇险些坏了盟主大事,又劳盟主费心了。”

  上官澜也不搭话,埋头运笔,过了一阵才将笔搁下,“凤澈你啊,总是太客气了。”又将手中宣纸提起来叫他看见,笑道:“写得如何?”

  右手写的是“上官澜”三字,左手写的是“玉凤澈”三字,笔力遒劲,笔笔力透纸背,但因为双手分用之故,笔锋折转处甚为生涩。玉凤澈瞧了,道:“还欠火候。”

  上官澜哈哈笑了一声,将手中宣纸扔下,起身,绕过书案到了玉凤澈床榻边上坐了,人还没近身,玉凤澈便闻见了一股子辛辣的酒香漫了过来,绕在鼻尖不散,忍不住皱眉问道:“又喝酒了?”

  上官澜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你鼻子倒是好使,怎么,不高兴我没等你抢我酒壶?”

  玉凤澈白了他一眼,就跟他多高兴抢他酒壶似的,正待辩白,却听上官澜自顾自道:“这事儿不怪你,是胡阿满擅自做主。”

  听说是胡阿满有意违背上官澜的意思,玉凤澈心里有些生疑。毕竟胡阿满不像是有胆子违抗上官澜的。但若说上官澜存心相欺,又无道理,思来想去,拣了个轻便些的问话,“你,是如何寻着我的?”

  上官澜沉吟片刻,才将今早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