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三十五章 阴谋

  “朱墨观之事,顾道长应该与你说了一些?”苏晖并不意外热酒的惊讶,只是淡淡的问她。

  “嗯,知道一些,顾长清说是方道长赶他下山的。”热酒点点头。

  “方道长觉得老观主暴毙事有蹊跷,可老观主的尸体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想查却无从下手。奈何观中风声四起,顾长清走后,以他师叔为首的一帮人对他多方排挤,也有人为他说话,他不愿因为自己而导致师门不宁,便自请下山。”苏晖道。

  “这么说,他让顾长清离开,实际上是在保护他了。”热酒若有所思,“但他作为老观主首徒,若继续待在朱墨观,的确地位尴尬。”

  “是这个道理。”苏晖道,“只是他没想到,刚下山没走多远,便遇到人追杀。”

  “来者众多,足有十几个,方道长重伤逃跑,我恰好遇到,便救了他。”

  热酒低头用手指慢慢摩挲着碗沿,她很想问问苏晖,为什么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沾得上一个“恰好”。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些人呢?”

  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跑了。”苏晖眨了眨眼睛。

  “那就是还活着?”热酒抬起头,正迎上苏晖含着些宠溺的目光,那目光让她觉得自己的双颊微微有些发烫。

  “应该是还活着,否则应该是不会跑的。”苏晖说,“但任务没完成,也不好说。”

  “方道长那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热酒问。

  “朱墨观。”苏晖道,“方道长说,那群杀手用的是朱墨观的武学路数。”

  “嗯?”热酒皱了皱眉头,“若说是朱墨观要杀方道长,也是说的通的,但做的这么明显,不会有问题吗?”

  “不知道。”苏晖摇摇头,“这也是为什么方道长伤好之后没有立即回朱墨观回报此事的原因。”

  “顾长清曾和我说过,他们在赶回朱墨观的时候也遇到杀手,他认出那剑法隐约有三年前青州之会上冷家弟子所使剑法的影子。”热酒沉吟道,“二者会不会有关联?”

  “他记性这么好?”苏晖闻言有些不可思议。

  “嗯……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说他记性向来很好,我觉得应当……不会有错。”热酒回答,“总之此事与冷家脱不了干系,我觉得应当不是简单的门派内乱。”

  “嗯。”苏晖赞同的点了点头 ,“快喝粥,再不喝凉了。”他笑着指了指那碗被热酒捧了半天却一口没动的粥。

  “手有力气了吗,要我喂你吗?”苏晖有心逗她,却见热酒抬头瞪了他一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两个字“不要。”,他只得无奈地笑着作罢。

  习武之人身体本就好些,热酒方才适应了一会儿,如今手上已经有了一些力气,喝粥不成问题。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粥,将碗递还给苏晖,懒懒的靠着软垫,好像是有些不开心。

  “怎么啦?”苏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

  “不舒服,想喝酒。”热酒道,那语气竟是有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气。

  苏晖轻笑出声:“受伤之人不能喝酒的,会加重病情,等你病好了,再带你去尝与江楼的美酒,好吗?”

  热酒扭了扭身子,低低道了声“哦”,歪着脑袋靠在垫子上不再说话了。

  房中燃了熏香,窗外天色已晚,填饱了肚子,疲惫泛上脑子,热酒撑不住,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又醒了。睡眼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转头望过去,却见苏晖正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一身灰白色布衣,背了个药箱,面容看上去还透着点稚气。

  苏晖见热酒醒了,扶着她坐正了些,柔声问她:“抱歉,还是吵醒你了。”

  热酒摇了摇头,示意他无妨,又问:“这位是?”

  “在下,骆秋白。”骆秋白将药箱放下,对热酒行礼道。

  “热酒。”热酒行动不便,微微低头算是回礼,“多谢骆大夫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用谢他,他很喜欢你这种有挑战性的病人。”苏晖笑着接话。

  骆秋白白了苏晖一眼,没高兴理他,只是礼貌的对热酒说了声“不妨事。”,才打开药箱取出来里面的针包。

  “话说回来,你今日为什么来的这么晚?”苏晖见骆秋白面露疲惫,问道,“有什么事耽搁了?”

  “嗯。”骆秋白目光暗了暗,点点头,“本来下午在茶馆坐了会儿就打算过来了,突然月晚派人过来说安宁出事了,又匆匆赶回去,忙活到现在。”

  “安宁怎么了?”苏晖问。

  骆秋白闻言停了手中的动作,叹出一口气来。

  “安宁自小身体就一直不好,我帮他调理了三年,依旧不见起色。今日突然上吐下泻,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些,方才睡下,我就过来了。”他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孩子也是可怜,不过四岁就得了不治之症,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晖又问,“阿姐很喜欢这个孩子。”

  “我也很喜欢这个孩子。”骆秋白言语间流露出深切的悲伤,“我又何尝不想救他?可……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算了,不提了,”骆秋白说着将针取出来,放在烛火上烤了烤,“请热酒姑娘将左手给我。”

  热酒点点头,伸出手臂。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骆秋白道。

  “好。”热酒点点头。

  绵密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热酒眉尾颤了颤,这痛与她曾经历过的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骆秋白手法利落,不多久便施针完毕,便开始低头收拾起来,边收拾边抱怨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饭,如今肚子空空,饿的都走不动路了。

  热酒看他的样子,有些担心的看了苏晖一眼,苏晖看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饿是真的饿了,但路一定是走的动的,家里还有人等着,就不留骆大夫吃饭了。”

  骆秋白轻哼一声,虽没有接话,脸上却浮现出一点甜甜的笑来。他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乍一看跟热酒竟有两分相似,笑起来别人看着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哦对了,我今天在茶馆闲坐,打听到一件事。”骆秋白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道。

  “什么事?”苏晖问。

  “就是,柳顾君,你们知道吧?”骆秋白见热酒与苏晖对视了一眼,以为他们不知道柳顾君是谁,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寡妇,那个拿着一对短刀的那个……”

  “知道。”苏晖打断了他,“她怎么了?”

  “哦,知道早说啊。”骆秋白有些不满,“我听人说,柳顾君前几日在闯进冷家,在冷家后山放了把火。”

  “她放火那日,冷夫人刚好在后山赏月,火势太大,冷夫人也被活活烧死了。”

  骆秋白说着指了指热酒:“我想起来热酒姑娘似乎也是烧伤,便留心听了听。那冷夫人孟秀之又恰好是孟家家主的妹妹,现在孟家和冷家都在找柳顾君,说要抓了她将她活活烧死。”

  房间里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里,骆秋白整理好东西,才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他握着背带,抬起头看了看热酒,又看了看苏晖。

  热酒紧紧拧着眉,看起来有些生气;苏晖则是神色复杂,看不出来到底是在想什么。

  “你们……这是怎么了?”骆秋白有些茫然的问,“你们该不会是……”

  “柳顾君为什么要放火烧山?”苏晖打断他问。

  “冷家说,柳顾君还偷了冷家家主本来要送给冷夫人的一根木头簪子。外头都传,是柳顾君嫉妒孟秀之,一怒之下偷了簪子,故意在后山放火烧死孟秀之。”骆秋白道。

  “以前人们都说柳顾君是个寡妇,但其实根本没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过丈夫,现在大家都说是柳顾君爱而不得发了疯,那孟秀之也是倒霉了。”

  “为什么说是柳顾君放的火?”苏晖又问。

  “啊?柳顾君闯进冷家的事情,所有冷家弟子都知道啊,还有当时正在冷家做客的孙家老二,也能作证,不是她还能是谁?”

  骆秋白莫名觉得房间里的氛围越来越凝重,热酒靠在垫子上把脑袋偏向一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苏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面上平平。

  可他那样的人,平常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带着笑,如今没有什么表情,便让人觉得他心情沉重。

  “你们……和此事,有什么联系吗?”骆秋白试探性的问道。

  “没有,只是……如此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苏晖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骆大夫早些回去吧。”

  “哦,哦,此事确实闻所未闻,我初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实在残忍。”骆秋白没有怀疑苏晖的说法,“那我明日再来,热酒姑娘早些休息。”

  热酒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多谢骆大夫了。”苏晖替她道了谢,起身去帮骆秋白开门。

  行至门口,骆秋白才听到房中传来低低地一声“多谢”,那声音及其隐身,似乎暗含了点怒火。他揉了头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春夜寒凉,骆秋白将药箱又向上提了提,想着赶紧赶回去吃点东西。刚跨出与江楼,便见一人一马立在楼外,正是苏月晚。

  苏月晚本是今晚闲来无事,想着来看看骆秋白,结果没想到一等等了许久,如今看到骆秋白出来,牵着马上前去,问他怎么回事。

  骆秋白没想到苏月晚竟会来接自己,压下心底的惊喜,只是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没事,多说了些时间话,你来了怎么不上去?”骆秋白问道。

  “外头舒服,没高兴上楼。”苏月晚没有追根究底,也笑着回答。

  “那你干嘛骑马过来,我又不会骑马。”骆秋白伸手摸了摸那匹黑马,道。

  “我一个人可不高兴走路。没事,咱俩走回去,小黑刚好出来散散步。”苏月晚道。

  “行,那走吧。”骆秋白耸了耸肩,向前走去,聊了几句,方才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了。

  万物寂静,江水无波,苏月晚跟在骆秋白身后半步,突然觉得这样普通安闲的日子似乎也十分惬意。

  “其实,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说一下。”骆秋白突然开了口,却没有停下,只是径自往前走。

  “什么?”苏月晚问。

  “安宁的病愈发严重了,你那边毕竟是时不时会打仗的地方不安定,不如接他到与江楼养着,或许……会对他的病有好处。”骆秋白道。

  “你说的也对。”苏月晚点点头,“但是我三弟最近也比较忙,与江楼里出了他还有别人能照顾安宁吗?”

  “嗯……有个姓顾的道长,顾长清,你知道吗?”骆秋白转头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今天我提了一嘴这个事儿,他,他好像挺喜欢小孩子的。”

  “顾?”苏月晚停下脚步歪头想了想,“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个顾道长,是那个顾道长?”

  “啊……对,就是他。”

  “我记得你那时候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怎么现在……”苏月晚有些奇怪。

  “啊……啊,是,我也没想到他还能活着,一般来说……应该是……”骆秋白支支吾吾,目光躲闪,“不过他那病确实罕见,只能说他运气好吧。”

  “唉一两句说不清楚,反正……反正是顾道长是个好人,正好安宁也没人陪着玩儿,他也正好在与江楼养病,说不定安宁与他玩的开心对病情也有好处。”骆秋白有些丧气的挠挠头。

  苏月晚笑着叹了口气,问他:“那你就不怕他伤害安宁?”

  “不会。”骆秋白坚定的摇了摇头,“顾道长是个好人。”

  “那好吧,听你的。”苏月晚道,“这几天我若得空,与你一同将安宁送过来。”

  骆秋白点点头,有道:“你累了一天了,我来牵马吧。”

  “你还会这个?”苏月晚有些惊讶,“你这小身板不会被马牵走吧?”她半开玩笑道。

  “小身板?谁是小身板,如今我可比你高了!”骆秋白从她手中抢过缰绳,特地挺了挺胸,站的更直了些。

  苏月晚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行行行,给你牵。”

  二人一马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依旧是一前一后,只是现在变成了骆秋白在前,苏月晚在后。

  骆秋白的速度没有变,变得是苏月晚。

  她故意放慢步伐,跟在骆秋白的身后,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当在自己面前,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与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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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第一卷 末尾他们捡到的那个小婴儿吗

第一卷 写的有些差,苏月晚是苏晖的二姐,骆秋白是那个给顾长清开过堕胎药的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