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皇女点头承认,“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只是在田岐的时候,曾经与一个巫侍有过两回,还曾……”说到此处,三皇女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林诗一眼,正好被她撞见,因此越发心塞,“还曾亲近过两个被乱匪蛊惑的男子。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不过是被裹挟的,我一时心软就做主饶了他们一回,他们说要报答我,就……”

  “好了,朕已知道。”林诗伸手挡住了三皇女的话头,“你不必细说。”

  “是。”三皇女默默闭嘴,没说自己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落难的男子,长相与齐承墨有七分相似,如今养在府里,并不敢叫外头人知道。

  “正好,太傅如今日日催着要给朕扩充后宫,你的王府也别落下了。趁着这回,一起办了吧。”林诗觉得头疼。她没有孩子,被人催得头疼,这处处留情的,也叫人头疼。总觉得新赐下去的王府小了些,日后不够她那些美人住的。

  “还有,若有人问起这孩子的父亲,你不许提什么巫侍、乱民。只说是平乱的兵士,为国捐躯了。”林诗实在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臣妹明白。”要不是瞒不过林诗,三皇女又如何不想说些谎话。如今奉旨扯谎,倒叫她心安了不少。

  眼看着三皇女走了出去,林诗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去唤梦泽来。”

  三皇女说得不清不楚,但她林诗不能不查得一干二净。总要防备有人借这孩子的父亲暗中搞鬼。万一自己生不出孩子,说不定就要过继一个。

  “陛下。”梦泽依旧拿着一个厚厚的账册。不过这回里面记着的,却是三皇女的起居录。

  “三皇妹有孕的事儿,你也知道了。不是朕多心,实在是怕今天万一不明不白的混过去,日后再冒出个人来,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被朕害死的,再寻得证据,叫我们姐妹离心。”林诗揉着脑袋,竟想起了齐承墨。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冰冰凉凉的,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时候,着实令人心动。

  “是。臣也曾担忧此事,因此特意寻了跟随三殿下的人,查问了平日里伺候的人。三殿下身娇体贵,身边从没少过服侍的人,因而记得也清晰。臣问了巫医,大概算了算时日,所幸过的人,大约也都在这上头了。”梦泽翻开早早折好的一页,呈到林诗的面前,“陛下请看,这一页,便是前后半月的记录。”

  真是满满当当,还每晚都各有不同。林诗一边看一边揉着额角,她这身子骨倒还真不错!这都没折腾病了,看来平日里真是将养得好。

  尤其是这上头记录的时辰和地点。看看,还有在野外的,还有下了水的。都说三皇女体弱,不适合习武,但看她这频率,倒是半点不输习武之人。恐怕二皇妹都没她能折腾。

  “她倒是半点没骗朕。”林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幸好自己也算是年轻,二皇女也刚刚成婚,以后总会有孩子的。不然光靠她一个人,怕是整个皇室的孩子个个都来历不明。

  “不过,三皇女回京的途中,倒是收留了一个长相貌似正君的男子,一路疼爱,偷偷养在府里。身份虽然也查了,是个干净清白的,但她还收拾出许多衣裳首饰给那男子,其中不乏陈国的样式。”梦泽说到这里,林诗已然是听明白了。

  “要不要臣安排人画一幅像,敲打她一番。”梦泽试探着问了一句。

  “算了。这事儿咱们就当不知道,她关起门来,自己爱宠谁,就宠谁吧。”最初要不是齐承墨的身份,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脑子里的话本,说不定林诗就把齐承墨给让出去了。

  但是现在,她却舍不得。给三皇女一个替身陪着也好。

  生病

  

  林诗生病了。

  朝野内外终于安静了下来。外头风平浪静,国中也一切平稳。有大祭司唤来的“天兆”坐镇,杞地也安静的仿佛自古以来就是巫雪的治下。林诗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要借杞地的治理来提改革的事儿,就轰然病倒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就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时候,林诗被一阵寒风击倒,头一个晚上就高烧不退。

  齐承墨作为林诗的正君,理所应当地收拾包裹,带着白术等人搬到了寝殿,照顾生病的林诗。

  一路上花开正好,粉嫩嫩的迎春花在枝头随风飘舞,一簇簇生得艳丽。和这宫中的愁容满面半点都不想和。

  但人的表情可以作假,这树上开的花却做不得。齐承墨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想起巫雪国中有好几种闻名的点心、酒酿,都是用着这桃花制成的。大多是味道软糯香甜,又带着点点的香气,样子又是精心的貌美……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肚子都跟着叫了起来。

  “殿下可是饿了?平时这个时候,确实该上点心了。巫医都说过,要您平日里多用一些,吃的多了才有力气。您总是不听……唉,咱们到了寝殿恐怕又是要一阵忙活,不行就叫他们先上点桃花羹,垫一垫?”白术又在身边唠唠叨叨,齐承墨左耳进右耳出,又时候还在心底忍不住回想,上辈子的白术也是如此话痨?怎么全然不记得了?难道是上辈子自己独个儿的时候太长,太寂寞空虚了,忘了他这么多话?只记得好了?

  “……不行就再加点干果。听说外头行商新带来的千层糕也不错,一片片轻薄不腻,入口即化。”白术其实也不怎么担忧林诗。她年富力壮的,每次来安和宫都跟拆房子一样,能生什么大病?

  齐承墨却实在听不下去。这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有耳朵。林诗正在生病,他们则满心想着吃食,无论传到谁人的耳朵里,最后林诗都会知道。

  “陛下的病,还不知怎样呢。”齐承墨做意叹了口气,阻住了白术的话头。果然,到了寝殿大门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探病的旁人。

  巫女的黑斗篷分外惹眼。

  “大祭司。”原本巫女都穿黑袍子,等闲也认不出谁是谁,幸好身边站着个露脸的巫侍,才能不叫旁人尴尬叫错。齐承墨打招呼的时候还特意往漆黑的宽袍上扫了一眼,但半点也看不出来,这里头藏着的肚子有多大。

  “正君。”大祭司见山点了点头,扶着钟尧先进了门。

  一进殿,光线瞬间暗了不少。四处都落着帷帘,窗户也只在外间开了个半扇。一路传来的鸟鸣声都消失不见,耳边回响着的,只有自己和旁人压抑的呼吸声而已。

  虽然还未见到人,但这屋子的气氛已然是将行就木,命不久矣了。

  “把帘子都拉开,香和烛都熄了,旁边的窗户也开两扇。不过是生个小病,这阵仗是要把人捂死吗?”没等旁人说话,大祭司就先开了口。也许是这屋中极静的缘故,她一开口,整个屋子便都是她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