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什么呢?”季成悦喜欢这两个孩子,他将小双儿抱在怀中,牵着嫡女的手目光却柔情似水的看着阮竹心问道。
“只带着她们看看女德和诗经。”刚成婚两日,这对年纪相差一十八岁的夫妻感情融洽,蜜里调油。阮竹心道,“虽说世人不要求女子与双儿识文断字,可学到肚子中总归是自己的,总比腹中无墨被人欺骗了去要好。”
“夫人说的是。”季成悦歪头问嫡女,“夫人说的话你可听懂了?”
小姑娘乖巧听话,“父亲,女儿听懂了。”
“真乖!”摸摸她头上的发髻,季成悦许久没有这般享受过温馨的时光了,“辛苦你照料她们。”
“老爷说的哪里话,你我夫妻一体,这里便是我的家,她们都是我的孩子。虽然竹心脑袋不甚灵光,不懂管家之事,但身旁的嬷嬷却是精通的,日后竹心不仅学着照顾她们,教她们识文认字,懂得人世间的道理,还要与嬷嬷学管家之事,只为老爷能够安心上朝,后院一片安宁。”说着话,阮竹心竟红了脸。
季成悦咳嗽一声,唤来曹育带着两个孩子先下去了。
于是阮竹心将管家之权从江氏手中夺回来这件事季成悦连过问都不过问,便任由其而去了。
直到主院熄了烛火,江氏才被放过,看守她的嬷嬷出了门,江氏伏地大哭。
她原以为贾彩霞走了,她便是府中的主母,可如今孩子孩子被夺走,管家之权竟也被夺走,她自己则被关在这里罚跪,罚抄佛经,曾经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这些年她的付出,季成悦全然当成石头入水,泛起一朵小小浪花。
与江氏同样心思的还有一位,贾彩霞至今仍在庵堂中,听闻季成悦续娶,她气的将当日饭菜全部扫到地上,碗筷落地叮当作响,饭菜的油污沾染了一地。
贾彩霞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为季成悦生儿育女,为他恪守规矩,从不肯逾越半分,旁的夫人穿金戴银,她只能依据礼法穿戴首饰,就连衣服都不敢选艳丽的布料,生怕给了旁人攻讦季成悦的机会。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季柳逼迫二人合离之后,他的无情再娶。
“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贾彩霞例行发火,杏儿躲得远远地任凭她自己转着圈的发泄怒火。
霹雳乓啷……
“季柳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不听长辈教导,不从兄长意愿,逼迫嫡母与父亲合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竟然被皇上封为一品夫人,皇上真真是瞎了眼了!”
杏儿抖得更厉害了,从季柳被皇上敕封之后,贾彩霞的口中便毫无遮拦,幸得此处庵堂偏僻人少,如若不然不仅贾彩霞要因自己口出狂言对皇上不敬而被砍头,她也要被她的口无遮拦连累到。
“凭借自己一副狐媚子模样,竟然在府外与熊景海私会,他们还未成亲竟然私会,呸!狗东西!”贾彩霞越说越恶毒,整个人如同魔鬼一般面目狰狞,“凭他竟也能生育,那三个孩子说不定都是野种,西北男人那么多,又守着军营……”
紧紧捂住耳朵,杏儿不想听到癫狂的人说的下流话。
骂完季柳,贾彩霞又将炮口转向季成悦,“季成悦,你个GNYD玩意,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你生儿育女,含辛茹苦的将他们养大成才,青云和展鹏可都是朝廷前二十名的进士。你倒好,竟然续娶,我若是出了这庵堂,我定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到了杏儿,贾彩霞一步步逼近她,杏儿漆黑的眸子中惊恐都要溢出来了。
“江氏!狐媚子!我让你勾搭老爷,我让你为他生儿育女!”抄起身旁的鸡毛掸子,贾彩霞疯一样噼头盖脸的打在杏儿身上。
杏儿边用手挡便凄惨的喊叫,“夫人,夫人,我不是江氏,您看清楚,我是杏儿啊!”
贾彩霞眼中的疯狂更盛,“打死你,狐媚子!”
庵堂中的抽打声和嚎叫声持续道半夜,庵堂中每个人都听到了杏儿凄厉的惨叫,她的声音由尖利变成嘶哑,直到天亮,庵堂中的其他人才发现,杏儿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赶忙将人送到了附近药堂,原本药堂便不收病人过夜,但庵堂中也怕这人死在自己那儿,索性贾府一直有往庵堂中递送香油钱,所以她们才肯花下重金给大夫求他收留杏儿。
杏儿在大夫的全力救治下,于三日后苏醒过来,醒来之后她不顾一身伤痕,趁药堂大夫不注意从药堂熘了出去。
她的老子娘还在贾府手中,她不敢往远了跑,思来想去,只能回到季府求助周姨娘。
周姨娘看着杏儿身上错综复杂甚至有些深可见骨的伤痕惊恐万状,“你不是随着夫人在庵堂么,怎地弄成如今这幅凄惨模样。”
杏儿跪地,拼命磕头,砰砰几下,额头见血,“求周姨娘救救我,我快被夫人打死了!”
“你且起身,与我细说!”
杏儿说完,周姨娘沉思后道,“你随我一同去见夫人,我虽是贾府出来的,但老爷并未因原夫人一事迁怒我与范姨娘,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想冒险。”
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阮竹心,周姨娘道,“夫人,即便是工部尚书府的丫鬟也是人,丫鬟可以发卖却不可随意打死,您瞧瞧,贾彩霞都已经将杏儿打成什么样了!”
“听闻之前因为老爷与贾彩霞合离一事,工部尚书贾大人还曾参过老爷。”
“夫人说的是,确有此事。”
“如今你跑出来为何不离开京城?”阮竹心问道。
“夫人,杏儿的老子娘还在贾府,我实在放心不下,我若是跑了我的老子娘可怎么办呐。”杏儿以头抢地,哭声悲痛欲绝。
“周姨娘,左右她也是以前府中的老人,我新入门做不得这样的主,你先带她下去吃些东西,待老爷回来之后再行发落。”
“是,夫人。”
待季成悦下了朝,阮竹心命周姨娘将人带到他跟前。
季成悦也被杏儿的凄惨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以往,贾彩霞将自己身边的周姨娘与范姨娘送给他之后,他也曾对杏儿动过心思,但看贾彩霞并无此意,便就此作罢,他总不好强占夫人身边的丫鬟。
只是不成想,一年时间不见,杏儿竟然已经被贾彩霞折磨到如此地步。
“求老爷救救奴婢,奴婢在夫人身边活不下去了啊!”
转了一圈,求到季成悦头上,杏儿知道倘若她这次不死死把住季成悦,这满京城偌大的地方便不会有人能救她愿意救她了。
“杏儿,你虽在府中伺候多年,可你的身契毕竟不在府上,你是贾府中人,我不好随意干预。”
杏儿听着这话便是毫无生存的希望了,她眼神呆滞,缓缓站起身,她是个下人,身契掌控在主人家手中,她是死是活只是主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如今她若是跑了她老子娘定然会被她连累,若是不跑,她便是个死。
左右都是死,万念俱灰下,杏儿的眼神逐渐凶狠,自这一刻起,她黑化了。
她缓缓行礼,“多谢老爷,多谢周姨娘,多谢……夫人,杏儿多有打扰,这便告辞。”
周姨娘拉住她的手,“你一身伤痕未愈,是要往那里去?”
“回去,我毕竟是夫人的丫鬟,即便再逃能逃到哪里去呢?”
杏儿微微一笑,掰开她的手,却又被周姨娘一把拉住。
“老爷,可否留下杏儿待她伤愈之后再走?”周姨娘问道。
季成悦此时心中也有了计较,他若是收留了杏儿,说不定京城中还会传出美名,待她痊愈之后再让她回去,既不真的得罪贾府,也留下了好名声。
“好,在府中住下吧,养好身上的伤再另寻他法。”
“周姨娘,多谢,是杏儿思虑不周,多有打扰。但我若是留在这里,只会连累府上也会连累我的老子娘,我是偷跑出来的,药堂的大夫知道我人丢了定然不敢大张旗鼓的四处寻找,我若是此时回去,说不定不会受到夫人责罚。”杏儿再次俯身行礼,“多谢姨娘为杏儿说话。”
言罢她转身离去,徒留一个坚强的背影。
周姨娘心中难过,哀叹杏儿的悲惨,而季成悦却冷哼一声道,“贾家教出来的好女儿!真真是好家教!”
杏儿回了药堂,药堂大夫果然快要急眼了,他收了庵堂贵重的诊金,还想着从杏儿身上再捞一笔,没料到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跑了出去。
此时见到她回来,大夫拉下脸来,“你一身的伤竟然还要跑出去,如今的京城多冷,你万一在外面冻死了算谁的!”
杏儿含泪预泣,“多谢大夫救命之恩,杏儿无以为报。”
药堂大夫听这样的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心下波澜不惊,“行了行了,快榻上休息去,莫要再乱跑了。”
杏儿躺在榻上,眼前是贾彩霞对她下死手时癫狂的模样。
突然耳边听到大夫训斥柜台上抓药的小学徒,“你疯了,这可是茺蔚子!茺蔚子过量的危害还用我再重复吗?自己背一遍!”
杏儿原先并未对二人的对话感兴趣,直到听到学徒一字一句磕磕绊绊背出了茺蔚子的危害之后,杏儿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