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嫁给阴鸷锦衣卫>第62章

  半月来,丁宝枝几乎不怎么见得到薛邵,就连抵达京城的当夜,他也是在她熟睡后才回到府上。菜都冷了,他就吃完了桌上的冷菜BBZL,进书房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丁宝枝以为他没回来,听到院里有动静,披着衣服急步追出来,就见薛邵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

  薛邵见她只披了件衣,登时赶鸭子似的将人往回赶,丁宝枝趁势将他右手托在掌上,白棉布又换上了干净的,这回不再有血迹渗透出来。

  丁宝枝抬眼看向他问:“你的手是找人重新包扎过了吗?闻着有药味。”

  “万岁请太医为我瞧过了,就是你口中那个老大夫家中的长子。”

  “他倒是后继有人。”

  “快进屋,别冻坏了叫我后继无人。”

  丁宝枝往屋里走着扭头瞪他,“你的心思被我知道了吧,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体,你就是怕我不能给你们薛家生孩子。”

  薛邵用那只好手将人直挺挺抱起来送回床上,“顺着你说还有错了?好好养着别乱跑,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是因为我没得选,你能在家歇着就多歇两天,别急着上你那慧织坊,生意一直在那,有人看管着,别总挂在心上。”

  他作势要走,丁宝枝将人拉住,“我再看一眼你的手。”

  薛邵迟疑片刻将手伸出去,露在白棉布外的五根手指根根修长,包裹其中的创口却贯穿手掌,这个他当然不会给她看见,太医昨夜以羊肠线给他生生将伤口缝合了起来,万岁拿了舶来的西药给他,棕色玻璃瓶里灌满了米白的药片,说是吃了伤口便不会化脓。

  丁宝枝看着他真切道:“你右手还能好吗?我见过伤到筋骨的人,手一辈子都握不起来,你若是伤得太深,别说握刀,连筷子都握不住,你又是个右撇子,往后可怎么办?”

  薛邵朗然一笑,化开胸中烦闷,以那只好手轻抚她面庞,“别担心,现下还活动不开,等结上血痂了我解开给你看看,齐刀的破口容易长好,我捏那刀刃的时候就看准了方向,避开了手筋,只是我身上会多一条难看的疤,你别觉得丑就是了。”

  丁宝枝摇摇头,“那你何时才算忙完这一阵?”

  薛邵答:“等我半个月。齐国公府现下已经被抄没,他人在大牢每日想要翻案,内阁不怕死的还在蠢蠢欲动,因为都得到了消息,容予半月后才问斩。”

  “...问斩。”切实听到这个结局,还是叫她一阵出神。

  薛邵沉声道:“他身份不比齐国公尊崇,齐国公尚且可以流放边关苦寒之地,但他——”

  丁宝枝并不在意这些,只道:“替我给他带句话吧。”

  薛邵顿了顿,“好。”

  丁宝枝深吸气道:“就叫荣达来世养副好心肝,别再作恶了。”

  半月后的今天,雪下得很大,丁宝枝人在慧织坊料理生意,听街上哄闹,叫嚷着都往菜市街去,今日是东辑事厂提督容予问斩的日子,官复原职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监斩。

  丁宝枝在慧织坊出神良久,望着窗外飘雪,心中百感交集。珠珠从外BBZL间端了热茶进来,她姐姐日前在锦衣卫查抄朱府后让锦衣卫给放了,现在安置在城郊一户农家,她知道这一定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这是要对她们姐妹两个网开一面。

  珠珠想后半辈子给夫人当牛做马的赎罪,她将茶杯轻拿轻放,“夫人,您看账看得眼睛不舒服了吧?快喝一杯我刚泡的决明子茶,清肝明目。”

  窗外枝头惊起飞鸟,丁宝枝似乎听见了远处的嘈杂,午时已过,薛邵该是把她想说的话转告给了小伙计荣达。他在这个世上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有活人记得他曾经做过的桩桩件件,可惜都是恶事,她过个几年自会忘了吧。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此事总算告一段落,朱府被抄没,玉枝进了教坊司,丁家人三番五次去找宝枝,后来还去慧织坊求见,有回撞上皇帝出巡来慧织坊看望她伤势,冲撞了圣驾,这才消停。

  现下没了顾忌,丁宝枝也该将身边的人重新归置。

  她看向珠珠,喝了一口她泡的茶,很甘甜,“珠珠,你姐姐现下在城郊一户姓庄的人家,你去见过她了吗?”

  珠珠急忙千恩万谢道:“我知道,谢夫人大恩大德!珠珠永世难忘,将来一定——”

  丁宝珠搁下茶杯,温吞道:“朱府被抄了,你姐姐也平安无事,你收拾了东西就去找她吧,回老家也好,想要留在京城也罢,慧织坊不留你了。”

  珠珠大惊失色,“夫人...”

  “走吧。”丁宝枝淡然说罢,不等珠珠求情站起身出了屋子,她今日忙得差不多,也该回府了。

  珠珠跟着追出来,手忙脚乱前言不搭后语地哀求着丁宝枝再给她一个机会。

  宝枝不为所动,没出慧织坊就见方阿宁刚刚赶到,他跳下马车笑呵呵道:“夫人,大人刚下法场...呸呸呸,大人刚处理完公事,让我先来接您回府,您忙完了吗?还没的话我等您。”

  丁宝枝面上没什么情绪,道了声忙完了,坐上马车,耳听方阿宁在车架外和珠珠拉拔了几句,笑着调侃珠珠哭得像花猫,问她发生什么事也不说,方阿宁莫名其妙地让她往旁边避避,别让马给踢到。

  马车动了,丁宝枝轻轻掀起一角车帘,见珠珠朝她离开的方向跪了下去,她才放下帘子坐在车里,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走吧,十四岁的人生,死过一回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丁宝枝回府觉得甚是疲累,屋外飘雪,她让人生了炭盆端进屋里,合衣睡了,夜里薛邵回府的时候她还没醒,屋里黑灯瞎火,他靠近了她才醒过来,伸手勾上他的脖子,胳膊跟水蛇似的将人紧紧圈住了。

  薛邵察觉她不太对劲,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她用嘴堵住,让她挂着脖子往下坠,沉沉栽倒下去。

  她跟在沙漠里迷路渴了三天的人一样,将他视作甘霖般的疯狂汲取。薛邵不明就里,但是配合着她,二人将BBZL软塌上的小茶几都扫到地上,饶是这样丁宝枝也没慢下来,他手伤着,头一次体验被压在身下的滋味。

  她突然趴在他肩头不动了,薛邵让她的举止惊住,将锦被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白腻腻的肩头,“还有我呢,别难过。我以为你早不在意和丁家的关系了。”

  丁宝枝摇头道:“我没在为娘家难过,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就是一回来觉得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变了。”

  薛邵挤着下巴看她,“我不是还在吗?”

  她笑道:“不然我抱着木头呢?”

  薛邵刮她鼻梁,揽着她想了想,“我看这府上太清冷也是一个原因,你从布庄上热热闹闹的回来,我不在府里就只有一个嬷嬷候着你。”

  丁宝枝眨巴了下眼睛,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那这事交给我来做吧,挑几个得力的丫头小子,从小培养起来,带人这事我擅长。”

  “对了。”薛邵想起来,“今日刑场,我替你将话带到了。”

  丁宝枝一顿,心道就不能等她穿着衣服的时候再说这事吗?总感觉后脖颈都起阴风了,她将薛邵胳膊缠到自己脖子后边去,他命硬,能挡煞。

  “噢,他可说了什么?”

  “他没说话。”

  实际容予说了,只不过丁宝枝不见得想要听,他说他不是没算到过这一天,在牢里也开始后悔,后悔没有见好就收,可转念一想,如果见好就收了,他也就不是他了。算得上是毫无悔过之意。

  最后他要自己善待宝枝,薛邵只冷笑了声。

  一月后,齐国公在去往边关的路上病死,此事只有皇帝和薛邵知道内情,所谓病逝实际上是锦衣卫暗中毒杀,因为齐国公一直藏在暗处,不能用阉党谋逆定罪,又碍着他尊崇的身份不好往重了判,只得流放苦寒之地,可这样一来齐国公也就成了俎上肉,锦衣卫要想暗中将其除掉,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

  皇后自齐国公下狱后便在坤宁宫绝食静坐,得知齐国公病逝,近四个月大的孩子小产,听接生的稳婆说,那是个小皇子。皇后大病一场,被送去了宫外山上静养,说白了就是幽禁。

  其他朝臣不知道,但内阁那帮曾和容予齐国公勾连的士大夫,比谁都清楚皇帝是为了什么除掉这二人,一时间安静如鸡,皇帝上朝少了许多反对之声。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梁国公自从被薛邵在朝堂上虚晃一枪洗脱了罪名,出了刑部大牢便没有主动和自己的外孙子搭过话,估摸着是没缓过劲来。

  倒是建安王妃得知此事备受震撼,得建安王分析一夜后,这才知道薛邵那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顿时肃然起敬。她跑到薛府只赶上宝枝在家,后者得她一通分析居然毫不惊讶,好家伙,建安王妃这才发现是这对小夫妻居然合起伙来骗人。

  气归气,对着宝枝那张宠辱不惊轻描淡写的脸也不可能真的怪罪,临BBZL走前,建安王妃还让她转告薛邵,今年过年回梁国公府住段日子,这都多少年了,两只刺猬似的,朝堂上倒是立场鲜明一个鼻孔出气,下了朝老死不相往来,说句难听的,老爷子再精神也要七十一了,到底还有几年活头不好说,哪怕装装样子,也多到老人家跟前晃悠晃悠吧。

  丁宝枝听建安王妃说两只刺猬,‘噗嗤’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薛邵得知后当下便出言拒绝,宝枝抓着他手正换药,抬眼瞅他,一语道破:“你是怕见了梁国公,就无可避免要说起你在朝堂上救火的事了吧?”

  薛邵不以为意,“我那是为了公事。”

  丁宝枝换个角度,吹了吹他手上创口道:“可从私事来讲,我和你的几个姨母还在走动,你是拍拍屁股随时能去北镇抚司拿公事搪塞,我却得被你的姨母逮着往耳朵里堆茧子,一会儿说我不顾着你只顾生意,一会儿说我肚子不争气,现在又要说我不能在你和常家之间周旋着当个好外孙媳妇,你忍心?”

  薛邵哼笑了声,连声道不忍,“知道了,不叫你难做,但你可想好,你答应了我那两个好管闲事的姨母,今年怀不上就要给我纳小。”

  丁宝枝怔然看向他,他什么意思?

  “你不帮我回绝?”

  薛邵只促狭的挑挑眉梢,“我还没怪你替我答应呢,年前可是最后期限了,宝儿可想好怎么出尔反尔了?”

  丁宝枝将他包好的手往桌上一丢,墨玉扳指砸上桌面发出脆响,“薛邵!”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