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六十五章 遇袭

  顾长清带着李君迁不能跑的太快,耽误下来,两拨人竟然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到了琼州。

  正值凌晨,月将落而日还未升,天色灰暗。远远望过去,还可以看到远处的与江楼的灯火,茫茫天幕之下,那光比平常都暗了些,却依旧顽强的亮着。

  最后的一段路李君迁实在受不了快马的颠簸,是顾长清背着他一路轻功赶过来的,也不知道是顾长清太稳还是老人实在太累,他现在正趴在顾长清的背上呼呼大睡。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琼州城的南城门了,顾长清背了人一路,实在是有些累了,如今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心里头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不由的一松,脚步便慢了下来。热酒与苏晖策马在他前面,也随着他放慢了速度。

  林子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马蹄踏在湿答答的青草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声响,融进了这灰蒙蒙地夜色里,只有顾长清轻微而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

  可那喘息声,忽然间就变了调子。

  热酒睫毛微微颤了颤,无数细碎而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在她耳边放大,她一勒缰绳,在马儿的嘶鸣声中直接踏马而起,转身便看到数把明晃晃的刀冲着顾长清砍过去。

  来不及了。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直冒出这一个念头。她和苏晖与顾长清之间大约有三四十米的距离,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在瞬间忽略这个距离去挡下那么多把刀!

  顾长清根本看不清那刀是从哪里劈过来的,又或许是哪里都有,他的第一反应是将背上的李君迁往离他最近的冷思君那边一丢,而后整个人钻了个空子向后一滚,那刀砍下来,恰好劈在了他脑袋前面半寸的土地上。

  正当他以为下一刀很快就要砍过来而准备直接轻功上树时,却发现那群人竟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身就冲着冷思君的方向去了。

  可冷思君的剑在岷山时便已经断了,且不说她如今没有武器,即使是有长剑在手,只凭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瞬间就要被剁成肉泥。

  “他们的目标是李君迁!”

  热酒与苏晖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向那边冲了过去。

  冷思君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知道李君迁这个人是多么重要,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不能跑,也跑不掉,那一瞬间就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紧闭着双眼硬着头皮挡在李君迁的面前一动不动。

  李君迁早就已经被惊醒,手足无措地坐在草地上瑟瑟发抖,那刀当着他的脑袋就要砍下来。强大的威压与恐惧迫使他的神经无限紧绷,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就断了,他几乎是本能的就喊出了一句话:

  “二哥救命!”

  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能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红色酒坛子,从他身后飞过来,滑出一个弧度,那力道强劲,几乎是瞬间就将所有的刀都击落在地,直到那刀落在了地上,伴随着一声声“哐当哐当”,这尘世间的嘈杂才再慢慢如潮水一般涌回到他的脑子里。

  树叶被震得哗哗落下,无数的落叶里突然有红色的人影闪过,热酒左手轻轻拂开一片绿叶,右手中高山一翻,干净利落的抹了一人的脖子,与此同时脚下踢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刀,另一个杀手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捅了个对穿。

  她完全没有关注那人死亡时的模样,也没有去看收回酒坛子从树后面捧着肚子走过来的栖桐子,直接将那大刀连带着人插进泥土里,撑着刀柄向前一个空翻,带着惯性与冲击一脚劈在第三人的腰间,骨头碎裂的声音转瞬即逝,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

  冷思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热酒一脚踩着那人的腰,另一只脚踩在地上,左手中流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上了第四人的脖子。

  冷静,从容,游刃有余。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意图刺杀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又不自量力。

  “臭小子,这么多年了半点长进没有,你除了会喊救命还会什么别的吗?”栖桐子方才那一招着实有些吃力,本想走过去,却又实在走不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骂咧咧。

  “老货,你他娘的是不是早就来了,就等着看我被吓得屁滚尿流喊救命呢?”李君迁骂道。

  “嘿你这臭小子……咳咳咳……”栖桐子狠狠咳了两声,听了李君迁那话不怒反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道,“我是真老了啊……打不动了……咳咳……咳”

  栖桐子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手一抹,咽下满嘴的血腥。

  “顾长清,带我师父和李前辈先走!”热酒一边喊着,一边又一脚踹开再扑上来的人。

  来者足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有点功夫在身上,又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向这边扑过来。方才多亏栖桐子那全力一击,才使得热酒有机可乘,如今回过神来,情况并不乐观。

  “接着!先去开门。”苏晖将令牌扔给冷思君,一手揽过热酒,带着她避过背后一刀,短棍出手点在那人胸口,瞬间将那人的胸骨震得粉碎。

  冷思君接过令牌,背起李君迁就往城门那边跑过去。顾长清也连忙跑过去想扶起栖桐子,却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娘的,你也太重了!”他咬了咬牙,憋了口气,双手托着栖桐子步伐沉重的往城门那边跑。

  栖桐子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大半个人都压在顾长清身上,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笑,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将就将就,将就将就。”

  “将,就,个,鬼。”顾长清面色铁青,勉强从牙缝里憋出来四个字。

  索性此地到城门口没有太远,眼见着城门已开,他紧咬着唇拼命冲过去。刚才进了门,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栖桐子坐在地上看着他,乐呵呵道:“小伙子前途无量啊小伙子!”

  苏晖见到那四人都进了城,一手拧断了一人的脖子,翻身上马。

  “酒酒,来!”他唤了声,热酒一伸手,一股大力将她拉上马背,苏晖带着她策马直奔城门而去。剩下的黑衣人见到李君迁已进城,知道再无机会,没有再追,分头没入丛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老头儿,没想到你隐居那么久,一出谷就被人追杀,这深仇大恨,你是不是抢了谁家姑娘啊?”顾长清缓过一口气,四肢大张仰躺在地上问道。

  “放你娘的屁!”李君迁骂道,“臭小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瞎说,我从小就没娘,可不能放我娘的屁。”顾长清做起来,盯着李君迁贱兮兮地笑。

  “是雁北人。”苏晖将热酒从马上抱下来,转头道,“来着不多,却并非普通兵士,应当是为了阻止李君迁进城治病。”

  “嗯……”栖桐子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点头,抱着酒坛子就想再喝一口,被热酒一把抢了过去。

  “不要命了?”她皱眉问。

  “哎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来来来,乖徒儿,给我给我。”栖桐子也不恼,向热酒招招手,企图把那坛子酒讨回来。

  “不行。”热酒直接那酒坛子一翻,坛子中的酒尽数撒到了地上,直到那酒坛子空了,才还给栖桐子。

  栖桐子可怜兮兮的抱着酒坛子,倒过来颠了颠,当真是一滴都没了,只能坐在原地失落的叹气。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上来,天边的云朵散开,透出来温暖的光。

  “我带君迁去病区,你们俩要不先回与江楼看看?”栖桐子撑着酒坛子站起来对苏晖说道。

  “呃,好。”苏晖没有想到栖桐子会跳过热酒直接对他说话,愣了愣,而后点点头。直到栖桐子带着顾长清三人走远了,他才低头去问热酒。

  “哦,没事。”热酒不以为意,“每次我刚倒完他的酒,他都会这样与我赌气。”

  “原来如此。”苏晖笑了笑,捏了捏热酒地手,拉着她往与江楼走过去。与江楼建在琼州城地最北边,从南门回到与江楼,几乎要沿着揽月江,穿过一整个琼州城。

  琼州城内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的多,没有战时常见的饿殍遍地,也没有想象中的哀鸿遍野。流离失所的难民们基本都有共同的雨棚避雨,每隔一段距离设有粥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在趁着短暂的安定时间,努力的修筑房屋,衙门被临时腾了出来,改作孩子们读书的书塾。

  患了疫病的百姓和士兵则是都被聚集在了城西休养,两个区域用无数白色的布条分隔开来,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闻到从里面隐隐飘来中药的苦味。

  “没想到这白自安竟然真的有两下子,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太守。”热酒不禁感叹。

  “是。”苏晖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赞叹,“我素来听说他有才,没想到竟然能将这城中之时处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两人走了一会儿,远远的看到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那人坐在青阁门前的台阶上,靠着掉了漆地柱子似乎睡的正香,他身上地衣服破了好几处,都没有工夫缝补,只将就地穿着,头发从松松垮垮地玉冠中漏下来好几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还能清楚的看到合上的眼睛下面地大片乌青。

  一个身披银甲的女人,俯身轻轻给他搭上了一件薄薄地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