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燕飞>第100章 闯盟

  少女开门时透了点阳光进来,胥挽枫本就不大痛快,现如今看她这模样,无论是他本人还是跟了他多年的下属,都晓得他这是又撞上烂桃花了。

  真是作孽啊,前面那一个男桃花都还没给解决呢。

  胥挽枫倚在椅背上,眯了眯眼:“我看姑娘眉眼,又与我年龄相仿,莫非便是我那表妹?”

  “你当真是我表哥?表妹邓彩儿,见过表哥。”

  “表妹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本就沾亲带故,自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在意那些礼数……表妹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我只是想同表哥聊聊罢了,小妹闷得很呢。”

  胥挽枫刚想拒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拐了个弯儿道:“……表妹先去,我马上便来。”

  邓彩儿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跑到外头去了。

  “大人……”

  “我知道你们两个看我笑话心里乐着呢。”

  “属下不敢。”

  胥挽枫嗤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两个把这里收拾好,将玄武炭木的那些寻出来整了,肯定还有。说不准我夜里得住这儿,正好看看。”

  “是。”

  胥挽枫绑了眼带,拄着他不离身的玉青手杖出去了。他这会儿噶努不在身侧,也没胥野岚帮扶,更没燕星何伴他左右,要不是他先前已经记清了邓府的路,说不准还真要直面撞白墙上。

  邓彩儿就在第二道月门处等他,见了他绑了眼带不由一惊:“表哥,你方才分明……”

  “无事。走吧。”

  “唉好,表哥我扶扶你。”说着,邓彩儿便要来碰他,胥挽枫手一抽面无表情地移开了手臂。

  “表妹,我们终究是表兄妹,才认识不久,莫要逾矩。”

  “……我明白了。”

  “我答应你与你出来是有事问你。”胥挽枫的脸色相比方才有些苍白,一抹忧虑不动声色地爬上他的眉间,“你……认识晏梓么?”

  “晏公子?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是钴林盟的燕部主人吧?挺好看一人的……我做梦都想去燕部呢。”

  “那他近日可在浊水?”

  “在的呀,前几日才回来呢,昨日还见着他同七袖剑一道采买玩意儿,像是给幼子的玩物。”

  胥挽枫又听她喃喃道:“难不成晏公子已经成亲了?”

  胥挽枫:“……”

  他已经猜到八成是给谁的了。

  胥野岚真行啊。

  这么说,应是也快成亲了吧?到时候他定是要去的,那么燕星何会去吗?

  ……他怎么老想着燕星何。

  不过既然燕星何在浊水,那至少去寻他也就方便了。

  他怕燕星何过一阵子又换地儿了,在邓府吃过午饭就回了辟邪坞一趟,连那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同他寒暄了什么也不记得。他决议要将事情闹大,大到燕星何没法子避而不见。

  胥挽枫换了辟邪坞正装,骑着噶努,风风火火地直上清潭天。

  早在他们上山时,池束便知道了,原先上清潭天是要通报的,这回胥挽枫本就是要打燕星何个措手不及,好把人带去好好说了,根本不吭一声就直闯了钴林盟。

  若是燕星何不愿回?

  哼……

  胥挽枫拎着玉青手杖与流月快步行过吊桥,身后跟着大批的辟邪坞。

  他若是不愿回,这回先把他绑走便是,今后如何,今后再论,若是这回他都不愿意走,还何来今后。

  “辟邪坞卿,请您止步,莫再往里走了。”

  胥挽枫脚上一顿,抬首面向了钴林盟石阶上的池束与在他身后同他携手而立的宣尽欢。此时辟邪坞众人站在一起,人数不敌将他们围住的钴林盟盟众,却仍是不见一丝惊慌,整齐划一地戴着帷帽身着黑袍,如同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独胥挽枫一人未戴帷帽。

  “在下并无有意要惊扰贵盟,只是要寻一故人有事要相谈。”

  池束不冷不热道:“你何必装,我知道你是谁。晏梓不愿见你,你请回吧。”

  “事关我二人,我必须要见他。”

  “你一直在骗他。”池束又道,“你分明早已知晓他的大致身世,却还瞒着他,玩弄他的感情。怎么,有趣吗?现在又来摆出这副卑微模样给谁看?!

  “他当年被你祖父害得不成人样,拼死拼活才逃到一苇渡江,又入我钴林盟,与我情同亲兄弟,现如今你是要来替你祖父抓他回去好斩草除根?!”

  胥挽枫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吼道:“我没有!”

  “那你是要如何!你先想清楚,是你先骗他欺他的!”

  “我受够了!”胥挽枫不顾颜面地嘶吼出声,甚至还破了音,“我受够了看不见他、不能与他说话了!我骗他又如何?!整件事有我的错吗?!一直以来我只是一个给胥宗收拾烂摊子的,可我不是他!凭什么这种灭亲之仇要归结于我?!他待如何?!如此讨厌胥家人他是不是也要把晏雨絮的孩子也杀了?!”

  “辟邪坞卿,慎言。”池束眯起了眼,飞身袭向胥挽枫,随手接过一旁盟众抛过来的一柄长鞭,卷向流月,“晏雨絮怎么说也是受钴林盟庇护之人。”

  胥挽枫侧身避开他那一鞭子,将玉青杖子塞给他身后的辟邪坞,手握流月又侧刀挡了他一鞭子:“我有说错么?让我见他!”

  “你是想来硬的?休想!”池束随手扔了鞭子,钴林盟盟众又向他扔来一把剑,他随手接了直面劈上他。

  他这种打法确实无耻,却也叫人没法预估他之后的招数,且也能看出他身手确实是深不可测,江湖上一向传闻池束没有兵器,却是接着什么兵器就能用什么兵器,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让我见他!否则就是以一敌十我也要杀上去!”

  “辟邪坞卿,”交手间,池束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

  这一句一下子戳中了胥挽枫久久悬而未决的一个痛处,他手上一慢,流月险些被他弄出一个缺口。

  “与你何干……!”

  “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就这你还想见人?做梦!”

  胥挽枫逐渐不敌池束,只能硬着头皮挡下他数招:“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你是他谁啊?!”

  “胥之明,你真的是一个很可笑的人。”

  胥挽枫隐约察觉出了一点苗头,在终于被他打在了地面上以刀锋抵着脖颈起不来时,笑道:“你不敢杀我。”

  池束有些恼了:“你对自己未免太自信了。”

  “是不是燕子不让你杀我?”

  “……”

  “呵,果然。他还放不下我吧?”

  池束叹了口气:“辟邪坞卿,你果然有够麻烦。”

  “燕子没法子不喜欢我,”胥挽枫压低了声音说道,“否则当时我们两个都不会要死要活。我是不了解他,我不清楚瞰桉侯府被灭当晚的情形,我不清楚他这些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可他亲口说过他喜欢我的。”

  “……你实在是太混账了。”

  “是啊,我就是个混账,但我除了骗他以外我做错了什么?”

  “光骗他一条就够我们杀你千万次了。”

  “你说得没错。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啊。”

  “阿束,可以了。”

  听到宣尽欢在喊他,池束撇了撇嘴,将刀撤了,转而看向了宣尽欢。

  胥挽枫嗅到了一股玄武炭木的清香,一下子汗毛倒竖,慌忙撑着流月从地面上起来,一瞬间仿佛失去了他那根让他桀骜狂放的脊梁骨,整个人都畏畏缩缩地如同一匹遍体鳞伤的狼,可怜巴巴地面向高处的石阶。

  “真是可怜啊,辟邪坞卿。”

  “燕子……你……”

  燕星何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我能不能同你单独说说话?”

  “……让你的人滚,你跟我过来。”

  一听他这话,辟邪坞中霎时有人沉不住了:“大人,您怎可与他独自去!若是他乘机下手……”

  “随他,你们回去。”胥挽枫拿过了她手上的杖子,松了口气,“他好歹愿意见我了,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杀就杀了吧,不过贱命一条罢了。”

  辟邪坞众多少有些明白,若是这回两人能将事情谈拢,今后胥挽枫的状况说不准会好上许多。可燕星何总归是恨着胥挽枫,若是一个冲动把人宰了怎么办,胥挽枫又不忍下手。

  胥挽枫却不欲与他们纠缠了,将流月入鞘,拄着玉青杖子跟上了燕星何。

  燕星何先行了几步,转过身看着他。胥挽枫脸色极差,却仍是抿着唇跟着他,分明疲惫得精神不济,却仍不肯歇一歇喘口气。

  “如果你累了,”燕星何道,“你可以回去歇歇。”

  “你不能保证你不跑,就算你保证了不跑也不见得你一定不会不跑。”

  燕星何冷笑道:“你觉得我同你一样喜欢骗人?”

  “只是还我一个‘人情’罢了,你不喜欢做这种事。”

  燕星何撇了撇嘴,下行几阶,不耐烦地架住了他,登上石阶。歇在鸟架上的燕子啾啾叫了几声,飞出屋子来叽叽喳喳地落在胥挽枫肩上,蹭了蹭他的脸。

  “你的燕子?”

  燕星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了?还认识你你很开心?真是群胳膊肘往外拐的混球。”

  “燕子,你跟我走吧。”

  “……你不要逼我现在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算我求你的。我命都可以给你的。”

  燕星何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