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珫勉强压下震惊,努力让自己表情不至于失礼。
原谅他这么惊讶,石珫想,我这是头一回见着这种事。
对面的少年长的真好看,像是从画里跳出来的——
只是他刚才在干嘛?和鸡打架吗?!!
“你……”
石珫抬步走去,刚一开口,阮临手上的鸡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挣扎,弹簧一样的蹬着一双鸡爪,真·暴躁·永不服输·鸡。
阮临被它带的往前趔趄了两步,直冲到石珫面前。
石珫:“……!!!”
公鸡扑腾着就往石珫脸上窜,石珫赶忙伸手一薅,另一只手慌乱的挡住脸。
手掌里攥着一个拼命挣扎的满是毛的东西,石珫怕它继续扑过来,赶紧加了点力气,那鸡立刻尖叫了起来,声音惊恐又扭曲,拿腔作调,来了段极具表现力的高音。
石珫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身边的阮临满是急切的叫道:“别用力快松手!你要把鸡掐死了!!!”
听见这话,石珫赶忙松开手,那鸡扑通一下摔在地上,瞪着一双豆豆眼直喘气,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支着膀子爬了起来,默默跑到阮临脚边坐下,整个身子团成一团,心有余悸的咕了一声,不动了。
阮临弯腰把鸡抱起来,那鸡半死不活的耷拉着眼,在阮临的怀里乖的跟个刚出生的兔子似的。
石珫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的说:“抱歉……”
“鸡怎么能掐着脖子?掐死了怎么办?”阮临看着鸡这副模样,一时有些心疼,说,“我们家就这只公鸡最大最值钱,卖都不舍得卖的。”
石珫更不好意思了,耳根有些发红道:“我也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一只公鸡当赔礼吧,你别生气了行吗?”
阮临看他一眼,转身往家那头走。
石珫赶紧跟上,继续问:“你家住哪儿啊?我还没见过你呢!”
阮临不太想理他。今天这身衣服全沾上灰了,脏兮兮的,他有些不高兴。
石珫又问了一遍。阮母一直教育他要对人有礼貌,于是阮临终于开口,耐下性子说:“就在前面。”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乡路。正是中午热着的时候,半晌都看不着一个人影,石珫想了想,说:“你一个人走路多无聊啊,我送你回去吧。”
阮临客气的拒绝:“不用。”
石珫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是打算放弃跟着他了?阮临念头一过,正要提步继续往前走,就听石珫落寞的开口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阮临停下来,回头。
石珫自嘲一笑,“看来是的。”
阮临不知道为什么局面突然变成了这样,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方才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于恶劣。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石珫抬起头看向阮临,“我叫石珫,玉石的石玉珫的珫……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说完我就回家,不跟着你了。”
阮临也看向石珫。
“我叫阮临。”
阮临说完,表情微微一变,似乎心里正在纠结。
石珫期待的看着他,脚步微抬,只等他开口便要到过去,就听阮临上下嘴皮一碰,说了两个字——
再见。
石珫的脚步僵在原地。
——
阮临回家后,先给怀里的鸡捋了捋毛,放它回笼子里歇着,就着院子里新打上来的井水洗了把脸,然后去找阮母。
阮母坐在桌边,依旧忙着针线活。和他离家时不同的是,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都是农家的家常菜,有荤有素,香的很。
阮临坐到母亲对面,看她拈着绣花针走边,“娘,您歇会儿,别做了。”
阮母抬眼看他,“外头热吗?”
“还行,就是日头大了些,晒人。”阮临道,“娘,先吃饭吧。”
“饿了?”阮母笑着放下手里活计,“隔壁虎子家我已经送过去一份了,待会儿他和他爹回来直接去家吃就行,剩下的这些都是你的。”
中午除了清炒白菜和蛋花儿汤,还有一道四虎子心心念念的青豆烧鸡。
阮临对口腹之欲倒没什么执着的,闻言点点头,盛上来两碗饭,递给阮母一份,然后坐下慢慢吃。
阮母平日里举止文雅,吃起饭来细嚼慢咽,不似山野妇人般粗俗。阮临耳濡目染,也养成了一副斯文守礼的做派。
家里就他们母子俩,也不拘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阮临想着今天的事,问:“娘,您知道村子里新来的那户人家吗?”
阮母疑惑:“怎么?”
“刚才遇着了。”阮临说,“搭了几句话。那孩子连鸡都不会捉,看着像是个金贵人家的公子哥。”
阮母:“捉鸡?你没故意闹人家吧?”
阮临连忙否认:“没有!就是偶然碰见的罢了,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捉弄他干嘛?”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阮母还是很清楚的。她想了想,又嘱咐道:“他们家,你别去招惹知道吗?”
阮临乖巧应下,心里暗道,那人看着就无趣的很,还不如四虎子好玩,我招惹他干嘛?没事闲的慌吗?
吃完饭,阮临收拾完桌面去刷碗,刚把碗擦干净,就听外头院子里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阮姨好!”
“来找阮临玩?”阮母道,“在后头呢,你自己去找他吧。”
阮临把洗好的碗收到橱柜里,推门出去,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看他出来,立刻笑着叫了声:“小临哥!”
“这么热的天,怎么大中午跑来了?”阮临拿了个小板凳,放在大槐树下的阴凉处让小姑娘坐,“坐这凉快会儿。吃西瓜不?我给你拿。”
这小姑娘是张秀才家的小女儿,名唤阿秀。阿秀上头还有个大哥,比她大了好几岁,如今在镇上谋了个账房的差事,不常回家,但对自己这个胞妹很好,一旦回来,总是不曾忘要给妹妹带些新奇玩意儿。
阿秀喜欢自己大哥,但大哥不常回家,这便是小姑娘目前人生里让人难过的头号事件了。
阮临性子温和,素来待这几个孩子不错。阿秀见不着自己亲哥,只将阮临也当做自己的哥哥,没事儿就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
阿秀坐下歇气儿,阮临便切了一大块西瓜出来给她吃,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拿个大蒲扇替她扇风。
“谢谢小临哥!”阿秀捧着西瓜大口啃,西瓜汁水丰沛,顺着她的手就往下流。阮临怕她弄得满袖子西瓜汁,赶紧拿块手帕给她擦干净。
“村长在家给大牛哥做了个小笼子,好看的很!”阿秀吃完西瓜,阮临给她打水洗手。井水凉凉的,阿秀满足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大牛哥他们正在地里头捉蚂蚱呢,你去玩不?”
“你去玩吧,我不去了。”阮临对这些在地里摸爬滚打的游戏不怎么感兴趣,“别玩太疯了,中午热,当心暑气。”
“那好吧。”阿秀没能叫动阮临,有些可惜;但吃了西瓜又让小姑娘很开心,便不再纠缠,高高兴兴的离开阮家,和那群捉蚂蚱的小伙伴汇合去了。
阮临送走阿秀,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做,便拿出本书来,坐到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阮母进了后院,就见自家儿子坐在小板凳上,靠着树干,手里的书搭在腿上,人已是睡熟了。
第二天依旧暑气旺盛,热的人身上汗津津黏糊糊,好似怎么都清爽不起来。
阮临把袖子撸到胳膊上,拿着把大蒲扇正扇着风,就听篱笆外头突然传来个清朗的少年声,彬彬有礼道:“您好,请问这是阮临家吗?”
谁来找他?
这声音陌生的很,阮临有些纳闷,那头阮母已经去开了门。
“您好。”石珫见开门的是一位姿容秀丽的妇人,便问道,“请问您是阮临的母亲吗?”
阮母和气的点头回应,而后视线往下,看见石珫手里拎的东西,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我叫石珫,是前段时间新搬到洛河村的那户人家,冒昧登门礼数不周,还请阮姨勿怪。”
石珫正说着,就见阮临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是他,阮临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昨日险些闯了祸,今天特地过来赔罪的。”石珫将手中拎的东西塞到阮临手里,问道:“你那只鸡没什么事吧。”
阮临看着手里被五花大绑的公鸡,又看看一脸殷切和期待的石珫,突然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你就为那件事,专门送只鸡过来道歉?”
“对啊。”石珫说,“我看你昨天不高兴了,便想着今天过来一趟。怎么着也得让你心情好些。”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这么小心眼。”阮临说着便要把鸡还给石珫,“太贵重了,我不要。”
“都给你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收着就是。”石珫说,“不用推辞。”
阮母看着两个孩子道:“既是心意,临临就收下吧——阿珫也别走了,进来歇歇,让临临和你玩会儿,待会在这吃饭。”
阮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石珫立刻应下:“那便叨扰了!”
“客气什么?”石珫举止大方,端正守礼,阮母对他印象很好,“别站门口了,进来吧。”
家里多了一个小客人,阮母去厨房忙活中午的午饭了。
阮临看着石珫,石珫便冲他咧嘴笑。
“……”阮临无奈,只好说,“走吧,把鸡放到笼子里。”
石珫于是乖乖跟着阮临去后院。
“这棵槐树好大啊!”石珫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树干,感叹道,“这得长多少年?”
阮临家院子里的这棵老槐树又粗又壮,枝叶舒展开,几乎将大半个院子的阳光拦在外头。听他这么说,阮临道:“我也不知道多久了,反正它一直就在这里,比我待在村子的时间都长。”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石珫果然理解错了意思:“比你都大啊——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三。”阮临将绑的严实的鸡解放出来塞进笼子里,接了点水放到一边。
石珫凑过去看他忙活:“那我比你大,我今年十四了,你该喊我哥。”
阮临看他一眼,不说话,又去看自己的小团子们。
小黄团子软乎乎毛茸茸,见阮临过来,一个个神气十足的伸着脖子啾啾叫。
阮临用手指挨个蹭了蹭脑袋顶,余光瞥见看着小团子们一脸专注的石珫,想了想问道:“可爱吗?”
“嗯。”石珫笑着看向阮临。
阮临今天穿着一身深色短衫,越发衬的肤白如雪。蹲在地上一脸温柔的对着那些小团子,明明是个孩子,却一直是一副小大人的表情。
石珫看着他头顶竖起来的呆毛,憋住笑,伸手将他头发整理好。
阮临不明所以,缩了一下脖子,而后说:“喜欢吗?送你一只。”
作者有话要说:阮临:憋缩话,听我的!
石珫:好。
然后一把压住阮临头顶的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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