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宜修对送上嘴的参汤是拒绝的。

  但奈何不了陆瑾之一双幽眸凝视着她,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后脖颈,仿佛下一刻她再不喝,他就要直接喂下去了。

  陆瑾之低醇磁性的嗓音, 循序渐进,“夫人,喝吧。”仿佛是在诱惑。

  瓷碗递到她唇边, 楚宜修抬眼,就能对上陆瑾之那双充满希翼的目光。

  他似乎坚信能“治好”自己?

  然后呢?

  楚宜修觉得眼下, 她大抵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陆瑾之之所以此刻还没对她下手,无非是她过于孱弱了。需得养结实了才可。

  陆瑾之握着她后脖颈的那只手又移到了前面,提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张开嘴。

  楚宜修,“……”

  好气啊!

  想反抗!

  奈何, 柔弱美人自然不是对手,半碗参汤下腹,楚宜修眼神咒怨, 陆瑾之还要继续投喂, 楚宜修忽然猛咳起来, 陆瑾之这才放慢速度。

  然而,楚宜修绝不是好惹的人,她逮着机会, 往陆瑾之身上吐了去。

  刚刚入嘴的参汤, 一滴也没进肚,全喷在了陆瑾之脸上。

  陆瑾之拧眉, 看着咳到面红耳赤的娇美人, 他不明白为何喝完参汤会如此艰难。

  陆家女子从没有这般矫情。

  楚宜修双手捂着自己的衣襟, 一番咳嗽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陆瑾之,“夫君呐,都是我不好,看来我真是没救了,你还是纳妾吧。”

  陆瑾之放下剩下的参汤,抬袖擦了擦脸,倒是个肚量极好的男子,被喷了一脸,也依旧从容端方。

  他觉得楚宜修太过轻易放弃她自己了,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为夫的坐骑也曾大病一场,如今非但康复,还能陪为夫征战沙场,你也可以。”

  楚宜修,“……!!”

  他把她比作成坐骑?!

  楚宜修嗔了一眼陆瑾之,索性直接倒在软塌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再搭理。

  陆瑾之,“……”

  这到底是身子不适?还是生气了?

  他哪里做错了么?

  陆瑾之默了默,已经给楚宜修灌了半碗参汤,剩下的半碗他也不敢继续灌了。

  陆瑾之从未与女子独处过,他寻思稍许,“那为夫先走了,你晌午记得喝参汤,为夫晚上再过来。”

  楚宜修,“……”别来了!求你别来了!

  陆瑾之一离开,楚宜修随即就从软塌下来,她在屋内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不能再这么下去。

  不然迟早会被陆瑾之拆解入腹!

  这时,陌陌大大咧咧走了过来,一路叨叨不休,“郡主,你猜我不久之前瞧见了什么?侯爷今日休沐,那表小姐似是找准时机,恰在后院小径碰见了侯爷,还含羞带怯,分明就是蓄意勾引!可气的是,侯爷居然还与表小姐说了两句话!”

  有妇之夫,成何体统!

  陌陌对这天地下的男子都不太看好。

  闻言,楚宜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灵光一闪,“你方才说,陆瑾之与表小姐说了两句话?”

  妙啊。

  这侯府可不止她一个女子,陆瑾之可以惦记上她,为何就不能是蔷薇呢?

  正好蔷薇对陆瑾之有意,侯府也有撮合他二人的意思。

  陌陌点头,“郡主,你莫要生气,那表小姐的容貌不及您半分。”

  楚宜修敲了一下陌陌脑门,“傻姑娘,夫君桃花旺盛,这是好事呀,我也替他开心呢。”

  陌陌翻了个白眼,“……”郡主,您还能再假一点么?

  楚宜修下定了决心,这便开始行动,她在陌陌耳畔低语了几句,“事情就这么办……”

  陌陌的嘴张了张,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郡主,“郡主!你是想撮合侯爷与表小姐?就今晚?!”

  楚宜修勾唇一笑。

  生米煮成熟饭,以陆瑾之的性子,必然会对蔷薇负责。

  有蔷薇这个积极主动,且还爱慕着陆瑾之的表小姐在,楚宜修可以少去很多麻烦。

  *

  侯府书房。

  陆瑾之虽是武将,却是一个喜洁之人,但被楚宜修喷了一脸之后,他并没有回房换衣。

  他自己都很诧异。

  他竟不嫌弃。

  陆瑾之抬袖闻了闻,他碰过楚宜修,身上沾染了她的气味,是一种说不出名的花香,十分好闻。

  陆瑾之又诧异了,他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女子?

  不过,转瞬他又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寻常事啊。

  思及此,陆瑾之不再因为自己的反常行为而有任何顾虑。

  李年迈入书房,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侯爷微微扬起的唇角,从侧面去看,清隽俊朗,这一笑更是风雅端方。

  啧啧,成了婚的男子,果真不同寻常。

  见李年过来,陆瑾之收敛笑意。

  李年也不苟言笑,抱拳禀报道:“侯爷,您要属下查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陆瑾之神色转为肃重,“说。”

  李年如实道:“阿史那布沽,与突厥使臣从宫宴回到驿馆之后,倒也并没有雷霆大怒,那阿史那布沽还病了一场。”

  李年一言至此,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家侯爷。

  能在宫宴上将使臣一顿臭骂的人,也就只有自家侯爷敢做得出来了吧。

  陆瑾之稍作沉默。

  他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当然要自己补救。

  决不能让突厥抓住陆家的把柄。

  陆瑾之吩咐,“这几日加紧侯府守卫,不得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侯府大门,另外,继续盯着驿馆,突厥人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李年应下,“是,侯爷。”

  话音刚落,李年提及一事,“侯爷,咱们侯府守卫数量如常,夫人手底下还有百名陪嫁护院,这次侯爷醉酒,便是那百人……制伏了您。”

  李年其实想说,侯夫人的护院也可以拿来一用。

  可谁知,他此言一出,陆瑾之立刻变了脸,“知道了,出去。”

  他不要脸的么?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动用楚宜修的那百名护院。

  一想到自己是被楚宜修的人制伏,陆瑾之间接认为,是楚宜修昨日控制了他。

  李年讪讪退了出去,“……”

  侯爷敢做不敢担呐。

  书房门合上。

  最擅谋略,且喜欢步步设局的定远侯又开始沉思了。

  宫宴醉酒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他原本以为,朝廷与突厥使臣会借此发难。

  但今日到了现在还是风平浪静。

  突厥这一次入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么靖帝呢?

  靖帝大概没料到,他会宫宴醉酒,估计也同样没料到他会对楚宜修以礼相待。

  他非但不排挤楚宜修,还打算在楚宜修身子康复之后,让她给自己生儿育女。

  不知到了那时,靖帝又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陆瑾之好看的唇微微一扬,眼底掠过一丝野心。

  *

  这一天,宫里没有派人来请。

  驿站那边的突厥人安静如鸡。

  就连隔壁的周家也没来找茬。

  定远侯府,一定风平浪静。

  唯一与此前不同的是,陆瑾之还在被孤立排挤之中,对此,他本人并不在意。

  他到底是家主,给陆家众人几天时间冷静下来,他们也都会老老实实与他说话。

  黄昏之时,晚霞照亮西边天际,橘色光芒笼罩在整座侯府上方。

  陆瑾之心情极佳,从书房出来,就往海棠斋方向大步而去。

  今日早晨与楚宜修袒露心声之后,陆瑾之就不再尴尬。

  这里是侯府,楚宜修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来到自己夫人的庭院,不是天经地义么?

  然而,陆瑾之款步而来,却被守门的总角小丫鬟告知,“侯爷,夫人她去赏荷了。”

  侯府后院的池塘很大,眼下的确是赏荷的好时机,陆瑾之唇角微微上扬,也大步往后院方向而去。

  他一离开,陌陌就潜入屋子,凑到正吃着冰镇甜瓜的楚宜修身侧,笑眯眯道:“郡主,侯爷往后院去了,表小姐也提前到了呢。”

  楚宜修站起身,用绣牡丹的锦帕擦了擦嘴,妩媚一笑。

  “走吧,是时候去捉/奸了。”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我去找夫人一起赏荷~

  楚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