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一落,竟然有学子被吓得直接滑落到地上,嘭的一声,激起尘土。

  怀瑜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不过既然让他看了,那就看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怀瑜一份份的观看,越看却越是心惊,因为那内容几乎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东西,不过改换几个词句罢了,怀瑜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有经历过文考,所以是不是这样的题目有着固定的格式,这样才能勉强解释清楚。

  但是——却又自我怀疑,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要说十个人彼此都抄袭——怀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稷,又不知所措的往下看张问镜,和后者的目光对视,乃是很有自信,丝毫没有心虚的眼神。

  怀瑜略略的放心,依着问镜的才学,是绝对不会做出舞弊的事情,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手中的卷子——其中自然包涵着张问镜的答案,于是只能轻轻的把一叠卷子全都放下,心内酝酿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本宫才疏学浅,看着总觉得彼此相似的……或许是陛下题目出的严了,反倒拘束诸位才子,写不出花样来。”

  “听听,君后好心,见了这样相似的卷子,还替你们开脱呢!”

  赵稷一把抓起那些卷子,朝着那些才子哗啦一声扔了下去,然后又勃然大怒道

  “你们就这样回报尔等氏族,回报朕吗?!前十名的卷子一模一样,也敢来此赴宴,路过那龙门,竟然也没有觉得羞愧自撞南墙吗?!!”

  前十名的卷子一模一样,再没有这样荒唐的事情,赵稷本也没打算这十个人都是真才实学,却没有想到,文考之混乱,竟然到了这样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地步!

  他这样雷霆大怒,诸位学子都已经跪在地上长伏不起,彼此惊恐打量,冷汗起了一重又一重,当初说会透露文考卷子的内容,那说话的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答案绝对和别家不一样,可以尽情的方式抄写,且就算一样,最后前十名进去一两个就不错了,怎么会——怎么会——全都进来!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诸位大臣们都跪下去请圣上息怒,赵稷只是冷笑,眼睛里透出无情又冷漠的神色,愤怒到了极致,反倒冷静下来,冷冰冰的说道

  “诸位给朕这样大礼,朕如何息怒,不如先把这些才子学士都送去审问,给我一个个的审,审不出一个结果,你们该辞官的辞官,也不要等朕下旨了,岂不是难堪!”

  说完,便站了起来,一脚踢开面前的案子,瓜果菜肴落了满地,狼藉一片,赵稷从一旁就要拂袖而去,万籁寂静之中,却听见一道极为清亮又冷静的声音响起来

  “我没有舞弊。”

  

 

  、雷霆一怒

 

  开口说话的人,其声音清晰又明了,像是不可弯曲的青竹,怀瑜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手指在袖子里握着,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句,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着说话的人。

  张问镜坐的笔直,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战战兢兢之中,说的竟也铿锵有力。

  怀瑜却不仅为他担心,他是最知道赵稷平时最喜欢折腾敢反抗他的人,或许是说厌恶更为恰当,问镜这样说虽然是为坚持自己的清白,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会弄巧成拙。

  倘若赵稷因此而盛怒,要降罪问镜,自己是要求情呢,还是求情呢,还是求情呢……

  怀瑜默默地想,赵稷如果说是什么要单独查办问镜的话,自己还是要作证的,况且问镜是天下皆知的聪慧之人,写出的文章也让人争相传阅,无论怎么说,也没有作弊的道理

  赵稷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了张问镜一眼,那一眼冷若冰霜,开口说话犹如三九寒冬

  “呵——谁不会说天理昭昭,但是你如何来解释和他们一样的答案?还是他们都是抄写你的答案?这可是说朕之监考官,全是又聋又瞎之人,还是说,此届三千文士,只出你一个张问镜?”

  张问镜咬了咬牙,这话明明白白是在讽刺他,却太难反驳,他只用余光去看那刮到他眼前的试卷,只看两三行,便知道那是自己的行文特点。

  却是别人写出的东西。

  张问镜自然不能说——是抄写他的文字,考试场上,监考之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更没有人来偷窥他的试卷。

  但是却和别人写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只能说明提前通过气,或者,更为明白的说法,是有人泄露题目,然后他们抄袭了同样的东西。

  但是,他是绝不认这样的污名落在他的头上,因此就算说出来无人相信,也必须要说出来。

  赵稷却没有心情去听,因此只留下一句不必多解释,他自有分寸。便离开此地了,走的时候看也没看在场的人,因此他离开之后,全场的人都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又对跪在中央神态各异的几位学子指指点点,多是鄙夷愤怒,让这些学子哥哥灰头土脸,不敢开口反驳一句话。

  唯有张问镜抬起头,只和怀瑜对视一眼,便仰起头看着天空,又忍不住想,想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难道自己一生之谋划,就要断在这里?!

  又想自己一生,为何如此命运多舛,还是不该入神京,不该走这条路吗?!

  怀瑜见赵稷走了,也扶着椅子缓慢的站了起来,正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问镜——虽然自知出了这样的事情,什么宽慰都是无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

  但是他还没有走过去,便有一名太监带着士兵闯了进来,挥了挥手,一点情面也没有的便把十个人全都控制了,又往外拉去,其中不少是官宦富贵之人,甚至和前来参加宴会的臣子有些关系,但是臣子们也只是站了起来望着被拉走而已,却不敢开口要求放人,只能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着,传递着各种的信息。

  那太监尖嘴戾声的说圣上已经回去了,请诸位大人先回去府中罢,有什么事宜,一并到明日早朝再议,今日不见任何人,也不必过去说情,或者说些什么其他的言语,今日若有说情的,那连带一应文考所涉及官员,一并去吃个牢饭,自然也没有所谓的。

  怀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朝云便已经扶住了了怀瑜的胳膊,又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君后,先去看看圣上罢,这里我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