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熊景海怔楞片刻,两天前他刚收到一封季柳的回信,自己回寄的信此时应该还在路上。
呆滞半天,熊景海咳嗽两声,带着信在解坤和马门曦面前晃了一圈,无论这封信是怎么来的,现如今的结果是他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又收到了来自季柳的一封信!
在得到解坤艳羡的眼神与马门曦的白眼之后,熊景海大摇大摆的进房间看信。
季柳的字一如既往的清秀,信中直言严家之事。
熊景海眼光老辣,准确识别并抓住了季柳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情绪。
他提笔回信,信中保留了他一贯的风格,两句正经话,三句调情,但信的最后他写道,“正如柳儿所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握住信纸的手,陡然收紧,这诗是季柳在诸城时去田里查看麦苗时见到一对相互扶持的老夫妻时随口说的,没想到熊景海对他的调查竟然如此细致。
只这一句话,季柳心中沉甸甸的石头顷刻土崩瓦解,前所未有的轻松席卷全身。
熊景海是粗人,是武人,但他了解自己!
在他面前季柳不必隐藏真实性情。
季柳脸上带笑,口中轻轻骂道,“混蛋。”
他不像严宝,心地善良,柔弱可欺,正因为如此,任谁也别想在他心中扎下刺。
搭乘马车在街上闲逛,待车夫只赶着空马车在街上绕圈时,车上之人已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腊肠铺子。
“王嬷嬷这几日可还好?”
被季柳下毒折磨的王嬷嬷此时已经完全失了先前的神采,她双目无神,头发凌乱,衣衫沾满了灰尘,见到季柳时就像苦行僧瞧见了西天真佛。
“柳双少,求柳双少高抬贵手,老妇我知错了,一切都是夫人的主意,是她想让您来京城,才让老妇我去买通花园的花匠,给老夫人下毒的,冤有头债有主,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成分,纸笔拿来,让王嬷嬷把事情从头到尾写出来。”
一听要写,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抖了抖身子,“柳双少……老妇不会写字。”
季柳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成分则上前一步,捏着王嬷嬷的嘴,再次塞进了一颗毒丸。
“不知悔改的恶毒妇人,我们少爷是那么好煳弄的吗!”
这老妇受了折磨还不说实话,若是她不识字能在一众嬷嬷中脱颖而出为贾彩霞办这种要事?
还是端着能煳弄他们的心思,她知道若是写了这事,再按上手印,那便坐实了她的罪过,往后可是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可她不想想,现在她已经落在季柳手中,即使眼下不写也不过是多受些折磨而已,于结果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季府的马车停在仙衣阁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立时有伙计将两人迎进店内。
仙衣阁现在风头正盛,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仆役,满眼都是带着衣服布料忙来走去的小伙计。
管家将季柳迎进单独的包间,风树宁随后而至。
“少爷,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这几日如何?”
“很好!”风树宁吐出两个字,双目有神。
从门店的忙碌程度来看,季柳也知道仙衣阁的进账应该不少,他桃花眼带笑,“再与我做一件吧,这是衣服样板。”
成分上前送上季柳画的衣服样图,风树宁如获珍宝。
“少爷出手一定会大卖!”
“这不是要卖的,送人,让绣娘好好绣。另外,暂且先做着女子与双儿的衣服,待科考之后我们再经营男子服饰。”季柳依照自己的规划有条不紊发展着京城的商业。
风树宁马屁立即跟上,“少爷眼光如此长远,这段时间很多贵人都过来询问是否可订制男子服饰。”
“不急,先将这些人变成仙衣阁的忠实受众之后,再进行男子服饰的买卖不迟。风大哥,你去将账目拿出来,我们对对账。”
“好嘞!”风树宁吩咐人去拿账本。
“风大哥一说到钱,眼睛里就有光。”成分笑他。
风树宁自己也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少了钱百姓怎么生活,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正是这个道理。”
在腊肠铺子对完账,季柳与风树宁详细谈了后续的店铺发展规划,走出铺子时,太阳才刚刚西斜。
蔚蓝的天空中赫然出现了熊景海痞笑着的脸,季柳勐然间脸色涨的通红,张嘴唿气,散散脸上的热度。
成分在一旁惊叫,“少爷,您发热了!快,我们快回府去!”
如此窘态被成分看见,季柳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闭嘴!”
“我这不是为您着想么,干嘛凶我。”成分委屈巴巴跟在季柳后面。
没有熊景海的日子,时间仿佛过得很慢,烛光摇曳,蜡烛滴泪,长夜漫漫,季柳的目光从床幔移到窗户。
不会再有人从那里突然出现了,也不知禹州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季柳在床上翻个身,突然笑了出来。
熊正理是他的未婚夫,可他满脑子都是熊景海,还不知悔改甚至觉得如此甚好。
季柳瞪着床顶,喃喃与自己道,“季柳,你可知你已经陷进去了?”
在季柳第一次愿意直面自己心情时,从禹州来的第一批麻绳已经到了,数量不多,但足够制作第一批靴子。
季柳按兵不动,麻叶还是要等到春天新生长的为好,现在收的这些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让熊景海治理禹州更顺手少一些阻碍。
不自觉中他已然开始为熊景海打算,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找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加以解释,可如今,季柳想通了,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一个人不是丢人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只是自己这个身份……
季柳很是恼火,他与熊景海定然是他嫁人,熊景海娶妻。
可他又是个双儿,双儿虽说怀孕不易,也没说一定不能生孩子,被自己脑补出的情景吓的抖了抖。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届时再说。
难得做了一回鹌鹑。
熊景海则完全不知,这次分别竟然令季柳看清了内心,决定正视自己的感情,即使知道恐怕此时他也没有时间高兴,只因他这边遇到点麻烦事。
几天前,禹州城出现流民小范围活动,他杀了吴翔宇这股流民就被压了下去,没料到禹州城刚风平浪静了几天却再次出现了小范围的流民活动迹象,想来是有人故意给他使绊子。
这人是谁,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刚建好的安置房被人连夜烧毁,黑夜中火光冲天,孩子们的哭喊声,百姓们大喊“走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幸而火情发现的早,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新建的房屋被烧毁了三间。
冬日烈焰成功点燃了熊景海的怒火。
“解副都尉!”熊景海肃然喊道。
“属下在!”解坤腰挎佩刀,牛皮靴落地有声。
熊景海的目光锁定他,一字一句下命令,“清查禹州所有可疑人员,加强巡视,若有异动领队抓捕。”
解坤“乖巧”了这些时日早已经满肚子憋闷,此时命令一下,他立时行动起来,“是!”
“马副都尉!”
“属下在!”马门曦应答。
“带上戴梦云和白一明,把幕后黑手给我揪出来。”
马门曦可文可武,戴梦云聪明机敏,白一眀……听话,三人调查定能将禹州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查得一清二楚。
“属下领命!”
两人离开,陈关从门外进来,“少爷,作夜有人聚集,放火之后往西门逃窜。”
昨夜正是陈关率先发现了火情,若不是他,已经稍微规模成片的安置房均要付之一炬。
“告诉阿曦,西门定有内鬼,无论内鬼是谁,问出行动轨迹之后……”熊景海停顿了一下。
他虽痞,但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相反在他粗狂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心细如发。
“绞杀!”
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彰显出此番高涨的怒火。
望着熊景海的脸色,陈关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
以往是针对熊景海一人下手,后来被偷袭连累了阿曦差点命丧黄泉,多亏季柳医术高超,救了阿曦一命。
偷袭不成,派死士出手,再次失败后,现如今那人已经不顾百姓死活,只要结果了。
“若是将来这江山落在他手里,那绝对是百姓之哀!”
“少爷,不可!”
熊景海这句话令陈关心惊,他们的思想,从小受到的教育甚至可以说深刻在骨子里的信条便是忠君。
这句话若被人听见,往大了说足可以治罪,诛杀。
“有何不可?”
“少爷……”陈关震惊,不知该如何劝他,似有千言万语在看到熊景海的表情时全部梗在了喉头。
熊景海哈哈一笑,“放心,我还没有痴狂到如此地步,你应该最了解我。”
正是因为了解才更让陈关的心揪了起来,他脑筋一转,机敏道,“少爷,您不是收到柳双少的信了么,没再回信?”
“还未来得及,不过……今年说不定真的能让爹娘抱上孙儿。”
熊景海的思维果然跑偏,陈关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如果任由熊景海说下去,会听到更加大逆不道的言论。
自古以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此张狂蛮横的话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宣德帝是熊景海的舅舅,但他同样是个君主,在皇权面前,亲情这种东西可有可无,想要是百般都好,不想要时,一定割舍的比谁都快。
再者,一个是外甥,一个是儿子,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您已经下手了?”刚放松下来的陈关勐然察觉熊景海话里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人命”!
白了陈关一眼,熊景海道,“怎么会,我是那种人么?柳儿现在还是阿理名义上的未婚妻,我再心急也不会做出如此罔顾人伦之事。”
陈关脸上在笑,心里一万个不信,这要是在西北,从第一次见面起,说不准孩子都在肚子里住了两个月了。
只听熊景海口气低落些许,“季柳满身都是药,靠近他实在不容易。”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陈关有些想笑,又觉得吃亏的好像是自己的少爷,心里一条尺寸绳拉来扯去,最终还是偏向了季柳。
柳双少好样的!
终于有人能治得了熊景海了!
作者闲话: 想来想去还是让他们在分开两天,总黏在一起,很难认清自己心中的感情,所谓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道理,再有几天他们就会重聚啦!
另外还有人有话要说:
聂旭东:你直接念我身份证号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