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正理收到熊景海的信后,先于今日之前便与严伯爵商定好一切,他们都是保皇派,奈何太后插手,让原本能够拥有美满婚事的二人走到了如今的境地。
即便成婚时夫夫二人没有感情,可即便是普通夫夫,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也断然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矛盾冲突。
这其中牵扯到的朝堂利益关系复杂多变,走错一步,便会让严宝生出许多危险。
林嬷嬷行礼退下,熊正理重新躺好,拉上被子,周围都是严宝的气味,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为转移注意力,熊正理左右环顾,在床头上发现了一个的匣子,那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信,严宝盖盖子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信角夹在匣子缝里露出了一角。
眼神还在飘忽,只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近了,熊正理赶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昏。
“嬷嬷,可有什么法子撬开他的牙关?”
严宝心急火燎的赶到床头,他自己也生过病,知道病了不可怕,最怕的是汤药不进,说句不吉利的话,倘若熊正理真的在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该如何与广阳公主交代?
“少爷,您掰开姑爷的嘴,嬷嬷我来灌!”
躺平的熊正理差点没让林嬷嬷当场气走,他知道他之前伤了严宝,可方才林嬷嬷还答应的好好的,转眼间便反悔了,女人心,海底针!
为了让自己少遭点罪,熊正理这次十分配合,严宝一上手,他便顺势张开了嘴,一碗药下去,林嬷嬷道,“少爷,您好好看顾姑爷,嬷嬷去熬点粥,待姑爷醒了可以喝。”
严宝这次郑重的点了点头,灌不进药去,说明熊正理这次发热并不如现在看起来这般轻松,若是没人看顾,人再烧出个好歹,他可真成罪人了。
起身为他换了已经发热的布巾,严宝重新坐回床边,看着昏睡之人实在无趣,他呆坐了一会儿,便走去书桌前翻看账本。
好好的惬意休闲时光被这个人给搅和的乱七八糟,严宝沉下心来,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熊正理察觉他不在床边,于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缝隙里瞧他。
以往不觉得,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严宝周身蕴含一股难以言状的气质,即使他身着男装,不仅没有让这股气质消散,反而更加浓郁。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直到晚间,熊正理的烧退了,人也醒了过来。
担惊受怕一整日的严宝极大的松了口气,“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看着熊正理炯炯有神的目光,严宝欲盖弥彰,“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死在我这里。”
“你很盼望我死?”
严宝立即反驳道,“当然不是。”
他可是整个将军府都捧在手心里的二少爷,连皇上都时时关心他,药材补品如流水的关照,他一个小小的伯爵府庶双,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心地良善。”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严宝起身,“你的房间在隔壁,既然你已经醒了,便自己去吧。”
“我全身没力气,酸痛的很,只怕走不动路,不然……”熊正理歪头看他,“你抱我过去?”
严宝真想一巴掌唿上去,他一个庶双怎么能抱得动人高马大的熊正理!
“我喊小厮过来!”
“别让他们碰我,谁若是碰了我,我便剁了他们的手!”
严宝冷哼,鼻间不屑的喷气,“你昏倒时便是他们抬你进的屋,怎么,要都杀了泄愤?”
熊正理顺着他的话道,“若你想,我可以杀他们。”
“说你无耻无赖,你还真就认了,自己心思阴暗别攀扯我!”
“若如此,我今夜便在这儿歇息了,劳烦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严宝道,“我没那么多功夫陪着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熊正理翻个身,屁股对着他,“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走!”
声音中透出一股哀怨,别问严宝怎么听出来的,问就是听出来了!
“哎……”严宝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这般对一个生病之人有些不顾人情道义。
依旧是屁股对着他,熊正理不言不语,严宝又喊了他一声,“哎……”
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严宝道,“从小父亲与娘都教导我,要心存善念,我只是看你可怜,你莫要多想。”
熊正理勾起嘴角,重新躺平,“我腹中饥饿,想用些东西。”
严宝翻了个白眼,自己就不该心软,这便使唤上了,“你且等着我去看看林嬷嬷熬的粥。”
被熊正理折腾了一天,晚间他好些了,严宝心中放松,眼皮子困得直打架,最后缓缓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熊正理下床,鞋也不穿,将严宝抱上床铺,盖好被子。
自己则坐在床边,取下床头上的匣子,极其自然的打开,抽出里面的信件。
里面的信基本都是他大嫂给严宝的回信,也有几封是严宝并未寄出的信,他便着重看了那几封。
严宝写信的时间是在他与洪艳被皇上赐婚之后,未成亲之前。
当时严宝寄了第一封信给季柳,季柳劝他不要对熊正理有心思,这信便是接二连三写的,因季柳持反对意见,生怕再看到自己不想看的话,严宝便没有将这些信寄出。可撕掉又舍不得,于是这些信便被留下来了。
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爱意,熊正理看的心头一片火热,他知道严宝喜欢他与洪艳不同。
严宝对他的喜欢并不因为他是将军府的二少爷,通过两家联姻能巩固彼此在朝中的地位,加深朝堂联系。严宝的喜欢仅仅是因为自己偶然之下救了他。
对他要迎娶洪艳的事,严宝在心中满是酸话,羡慕洪艳能有如此好的福气,自己却只能守着一颗心远远的看着他。
其中有一句话令熊正理动容,他写“若今生与他无缘,便遥祝他们夫妻二人一生美满和睦,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天知道,严宝在写这样一句话时心中有多难过,他喜欢的男人将要迎娶旁的女人,他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傻瓜。”
再拆开一封,这封信则是他们成婚之后的第二封未寄出的信,第一封信中,是他给了严宝一个迟来的洞房花烛夜,明明是他故意为之,严宝却满心甜蜜之意的对季柳写下第一封信。
而这第二封则是过了许久,严宝实在被他伤透了心,绝望之下落的笔。
熊正理读着这封信,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去,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躺在严宝身旁,伸手拥住他,“我该怎么对你,才能让你不恨我?”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严宝说过,双儿不易有孕的话。原本双儿天生的生育缺陷便是严宝心中的痛,自己不仅没有温柔安慰却还拿这句话伤他。
双儿不易有孕,所以他找了严宝替代洪艳,原本也只是想更真实些让严宝能够去太后宫中告状,这样一来,太后知晓夫夫二人不和,便不会将重心都压在严宝身上,却没想到这句话伤他至深。
信中严宝声泪俱下的说痛恨自己是个双儿之身,他想成为一个男人,一个不会被任何人随意欺凌的男子。
信纸上圆圆的泪痕,将墨迹打湿,字痕晕染。
想起后来太后更阴损的招数,严宝被困在宫中由教引嬷嬷们调教,熊正理的心便是一阵阵刺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都是太后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太后他不会这般对待严宝,都是太后的错!
搂紧严宝,熊正理如此安慰自己。
一夜好眠,今天的被子好像比平日里更暖和一些,严宝睡的很好,他缩在被子里暖洋洋的不愿从梦中醒来。
直到听到身后有咳嗽声传来,严宝勐然瞪大眼睛,心脏砰砰作响,他怎么听着这个声音这么耳熟?
“你醒了?”
严宝差点跳起来,熊正理此时正搂着他,人体的温度当然要比被子暖和。
“你趁人之危!”
“是你自己睡在我身边的,怎地晨起还能倒打一耙?”
左右他睡死过去,不知事,熊正理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颠倒黑白。
严宝冷着一张脸下床穿鞋,“熊正理,你应该知道,我如今一心只想与你合离,若你实在不想,认为我不配,那便给我一封休书也可,总之,我是断然不会再与你一起经营这个名存实亡的夫夫名头。”
熊正理的脸色也青白起来,但随即他想开似的,不在乎的笑道,“你多想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与其与你这般纠缠不清,不如放你自由。”
严宝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话,当场愣住,“你……你此话可当真?”
“娘说强扭的瓜不甜,终究是我之前对不住你,万般理由都抵消不了我已经伤了你这件事,所以……我病好了之后,我便与你合离。”
今天什么日子?
严宝喜上眉梢,今早喜鹊来过吧?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和善些……”
“你并未了解过我,可如今,你却连了解我的机会都不给,罢了,若是一别两宽,再见时望你一切都好。”
严宝看着他,目光清澈,经历过伤害这些伤痛却未曾在他眼中留下痕迹,“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快些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