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最近还好吗?”
离开京城,季柳对“少夫人”这一称唿很是烦心,便让成分和春姐儿在他面前改口还称少爷。
成分和春姐儿都还未成亲,原本服侍季柳,有时还会与他玩笑身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红色印记,可现如今瞧见季柳每日脚步虚浮,眼下青黑,走路不稳,心里便开始打鼓。
这成了亲的人怎么如同生了大病一般?
季柳咬牙切齿,熊景海这个混蛋,平日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没有长辈在身边他本性毕露。
他是上阵杀敌的将军,那体力岂是他一个柔弱双儿所能比拟的?
他又不是充气的,怎么能这么用?!
晨起他为自己诊了脉,才堪堪半月,他已经脉象虚浮,身体亏损。
“无碍,听闻将士们每日天不亮便在军中操练,此举甚好,从即日起,府中一应人等,全部开始强身健体,不求上阵杀敌,只求身体康健。”
说完,季柳小声在成分耳边念叨几句,片刻,抬起头来,“行了,你去吧!”
春姐儿扶住他另外的胳膊,瞧着成分跑出去,她问道,“少爷,您这般虚弱模样,若是老太太来了,定会心疼的。”
季柳顿时全身僵硬,这几日熊景海缠他缠的紧,他将老太太和司马师父要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春姐儿提醒他,他就要以这幅模样迎接二人了。
“朱大哥去军营了?”
“嗯,用过早饭便去了。”
西北之行,季柳使的顺手的人中,只带了朱长源一人。
“送我回屋,春姐儿,你去门口守着,朱大哥若是回来,你第一时间来禀报。”
季柳的脸色已经黑如墨汁,他断断不能叫老太太和司马师父瞧见他一脸肾虚的模样。
从未曾想过,在他大展宏图的计划中,熊景海竟然是一块绊脚石的存在!
晚间,熊景海从军营回来,来了西北之后,他整日春风拂面,杨柳荡漾,仿佛整个人沐浴在一种和煦温暖的阳光下,连带着这几日看解坤都觉得他聪明许多。
躺着中枪的谢坤,“???”
长着老茧的大掌推动卧房门。
推不动!
嗯?
熊景海愣住,再推,果真推不动。
站在卧房门口,熊景海瞪着眼睛,他这是被关在门外了?
“柳儿?夫人?你在屋里吗?”
“去书房睡!祖母和师父到来之前,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季柳躺在床上,多日操劳,他如今只觉得很累,躺在床上便不愿意动弹。
屋外没了动静,季柳忍不住皱眉,熊景海何时如此听话了?
他今日令成分熬煮了补药,若是让熊景海知晓自己背着他喝补药,定会笑话他。
让他去书房反省,一来自己可以得到休息,二来同样都是男人,熊景海整日生龙活虎,而他自己却虚弱到要用补药补身体,便是如此丢人之事,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好的。
窗户动了!
季柳第一时间飞出一根银针,那银针细小,略长,直直的钉在窗框上,入木三分,左右摇晃。
季柳的指尖夹着第二根,第三根银针,誓要在熊景海跳窗之前拦住他。
“夫人果然好手段!”熊景海打开窗户,高大魁梧的身躯在窗外出现。
“让你睡几日书房是爱护你,若你执意进门,只怕窗上的药足以让你安静一整个月。”
“能抱着夫人也是好的。”来西北的路上,熊景海将季柳的药瓶全部神不知鬼不觉的收走,这也是他敢如此放肆的原因,现在那些药瓶突然间全部失了踪迹,想来此时季柳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性。
但,这是他的夫人,是他的媳妇儿,已经有了媳妇儿为什么还让他睡书房?
没这道理!
熊景海不顾季柳的阻拦,从窗户跳进屋内,边脱衣服那张油嘴又不正经道,“没想到成了亲还是要爬窗户,夫人可是对之前日日夜会甚是怀念?”
手里的针终是没有扔出去,季柳轻声一笑,将银针藏起,桃花面绽放神采,顾左右而言他,“既然进来了那便好好休息,整日操练士兵也是劳累,早些睡吧。”
说着季柳将自己的被子分出一部分来,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成功令熊景海心中敲了鼓。
他眉毛一跳,“柳儿你莫不是说真的,那窗户上果真有药?”
“你觉得呢?”季柳斜眼瞧他,熊景海鼻头一热,精。虫上脑,管他药不药的,这是他的媳妇儿,是他的夫人,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夫人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单腿跪上床边,熊景海挥手将床幔打下,整个人钻进床中,只听床幔中响起季柳失控的叫声,“你干什么!你不怕一个月不能人。事吗?!熊景海!”
熊景海的笑声透出来,“不怕,夫人就是我最好的药!再说调皮总要付出点代价,夫人你说是吧?”
“啪,啪!”
“你敢打我,熊景海,我长这么大祖母都未曾动过我一根手……”
“啪!”
“你大爷!”
“我大爷现在也是夫人的长辈,随便侮辱长辈,夫人自己说该不该打?”
“啪!”
第二日一早,季柳未能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幔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上面点缀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从地上摸索了衣服拽回床上。
所谓一月不举的药他只是煳弄熊景海罢了,没想到竟然被这痞子识破了。
哆嗦着大腿穿好衣服,季柳苦笑一声,让你狠不下心来,有如此结果也活该!
拖着“病弱”的身体,季柳决定远离这头每天发。情的色。狼,他必须要让自己忙起来,忙一点,更忙一点以此来躲避熊景海异于常人,极其旺盛的精力。
曾几何时,他也很喜欢这种肌肤相贴,直白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未曾料到短短月余,竟能让他的思想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成分和春姐儿随他坐在马车里,没有季柳的焦急,他们心情倒是平静,“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今日逛逛营口镇,你们仔细看着,这里与诸城有什么不同。”
成分将车帘挑开一个缝隙,季柳随着他的手往车外看去。
马车一路慢悠悠上了路,这里常年雨水少,风沙大,路是土路,路面不平,马车颠来颠去。
“这里比诸城差好多啊,少爷您瞧,这镇上一家像模像样的店铺都没有,每一家都看起来破烂不堪的。”成分说道。
春姐儿守着与两人对面的车窗,“确实,少爷,这里比禹州也不遑多让,这一路走来,从禹州到茺州,大家的生活状况好像都差不多,一样的贫穷。”
“下车看看。”季柳揉了揉腰,坐正身子,这里的生活环境确实比他想象中还要差。
马车停下,带着围帽的季柳从车上下来,三人从街尾到街头,挨家店铺逛过去。
从米铺出来,季柳的脸色很是不好,他知晓西北日子贫困,却没想到混着稻壳儿和石子的糙米和俾麦子竟然是这里的上等粮!
春姐儿娇俏的脸上也多是愁苦,“这里的人吃的也太差了。”
与成分对视一眼,从京城往西北来时,熊将军队伍后的几辆马车除了载着季柳的日常用品之外,另外两辆车上的满当麻袋定然是粮食,不然他们何来的每日精细稻米可食?
季柳未曾搭话,直接道,“走,去下一家看看。”
三人正准备前往下一家,突然城门上传来急促而高昂的号角声。
周围稀稀疏疏的人群听到号角声顿时四散而去,身后的米铺店的小伙计和柜台后的老板立即手忙脚乱的将门关上,见季柳三人还在门口站着,便好心提醒他们道,“那些草原流寇又来了!你们快回家去吧,街上不安全!”
几个唿吸间,街上不再见一人,家家关门闭户,紧锁大门。
成分和春姐儿站在季柳身旁,“少爷,我们快回去吧!”
“不,我相信阿海绝不会让流寇打进城来,朱大哥,我们去城门看看情况!”季柳摸摸袖口,宽大的袖口口袋里,有他防身的药粉,指尖缓缓从衣服的缝口处摸出几根银针,藏在指缝间。
听闻季柳召唤,朱长源悄无声息的落在三人身后,“少爷,现在过去只怕不安全。”
季柳着手掏出两个胖肚儿瓷瓶塞进成分和春姐儿手里,“这是毒粉,遇到危险瞅准时机往对方眼睛里撒。”
两人齐齐点头,面上并未表现出一丝慌张。
这种训练有素的模样令朱长源颇为无语,“……”
朱长源护着三人往城门口移动,街上空空荡荡,只有路过的风摇晃着店铺门口的纸灯笼,无人的街道瞬间透露出一股衰败的气味。
这才仅仅是流寇骚扰而已,镇上便出现了这种惊慌的防备。
营口镇虽然是个城镇,但它是西北的最边境,这里伫立着高大的城墙,城门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很多年之前,这里也曾人来人往,游牧民族赶着成群的牛羊来这里交换他们日常所需的物什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逐渐的,这些人不再满足与正常交易,他们居无定所却将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的营口百姓当成了待宰的肥羊。胃口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常有小股的流寇结伴骑马闯进镇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再后来,长安王朝建立了,这里建造了高大的城墙,阻截了大部分的骚乱。可草原广阔无垠,这帮人又比当地人熟悉草原的地形,经常是追进草原便失去了流寇踪影,他们就像是一颗不能根除的毒瘤,流匪之患一直延续了这么多年。
离城门越近只听到声音越嘈杂,季柳一眼认出在城门后一身血红被人簇拥着往镇上走的人是陈关。
“陈大哥!”陈关比熊景海大三岁,是熊景海从小的大哥,玩伴儿和心腹,为人沉稳,能力出众。
言语之上,季柳也颇为敬重他。
“可是少夫人,您怎么在这儿?”陈关捂住胸口的伤抬头认出了季柳身边的成分和春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