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六十一章 雪崩

  不知什么时候空中开始飘起了雪,寒意刺骨,可热酒周身的气息却比这风雪更冷。

  那紫衣姑娘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却目光凶狠,顾长清见她长相稚嫩,却张牙舞爪的像只猫儿一样又要扑过来,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止,可还没等他往前一步,那姑娘已经提着剑直刺向热酒的后心处。

  顾长清刹那间为那姑娘捏了一把冷汗,她那一剑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来有百般破绽,更何况是热酒?

  而热酒只是抬起手,又微微侧头,缓缓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一把撩到身前,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之声,她的另一只手反握着短剑,恰好抵住刺过来的剑尖,雪亮的剑身上映出紫衣少女震惊的脸。

  可热酒并没有给她片刻的反应时间,她手腕一动,短剑灵活的将那长剑绞起来,紫衣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剑瞬间嗡嗡直颤,一股大力拧着自己的手腕,剧痛传来,长剑脱手而出,直接被震成碎片,断剑落到雪地里,瞬间就没入不见。

  顾长清呆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热酒揽发的动作产生一种“缓慢”的感觉,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过半刻而已。

  而热酒却依旧没有回头,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梢,瞬间消融。

  那少女跌落在雪地上,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只低头撑着地面微微颤抖。热酒将高山收回鞘中,顾长清瞥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她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许是许久没有见到热酒拔剑的样子了,自从那日她与苏晖回到与江楼,她每次出现似乎都更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少女,她鲜少带刀,即使是带了高山流水,也鲜少出鞘,那一刀一剑就像是漂亮的装饰品,衬得她弯弯的眉眼间更多了几分英气。

  可那并非装饰,那曾是闻名天下的名刀“万重山”,虽然明珠蒙尘,却绝处逢生。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热酒就是它的后福,它也会是热酒的后福。

  顾长清藏在披风下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算到了什么,原本还有些呆滞的目光立刻就回过神来。

  他看到那姑娘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天色渐暗后越发寒凉的风雪,还是有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她浑身颤抖,双眼通红,目光里盛满了恨意与不甘。

  可那并非凶神恶煞,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委屈。

  顾长清下意识的觉得人还有得救,赶忙两步跑上前,又不敢跑的太近,只在那少女面前大概几米处停下,苦口婆心的劝道:“丫头啊,有啥事儿咱能好好分辨的嘛,你这一上来就要杀人,那可就是你不对了啊。”

  哪知道那姑娘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死死的盯着热酒,从牙齿缝里面逼出一句:“冷思茗,我恨你!”

  热酒将高山收回鞘中,听她这么说,才转过身来。

  她早年当杀手积累下的仇家并不少,从前隐姓埋名,如今开诚布公,若说是有人来寻仇那也并不奇怪,可那人却唤自己“冷思茗”,那个连她自己都打算放弃了的名字。

  而等她看清来人后,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冷思君。”她唤了声,周身的戾气似乎是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散去了大半,:“你不在冷家好好呆着,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热酒自认自己的语气虽然算不上友善,但也尽力平和,谁曾想冷思君听她这么问,竟然眼睛一眨,直接流下两行泪来。

  “我为什么来这里。”她重复了一遍热酒的话,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我被逼出冷家,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冷思茗,我父亲是做了很多错事,可他可以改啊!他可以……你们可以让他做任何事情赎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杀了他!他……他是你叔叔啊……”冷思君的声音越来越大。

  “奥哟祖宗啊,你可小声点吧!你这在喊下去雪崩了咱可都得死!”顾长清根本没关心她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这女的吼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他有些恐惧。

  “雪崩就雪崩!反正也是一起死!死就死了!我早不想活了!”

  顾长清的本意是想劝冷思君冷静,没想到她听了自己的话竟更加疯魔了起来。

  热酒双眉紧皱,三步上前直接捂住冷思君还在哇哇乱叫的嘴,哪想到冷思君直接一口咬在她手上,热酒“嘶”了一声,一时间竟挣脱不得,她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如闷雷一般的声响,脚下原本厚实的雪地开始松动,令人几乎站立不稳。

  身边的气流忽然都剧烈的向下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遮天蔽月的往下压过来。

  冷思君还正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酒低骂了一声,趁着冷思君分神的片刻功夫抽回手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瞬间就将她往顾长清那边甩过去,而她本人也借了这力道向前滚过去,躲开落下来的雪块。

  冷思君整个人重重摔在雪地上,索幸白雪软绵绵的,没有受什么伤,抬头看过去,只见方才自己所在的地方早已经被掩埋,她呆呆的看着那地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劫后余生,方觉后怕。

  顾长清下意识就跑上前去接住热酒,刚扶着她起来,耳边又传来隆隆的声音,脚下震动,站立不稳,抬起头,见到远处山上白茫茫一片向这边愈来越近。

  “他娘的。”他咬牙骂了声,一把拉住热酒,“往这边走!”

  冷思君还愣在原地,抬头眼睁睁的看着那无数雪块砸下来,浑身剧烈颤抖,她想逃,可那双腿却像是废了一般一动不动,她站不起来,也做不出任何反应,看着死亡逼近,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一把将她拽了出来。然后她整个人都好像是在雪地上被人拖着往下跑。冷思君怔愣的看过去,看清那个死死拉着她的人,忽然间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

  她只想大声的恳求这个人,恳求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

  无数干巴巴的雪花贴到脸上,身上,热酒拽着人紧紧跟着顾长清,雪山上的路本就难行,再加上还拖着个没有行动力的冷思君,便更加艰难。索幸没有多久三人便到了一个洞口,顾长清率先跳了进去,转身伸出双臂,示意热酒跳过来。

  热酒所站的地方离那洞口并不远,跳过去绰绰有余,可正当她准备借力的时候,脚下雪地一松,整个人竟直接向前倒过去,她下意识咋讲冷思君往前一甩,顾长清见状心下一惊,正欲向前却恰好接住了几乎是被丢过来的冷思君,两人都跌倒在地。

  他一把推开冷思君,想要向前,一抹白影闪过,苏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闪到洞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热酒的手,将她拉进了洞里,洞口瞬间被白雪掩盖。

  胃里头一阵阵的翻腾,嘴巴里漫上浓浓地血腥味。热酒趴在苏晖的胸口,惊魂甫定地喘着粗气。

  苏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等到两人都平静下来,他才扶着热酒慢慢坐起来,从衣服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了火。

  顾长清走过来,哆哆索索地从他手中接过那火折子,捣鼓了一会儿,便生了一堆火出来。

  山洞里的温度慢慢升高,顾长清坐在火堆边上搓着手,热酒靠在苏晖身上,以手掩面,一言不发,胸口微弱的起伏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方才死里逃生,她还觉得心有余悸。

  苏晖安抚性的揉了揉热酒的脑袋,环顾四周,目光落到那紫衣服的小姑娘身上,只见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躲在阴影与火堆的交界处,蜷着身子瑟瑟发抖,明明已经怕到不行,双眼通红,却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苏晖看了她一会儿,才认出这人竟是冷思君。

  “怎么回事?”苏晖看着冷思君的样子,觉得问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便直接转头去问顾长清。

  顾长清正悄咪咪的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来一个被水浸湿了的饼,心疼的放在火上烤,期望烘干了还能充饥,苏晖阴沉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差点将饼掉到地上。

  “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差点掉了饼的缘故,顾长清的声音里带了丝怨念,他反问了一句,而后一指冷思君,道:“诺,就她,她欺负你媳妇儿。”

  苏晖愣了愣,目光又略过冷思君,只见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他又低头去看热酒,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高山和流水从腰间解了下来,借着火光用自己的衣服洗洗的擦拭着刀鞘。

  两相对比之下,他认为顾长清的话不太可信,可热酒一语不发的态度,又让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一下。

  可这件事若要问清楚,还是要问热酒或是冷思君。

  于是他低下头,轻声问道:“酒酒,她怎么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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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清:又关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