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燕飞>第84章 此间

  胥三少爷的事,彻辰没有再多说。他说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见着的,没必要全都一次性把底儿抖干净了。

  随后彻辰带着巫祝熟悉漠多皇宫。皇宫中房间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很容易走岔了。巫祝走多了就容易累,总要不时停下来喘几口气。

  晌午时,彻辰让巫祝在他寝宫下等着,自己摸到后厨去偷了几张麦饼与烤肉素菜来,顶着个篮子被厨娘赶出后厨,急吼吼地跑到池子边,将篮子放下了。

  “这么急做什么,都出汗了。”巫祝觉得好笑,忍俊不禁,拿袖子抹了他额前的汗水,末了屈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彻辰咧了咧嘴,从篮子里取出一张麦饼,裹上肉菜献宝似地递给巫祝。

  “这什么?”巫祝看了眼卷饼,大致比划了一下大小,一口叼了过去,在池子里洗了手,这才拿住快要撕成两半的卷饼,嚼了咽在嘴里的那点。

  彻辰给自己也卷了一份,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刚从炉子里捞上来的麦饼,我和兰朵都喜欢吃,她每次想吃了都叫我去后厨偷。”

  “……慢着,这哪儿来的?”

  彻辰噎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坦坦荡荡地道:“从后厨偷的。哇你瞧瞧我头这儿,还被厨娘拿笤帚打了个包!”

  巫祝一时不知该说他调皮不好好等饭点,还是该说北域的世子竟然还会被仆从拿着笤帚追着打,撇了撇嘴,又咬了一口卷饼。

  卷饼的主料是麦子,烤熟了也是一股浓厚的麦香。

  彻辰给他的卷饼里还事先浸了酱料,此刻跟着肉菜一同从裂口处爆了出来,眼看着要落在了他腿上,被彻辰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凑到唇边舌头一卷,将酱汁舔了过去。

  “老师没吃过麦饼,吃惯了就不会这样了。”彻辰挑了挑眉,继续去啃自己的卷饼。

  巫祝被他那声老师叫得半天没反应过来,从手指一路僵到了脚趾尖儿,总觉得不过是认识两日,他与彻辰之间便已经有些诡异了。

  他突然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臂弯里。彻辰见他这样,有些被吓着了,赶忙问他怎么了。

  ……赤鹿磐的当季,风也太热了。

  -

  午后,巫祝原是想按先前所说,开始教他吹合欢笛。可芽玛和芽娜却已经先搬了一堆事务与课业来,在他的桌案边围了一座山,于是彻辰只得去处理那堆杂七杂八的破事儿,而巫祝则来到园子里,打量他的那些花卉。

  虽然已经给是初秋,但彻辰的庭院中很暖和,花开得就像还在盛夏。彻辰托着个腮帮子,坐在木榻上看着巫祝在院子里修剪那些枝条,身边跟着芽玛芽娜。

  庭院的角落里有一丛线线绕绕的奇异植株,那些鲜红的线条从花心处探出,盘着花茎而下,绕在指尖上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巫祝心情很好,从芽玛手中接过了剪子,剪了几朵下来,取下那些红线,走到彻辰桌前,把线绕在了彻辰的笔上。

  那线脱离了花心后香气愈发盛。彻辰举起那杆子笔,扯了扯嘴角。

  “这是做什么?”

  巫祝好心情地道:“看你写得无趣,逗你一逗。”

  彻辰好笑道:“确实,心情好多了。多谢。”

  巫祝眯了眯眼,于是回到了庭院里,继续打理那些快要枯死的娇花弱叶,芽娜在一旁替他指着,芽玛帮着他拿那些物什。

  往常两个小姑娘跟着他也着实觉着无趣,服侍他左右,看他被那些字闹得头昏脑涨,眼前都冒白星,自个儿也无事可做。如今巫祝来了,帮着他,带他看看走走,她们也是很开心的。

  上一回胥之明来,他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大约莫是几年前。流月有些钝了,他嫌有些麻烦,想问了鲁堪巴磨刀的法子和磨刀石回去,有空自己打磨一下便可。

  那时候他使刀已与流月浑然一体,身法灵动,叫鲁堪巴兴奋了好一阵。那些日子里,胥之明无事可做,便跟在他身边。

  胥之明在他身边呆了几个下午后,评价道:“你这个人,着实无趣。”

  彻辰与他交情不浅,翻白眼已是轻车熟路:“我整日在这里看这些天书,当然无趣。”

  胥之明却说:“这不一样。你如今这样,就没有一个在你自个儿家里的感觉。这事我最能说上一两句了。我爹不喜欢我,我在家里也不受待见,我爷爷是待我最好的了。我在家里呆着的时候就觉得吧……好像是去别人家里做客,还是那种不怎的往来的人家,相较之下竟然还是上我做职那里来的舒坦,人人都与我很熟,我虽是头子,却与他们也是好友,出入往来皆是勾肩搭背一同走,那才是勉强有家的感觉。你在这个皇宫里,虽然长在这里,有你爹,有你妹子,也有好友,但是并没有人能够随时随地陪着你。”

  他那会儿不以为然,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多少年了也习惯了,没必要矫情。只是巫祝这个人实在是奇妙。

  他突然觉得很舒服。

  不是那种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或者蹲在冬日的火堆边的那种舒服,而是有人陪伴左右,让他很是闲适的舒服。胥之明的话渐渐明了了,这像是一个真正的属于他的家,就算他忙得焦头烂额,也有人给他烫一壶热酒,替他打理那些他来不及看顾的小花小草。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巫祝。

  虽然才认识一日左右,但又仿佛是早已熟知。巫祝的那个软性子是强硬不起来的,于是他也不会去对他大吼大叫,只管顺着他的毛,安抚这只身心俱损的猫。而他性子跳脱,巫祝便也不会硬要他贴着板凳不许起来,该玩时就玩,该办事时就办事。

  挺好的。

  彻辰觉得他与巫祝说不定是受到了雪狼神的照拂,巫祝怎么想的他不晓得,但是他是如此觉得的。他贵为世子,于是没有除了芽玛芽娜和胥之明之外的朋友,芽玛芽娜终究与他隔了一个主仆,而胥之明远在中原,又时常懒得回应他,他只好有了什么事自己扛着。

  巫祝让他有了一个错觉,一个他能在他身边像只小狼崽一样撒娇求顺毛似的错觉。

  彻辰愣了愣,结结实实地炸了毛,接着又咧了咧嘴,沾了墨继续处理手头好似没有个头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