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燕飞>第83章 流月

  胥之明不仅眼睛不大行,他的身子也不好。为了留住这个小伙伴,彻辰也是耗神耗力,让皇宫里的大夫给他灌药,至少不至于手脚冰凉了。

  胥之明对赤鹿磐的刀法甚感兴趣,他本身又学过些功夫,跟在彻辰身后依葫芦画瓢毫不含糊,还深更半夜在自己屋里研究如何将明翰与赤鹿磐的刀法结合。

  一日,皇宫里来了一个叫鲁堪巴的铸刀师。胥之明从皇宫中忙乱的下人,喜笑颜开的狼王,再到兴奋的彻辰,都不难猜出,这鲁堪巴八成是来头不小,颇有威望。

  胥之明已经是彻辰的好友了,即便是个中原人,狼王也不会对他有多少戒备。

  这日,彻辰急匆匆跑到胥之明房里去喊他一同去鲁堪巴那儿。鲁堪巴要替小世子打一把刀,若是胥之明也有想要一把刀的意思,尽可以向鲁堪巴提。

  胥之明练了刀正倍感无聊,便也跟着去了,图个热闹。

  鲁堪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虽然不算健壮,但是胥之明能看得出她肌肉结实,是个铸刀师不假。

  彻辰是带着一袋子的东西去的。那袋子用绸缎裹了好几层,前阵子一直浸在皇宫的池水里,今早上才去提了上来。

  鲁堪巴与彻辰应该是老相识了,一上来就是揉他脸,被彻辰拍开了她爪子这才松手,去接那袋子来。

  鲁堪巴带着他俩到了宫里的铸刀房,将那袋子扔到了地毯上。

  里头装了一堆骨头,被她这一扔哗啦啦地摊在了地上,竟然一点裂缝也没有。胥之明用手挡了挡眼,发现里头还有一大块的整截的脊梁骨。

  “好大的一头北域狼。”鲁堪巴一边打量着拣骨头,一边感慨道,“皮和肉呢?”

  “只有骨头。”彻辰答道,把那截脊梁骨捧起来,“用这个打刀。”

  鲁堪巴愣了愣:“这个?北域狼的骨头不适合打刀,被扒了皮肉的更难打得动!从没人成功过!”

  “所以你会是头一个。”说着,彻辰把骨头塞到她怀里。

  后来,总之彻辰是总算说服了鲁堪巴这个不着调的。鲁堪巴是天生的铸刀师,能抱着铸剑炉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精神抖擞。她每天在铸剑房里吹热风,胥之明练了刀无聊了就上她那里去,对他身子好,不过彻辰就受不了了,每日下了课就跑回屋里去吃冰镇的果子,有时候捧了个西瓜来找胥之明练刀还要被这个女人赶出去。

  比起彻辰,鲁堪巴更喜欢胥之明。她与彻辰就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碰到一起不骂几句都觉得不爽快。而胥之明安安静静,盯不了多久炉火就帮着捧材料,不会惹她心烦。

  鲁堪巴虽然在帮着世子锻刀,但也能拿些边角料做些别的刀。她终归是个姑娘,还是会做些漂漂亮亮的玩意儿的,前阵子胥之明就见她在打一些银晃晃的蝴蝶,叠在一把刀柄上,最后成了一个蝴蝶的球。

  鲁堪巴将这把刀柄打好了后便仿佛失去了兴趣,将之丢在了一边。胥之明对这把未成形的刀十分在意,有回直接将它拿了起来,问鲁堪巴:“你这是要做什么?”

  鲁堪巴无所谓地耸耸肩:“打着玩呗。”

  “这把刀没人要吗?”彻辰去看了一眼她给顺道打到一半的刀身,虽然并未完成,却也看得出若是完成必是一把锋芒毕露的上品。

  “蝴蝶这种东西太小家子气了,若是给女人做头饰还行,可放在刀上我们就不见得会要了。”

  “……你打完它吧,”胥之明背着手一本正经道,“我都给你做了这么久的帮工了,我要工钱。”

  鲁堪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一跃而起,揪着他的耳朵:“好你个中原来的臭小子,先前不说,感情是在这儿挖了个坑等我?!”

  胥之明任由她揪着自己掐着嗓子尖叫,面不改色地重复:“我要这把刀。”

  鲁堪巴没办法,干脆动了坏脑筋,在刀身上做了手脚,最后被胥之明盯着把刀打出来后,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着实将她自个儿憋得胃疼。

  说到这里,彻辰突然住了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巫祝,眼角都盛着笑意。

  巫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搓了搓胳膊:“你怎么不说了你?”

  彻辰也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似乎只是本能地想逗逗巫祝,从他那里讨个什么来。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巫祝,抿了抿嘴。

  “他……他拿到刀那天,我去看了。那把刀比他那会儿都要高些。”

  那把新刀仍然是用原来的那点材料打出来的,只是鲁堪巴为了作弄胥之明,硬生生将那把半成品拉长了,最后刀立在地上比胥之明那会儿还要再高出一个头。

  彻辰笑得厉害,胥之明虽没说什么,却也清楚鲁堪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把刀虽然长,但是分量轻,他也的确是提得动。

  彻辰一点都不喜欢那把刀,虽然长,但却是直挺挺的,还娘兮兮地在刀柄上团了一群蝴蝶,花里胡哨的,给他们赤鹿磐人拿着不被人笑话才怪。

  不过照他看的胥之明的表情来说,胥之明应是除了那出乎他意料的长度以外并无不满,相反,应该还对那些蝴蝶颇为喜爱。鲁堪巴甚至觉得,胥之明就是因为蝴蝶才看中这把刀的。

  鲁堪巴虽然一开始没打算打完这把刀,但是在打刀时还是尽心尽力的。每一只蝴蝶都有不同的花纹,薄如蝉翼,振翅欲飞,十分逼真。彻辰回忆说,胥之明看着那些蝴蝶时,一直半睁不睁的双眼都亮了些。

  “眼睛?”巫祝疑惑道,“对,一开始我就想问了,这位胥公子是……”

  “胥三有眼疾,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会儿他便已经见不得强光,后来他再来时,已经几乎不能直接看东西了。”

  “他的事你还没讲完呢。”

  彻辰跳下榻去,走向庭院:“还有什么好讲的,后来过了些年他就回去了。他是与家里闹别扭了,跟着商队离家,走散到了雪原上,这才被狼救了。他回去时带了那头小狼崽和那把刀回去——哦对,那把刀他给起名叫了流月。”

  “那之后你们常见面吗?”

  “怎么会?我是世子,自然事务冗杂;胥三身世也不清不白,总归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少爷,他回去后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联系上他,后来则书信往来,他事情少时才会得了空来赤鹿磐一趟,好让鲁堪巴磨磨刀。”

  巫祝皱了皱眉:“他回去后出了什么事么?”

  彻辰回过头无奈地看了眼心思细腻的巫祝,道:“他阿娘没了。”

  “……”

  “就是没了。他爹给他说是死了,被他这一出走给急死的,但是他说他去过他娘坟头,是个空坟。他在他娘碑边栽了一棵树,回去后就事情多了。”

  “流月刀……流月……我……”巫祝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