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嫁给阴鸷锦衣卫>第44章

  中秋节后的团圆宴敲定下来,丁宝枝问薛邵作何打算,他只道想见见这个朱清。

  可见他神情,分明是有比这更说得过去的理由。

  其实今日薛邵下值前得到了个消息,有关容予和丁玉枝。

  自从有了佛珠一事,他便将原本盯着容予的人撤了,改去盯朱清、丁玉枝。

  谁知调去跟着丁玉枝的人没多久便带回个消息,她夜里偶尔会被马车从朱府上接走,有时带去司礼监,有时带去别的地方,天亮了才送回去。

  这显然是去陪宦官做一夜夫妻的。

  之前跟踪容予的时候便有人注意到他有女人,却都没往多的地方想,更想不到这人会是指挥使的大姨子。

  薛邵听到这消息便皱起了眉。

  他见过丁玉枝,这女人闭上嘴不说话长得和宝枝起码有六七成像。

  内阁的朱清真不简单,宁肯当个绿头王八也要搭上容予的线。

  这事薛邵思前想后,觉得宝枝该要知情。好让她留个心眼,别以为丁玉枝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因为现在看来,比起朱清,有可能她才是那个在容予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宝儿在忙什么?”

  夜里,薛邵从书房进了寝室,就见丁宝枝挽着湿发正掌灯书写着什么,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慧织坊这几日的进出账。

  慧织坊都没开业呢,哪来的进出账?

  丁宝枝见他顿住,难得流露这样困惑的神情,觉得有趣,笑了笑将毛笔放下。

  “我这两日跑了京中几间生意不错的布庄,和他们谈了合作,这样等我们一开业,我画的服装制式和花样他们就都能晚慧织坊半个月拿到。”

  薛邵恍然大悟,随后又皱起眉,轻笑道:“原来宝儿是有真能耐。”

  丁宝枝不以为意,拿起毛笔继续书写,“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开了玩儿的?”

  “看来这下我就是真被扳倒了也无所谓,反正有你养我。”

  她没抬头,“真的无所谓还是假的无所谓?按指挥使大人的脾气会允许别人在头上撒野?”

  “你这不正在撒着呢嘛。”

  “谢大人宽宏大量。”

  薛邵想起丁玉枝的事,盯着她写了会儿,舔舔牙根故作不经意道:“你二姐和你长得挺像。”

  丁宝枝低头记账,“嗯,从小都有人这么说。”

  薛邵话音一转,“你说,容予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丁宝枝笔尖顿住,在纸张上晕出块不大不小的墨迹,她缓缓抬头向他。

  “什么意思?”

  薛邵清清嗓子,换了个坐姿,然后将锦衣卫跟着丁玉枝所探查到的动向都告诉了她,丁宝枝听罢自然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玉枝在整个事件里充其量是被朱清说服,帮着他完成容予的指示。

  见她沉默不语,薛邵问:“你不信我说的?”

  丁宝枝摇头,“你BBZL没必要骗我,但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薛邵转了转手上扳指,提口气道:“朱清该是很早就搭上容予了。”

  “多早?”

  “早在你出宫之前。”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二姐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

  她眼里倒映烛光,镜面般明亮,该是有些鼻酸的。

  薛邵于心不忍地转开话头道:“反正你带回来的那个丫鬟自己当心着点,不过她最多是个眼线,不至于对你不利。”他哼笑,“我想容予也不会让手下人害你。”

  丁宝枝沉默片刻后道:“之前在北镇抚司见毛同知和万岁爷的时候,珠珠刚好不在府上,之后她问我为何会被叫去问话,我也马虎过去没有照实告诉她。”

  “你做事我放心。”薛邵起身在她发顶印下一吻,作势要走,“账目记完了早点歇下吧,别因为布庄的事把自己弄得太累。”

  丁宝枝叫住他,“你呢?还要去书房吗?”

  “你先睡。”

  她摇了下头,“我等你吧,反正你开门进来也会把我吵醒,倒不如陪你晚睡一两个时辰。实在困了我就把灯吹了,你看到就知道是我等烦了。”

  丁宝枝抬头望着他,话音淡淡的,眸光中沁润着点点暖光。

  薛邵心头一热,唇边笑意渐深,道了声沉沉的“好”。

  *

  次日丁宝枝如常去到慧织坊,薛邵送她下了马车,正要离开,却见今日店铺有些反常。

  按计划今日是店里木作最后一日,等送进货架便可以将提前订好的布料摆放起来,聘请绣娘正式开门迎客。

  可丁宝枝来在店外却见工部的人都候在外边,见她来了都不约而同看向店里,似是在暗示她什么。

  那厢薛邵见有情况,便也随宝枝下了车架,目光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丁宝枝困惑朝门内张望:“怎么大家都在外边候着?是谁来了吗?”

  总不会是万岁爷和太后吧。

  店内迈步行出一人,声如洪钟道:“是我。”

  丁宝枝微微一愣,很快便被薛邵护在身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朝门内行礼,“今日刮什么风竟将梁国公给吹来了?”

  他上来便剑拔弩张,丁宝枝也只好随他见礼道:“宝枝见过梁国公。”

  梁国公只冷哼一声,全然无视了丁宝枝,对薛邵道:“刮得什么风?神通广大的锦衣卫也要问我吗?”

  丁宝枝在旁默不作声,心说这祖孙两个的言语还真是如出一辙,一样的阴阳怪气刻薄难听。

  她上前轻轻拉了下薛邵的袖口,轻声道:“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请梁国公进去吧,你晚点再去北镇抚司可以吗?”

  薛邵看出她惧怕梁国公,点了下头,打算陪她将人摆平再走。

  梁国公在等人的时候就已经将慧织坊里里外外参观过一遍,这会儿只在空荡荡厅里坐下,神色淡然地凝视着垂手而站的丁宝枝。

  丁宝枝不敢正眼看他。

  拉长着脸的长辈总会叫人感到紧张,何况这还是BBZL薛邵那边的长辈,开国将军,太.祖皇帝的功臣,撒娇打马虎眼在他那儿一定行不通。

  “丁氏。”梁国公双手摆在膝上,坐姿威武地点了丁宝枝的名。

  “...晚辈在。”

  “你可知道万岁为何赐你一个‘慧’字?”

  丁宝枝垂眼道:“晚辈不知。”

  “万岁是在说你聪明,说你有才智有头脑。”

  “宝枝愧不敢当。”

  梁国公冷哼道:“愧不敢当不也将这铺面收下了吗?”

  耳听他态度急转直下,丁宝枝不敢言语。

  梁国公道:“丁氏,我且问你,你既嫁做人妇为何还要出来抛头露面,干起这下九流的行当?”

  丁宝枝猝不及防抬眼向梁国公,只见他目光炯炯,俨然是来替薛邵这个不守规矩的人执行家法,管束妻子的。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何苦要受这一份气。

  薛邵正要出言相护,丁宝枝稳住上头的气血,伸手拦他。

  她不卑不亢道:“国公爷此言差矣,若人人都觉得这是下九流,那街上便不会有人买卖,若没有人买卖,便没有人缴纳赋税,大纾国库空虚,就是文臣武将满腹才略,也没有粮草行军,没有衣裳保暖,更没有子民愿意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梁国公听她字字铿锵,脸色一变,自是没料到薛邵娶进门的女人是个刺儿头。

  平日里一潭死水似的,烧开了竟也泼得死人。

  丁宝枝维持着微笑继续道:“梁国公,您是骁勇的将领,造福一方百姓,我只是个寻常女子,在您眼中我自然处处值得挑剔,这无可避免,我能做的只是做出一番成绩,让您放心将薛府后院交给我来打理。”

  梁国公老皱的脖颈上起了青筋,显然让她气得不轻,丁宝枝话毕双膝下跪,给梁国公磕了个头。

  “外孙媳妇丁宝枝逞一时嘴快,国公爷若要罚便我罚吧。”

  这一整套下来,她将事情办得密不透风。

  梁国公一拍桌子,竟是彻底说不过了。

  行军固然是梁国公在行,可论行事他怎么‘斗’得过宫里出来的人精。

  薛邵听得更是强绷着脸皮才没笑出声来,不住抬眼望向房梁,心说梁国公尚且连他都说不过,竟要挑战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丁宝枝。

  他拱拱手道:“梁国公,工部还在外面等着要开工,今天是木作最后一天,等慧织坊开业我一定让宝枝给您下帖,今天您就请回吧,别耽误工期让工部的人难做。”

  说罢便要扶丁宝枝起身,她却无动于衷,仍跪俯着。

  梁国公身边的近卫俯身安抚了老人家两句,丁宝枝见状抬起头道:“国公爷,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敬重您,您若要罚我我绝无怨言。”

  梁国公深呼吸了几番,起身拂袖而去,在路过丁宝枝时顿了顿脚步,却也没真的处罚她的以下犯上。

  其实丁宝枝她隐隐有感,梁国公和薛邵之间的结兹要是解开了,他便也不必拿训斥小辈当借口来BBZL关注薛府的近况。

  如果梁国公真是来管束她的,何不真的罚了她再走,而不是不痛不痒地在她边上‘哼’停驻脚步。

  这天回府用过晚膳之后,徐嬷嬷不知哪来的消息,知道了梁国公前去慧织坊的事。

  于是她就趁薛邵提早离席,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丁宝枝旁敲侧击,让她不要真的和梁国公府结怨,国公爷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了常家和薛家考虑。

  丁宝枝颔首称是。

  她明白,女子经商不是常事,梁国公首要考虑的自然是他那在朝为官的外孙,但凡丁宝枝在外边经营不善,放到朝堂上就又是一本本的奏疏。

  徐嬷嬷会心一笑,其实她也是清楚丁宝枝明事理才会提这一茬,否则不说就是了,也不会怎么样。

  丁宝枝的行事作风她虽不习惯,但却格外适合大人,适合大人那就是适合薛府。

  她这个薛府主母称得上名副其实。

  徐嬷嬷思及此,俯身要拜,“夫人,老奴是梁国公送到府上全心全意照看薛府的,好让大人在朝中没有后顾之忧,起先老奴见您年纪轻,不一定能挑起府宅内的重担,现在已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您就是对老奴有诸多怨言想将老奴就此赶出去,老奴也欣然接受。”

  丁宝枝见状赶忙搀扶起她,“徐嬷嬷言重了,你是薛府老人,我怎么会对你有怨言赶你出去呢,你做的许多决定我都明白用意,偶尔与你意见相左也都是有意为之,而非真的觉得你做的不对。”

  徐嬷嬷听罢感慨道:“夫人,既然您认我是薛府老人,那老奴就最后多嘴这一句。当日的补身药的确是老奴逾越,可夫人您不知道,老奴年轻时本来能有一子,也是因为年少为奴身体劳累禀赋不佳,这才滑胎小产丢了孩子。”

  丁宝枝险些没反应过来那补身药指的是什么,定神想了想才记起前段日子徐嬷嬷曾自作主张为她熬药,她当时不喜欢徐嬷嬷总替她做主便厉声拒绝了。

  想不到竟叫她记在心里这么久。

  丁宝枝回过神来,觉得可以借着这药解开徐嬷嬷心结。

  毕竟大夫的确诊断她身子禀赋不佳,她自己是无所谓,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可孩子是说来就来的,届时身体若跟不上可就麻烦大了。

  她朝徐嬷嬷淡淡一笑,说道:“先前我待在府里,想着不喝那药只多吃点饭也都一样,现下我整天往外跑,的确偶尔会出虚汗,感觉和从前不大一样。不管怎么说,那就劳烦徐嬷嬷你每日替我多煎一幅药材,提醒我按时喝药。”

  薛邵早不来晚不来,恰好这时候出来寻她。

  听她说什么药材、喝药,他旋即把着椅背弯下腰去,皱眉问她哪里不适。

  丁宝枝闪躲道:“没有...”

  徐嬷嬷见丁宝枝眨了眨眼想绕开这个话题,就笑着替她答了。

  “是增补身体的补药,上回那老大夫走之前给开的,夫人向来思虑周全BBZL,这是怕怀上孩子再进补就来不及了。”

  薛邵做了然状,他眉梢一动,笑意吟吟凑到她脸跟前去,“你背着我偷偷在想孩子的事?”

  丁宝枝耳根发热,推开他起身回屋,“提前打算未雨绸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