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个?”齐承墨忍不住失笑。她真把林诗当成病猫了,也把自己当成了软脚虾。

  “自然还有旁人,不过都是些许仆役,上不得台面。大事还得靠四哥。”齐绾儿眼珠一转,娇娇怯怯,仰慕抬望,“若是能搅得上京大乱,咱们就能狠狠地咬下一口肉来。四哥只要立下这天大的功劳,又有以身为质的委屈,想来父皇必能以储位奖之。”

  这话要是旁人说也就罢了。齐绾儿,一个与大皇子同母,与自己异母的妹妹……齐承墨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

  “我在此地无半分权势。陛下对我防范甚深,如今又来了你。想要安排点什么事儿,都是难上加难。这样,你先安稳住着,好好养伤。一切,都得等我从长计议。”齐承墨没一口否决了她,但也定死。只是用了个“拖”字,颇有两分犹豫的意思。

  齐绾儿很快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不再多说。

  虽是亲兄妹,但也未必一条心。逼得太紧,并不好。齐绾儿乖巧点了点头,心里一声呲笑。怪不得那么多兄弟偏偏送他来巫雪,原来脑子确实不怎么样。

  梦泽回去之后,便接到了白塔的密信。上头附了一张审讯的自白,这自白书的主人就是白塔新捉到的陈国探子。

  说来也巧,这齐绾儿一路上没遮没挡,押送的人也都大大咧咧,虽然有人跟着,但一直没被发觉。倒是入了上京城,被过路的巫女一眼看见了,然后寻了个小巷子将人拿下,一审之下,很快漏了馅。

  齐绾儿不是自己一人来的。陈国的大皇子暗中派了不少的暗探,秘密护送这位妹妹,就是要把她送进宫中。就连那当初夏县令接到的信,都是故意送过去的。就是要她们以为自己捉到了一个人质,又不敢看在眼皮底下,送到宫里……

  看来是自己大意了。梦泽捏着信纸,觉得自己回来早了。但很快她又想了个明白,就算齐绾儿有秘密,也绝不会当着自己说。她就算寸步不离,也捉不到对方的把柄。倒不如离得远一些,还能看得更清楚明白。

  但有些事情,还可以再推一把。梦泽捂着微痛的胃,慢慢弯下了腰。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雪停了。林诗早命人与齐承墨传了旨意,许他陪伴齐绾儿几日,不必非要回寝宫。

  但齐承墨与这位异母妹妹根本没什么话说,外面的雪又停了。因此还是在天擦黑之后带着白术和一众宫人,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走到一半的时候,齐承墨突然望向冰湖对面的一片光亮之地,然后立在了当场。

  白术往对面一瞧,立时闭上了嘴。那灯火之中站着的两人,正是林诗与卫卿。白术望了眼身边的齐承墨,悄悄地叫随行的宫人把手里的灯笼压低一些。免得叫对岸发现这里,徒增尴尬。

  “陛下怎么出来了?”卫卿一见林诗便分外紧张,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肚子上扫,像野马似的,扣上了笼头都勒不住。

  “宫里好容易安静些时候,现在又有了里通内外之人。不光是你,我也不安稳。因此出来走走,就算散心了。”林诗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笑,但依旧有些疲惫。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有孕,只是最近几天才说了出来,虽然朝中敢当面忤逆之人少了,个个都怕担上谋害国嗣的罪责,但也几乎把自己囚困起来,多走一步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

  “这本该是臣的分内事,如今让陛下忧心,是臣的过失。请陛下降罪责罚。”卫卿身体僵硬得很,直直地跪了下去。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愧疚。

  愧疚因自己之失,叫林诗操心。

  “这件事与你无干。只要我在这位子上一天,就会有人爱我、憎我、喜我、怒我……既然人有七情六欲,诸般情感,自然有控制不住,要杀我害我之人。你的职责是守护宫闱,不是钻到旁人脑子里,逼她们忠君爱国。实在不用这般轻易便给自己论罪。快起来,地上凉。”林诗摇摇头,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卫卿。

  “况且你要是因此生病,我身边就更少了个得力的臂膀。这宫中内外,更不知道该信谁了。”

  猜疑

  

  齐承墨绕了一圈又折回了安和宫。他没有惊动齐绾儿,静悄悄地一个人睡下。殿里日夜燃着炉炭,幽香阵阵又燥热难忍。齐承墨翻来覆去了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对于巫雪国的了解就想是盲人摸象,有的地方很清楚,有的地方却半点也不见。他对林诗的了解也是一样,有的时候很近,有的时候又很远。他早就听说过,巫雪国每一个皇室女子怀孕的时候,会故意模糊有孕的时间,令所有亲近的男子都以为是自己的孩子,而这些人也不会去深究过多,个个都乐得自欺欺人。

  齐承墨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这个,他终究要和林诗一道,玉石俱焚。但现在,他又止不住地去想,林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为什么她会和卫卿走得那么近,卫卿的动作和眼神,也透着自己恐惧的温柔和爱护……

  齐承墨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想要和一个男人争宠。

  林诗回到寝宫之后,很快就听说了齐承墨来寻又折返回去的事儿。

  旁人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但她心里却一清二楚。莫名的,她察觉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第二日一早,梦泽就来了安和宫。齐绾儿还在睡觉,齐承墨一个人在后头的小花园里踩雪。

  冬天的雪下了又化,化了又下,积了厚厚的一层。齐承墨刚开始踩两下就湿了鞋,后来索性整个人都扑到雪里,团了一大一下两个球,然后垒在一起,插上眼睛和嘴巴。

  “殿下好有童趣。”梦泽到的时候,齐承墨正在给雪人披衣服。红色的披风,青色的带子,头顶还放了个黑色的小头冠,上头带着红色的宝石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齐承墨早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只是他本以为来的是林诗,因此头都没回,一双眼只顾着与雪人的黑枣眼对视。等到听见了梦泽的声音,他才缓缓转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梦泽大人来了。”

  你来干什么?齐承墨很失望。

  “内臣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梦泽上前一步,随手从腕子上脱了串黑色的珠子,挂在了雪人两边的树枝上,“前两日,内臣翻查陛下的起居录,发现从八月初五到八月二十一的几天,有修改重订的痕迹。后来内臣去询问过卫将军,看神情,他好像是记起了什么,但却没有和内臣说。内臣想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到,您曾特意嘱咐,有事可以相问,故而特意前来,也算是与人商讨一二。”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齐承墨一听这话,心里立时阴了一片。梦泽一来,他便生出了股不好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心中更是失落得将要落泪。

  “殿下何出此言,臣只说了下属事物有所疏漏,并无挑拨殿下与旁人之意。”梦泽嘴上说得急促,面上却半点不变,眼睛里还带了些许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