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祭司闲安的人?”钟爻一见这架势立时惨白了脸,也顾不得一旁挣扎着要逃走的杞国探子,一手扶着巫女见山,一边呼来自己的马,急着想把人扶到马上,叫她先走。

  “不用着急。援军就来了。”话音未落,宫门方向的大道上果然也传来阵阵马蹄和队队脚步声。很快,大批禁军便从前头的街角拐了过来,与巫侍对峙。两边人马中间,巫女见山的断马一声嘶鸣,狠狠地给了刀疤脸巫侍一个蹄子,一下将人逼到了刀锋上。

  “噗”刀锋穿过肩胛骨,痛楚令刀疤脸巫侍一个踉跄,手里的大刀也慢了不少,一个耽搁,身上立时又多了两个洞。

  “住手!”从长街远处而来的黑衣巫侍大喝一声,勒住身下的快马避开禁军的长矛,大声喝令,“此人乃是马匪齐三,假扮的巫女见山。原本的巫女见山早就被这群马匪捅死了,她们伙同叛徒钟爻,就是为了入宫行刺。我们收到消息之后,大祭司严令,要为巫女见山报仇,尽数将人带回去,绑在火刑住上烧死,以儆效尤。”

  “放屁。”巫女见山还没说话,她手下人等已然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要冲杀过去,割了他的舌头,但巫女见山却止住了他们,转身看向禁军的一边。

  见她转过身来,禁军队伍里终于有一人骑着白马走了出来。

  “可我收到的消息,似乎和你们不太一样。”禁军统领徐峰一推头盔,露出一双鹰隼来,“陛下有旨,说接到消息,有人冒充白塔中人,截杀巫女见山,因此特命我等禁军护送巫女见山入宫见驾,不得有失。阁下,如何证明自己是白塔中人呢?”

  “原来是徐统领,多日不见,还以为你丢官入狱了呢。”当头的黑衣巫侍手一伸,后头便有人奉上一截巫女施法用的节杖,“这是大祭司的节杖,平日里供奉在白塔中任人参拜,想来徐统领应该也曾经见过吧。”

  “这东西是死物,算不得明证。”徐峰一晒,对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巫侍们温和一笑,“你们白塔里最讲究的可不是这个。没有神异,如何实证。”

  “我们是巫侍,又不是巫女大人,何来实证?”领头那个巫侍先是暴怒,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慢慢移向站在正中的巫女见山,“巫女见山大人向来有呼风唤雨之能,不如你就给徐统领展示一番,叫这头上的大雨停了吧。”

  雨停?这天上正当阴云密布,闪电在云层中穿梭不停,如蛟龙遇海,眼看着就会越下越大,这时候别说雨停,就是叫雨小一些,也是难上加难。

  “你简直是强人所难。”钟爻心中不忿,这人他认识,是早年跟着巫女闲安的,如今更是心腹中的心腹。他故意扭曲巫女见山的名声,还扯出什么巫女见山已死的谎,就是要断了巫女见山的立足之本。平时白塔中展现的各种神异手段,他还能不知是怎么来的吗?难道巫女见山是老天爷的亲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使不出神通,就跟着我们走吧。”领头的巫侍看了看天上越来越黑的乌云,自得一笑,举起手中的大刀来,“杀!”

  “轰隆”空中电闪雷鸣,亮眼的闪电过后,一道粗壮的雷霆自上而下,正好劈到打在领头巫侍扬起的刀尖上。

  只见领头的巫侍当头从马上栽倒了下来,七窍流血身上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双目圆瞪,竟是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云中又是一阵闪电,几声雷响,立时劈下了第二道雷。

  正中刚才那处节杖的那个巫侍。也是七窍流血,内里焦炭。

  这一次,原本安坐在马上的巫侍个个都慌了神。他们本就知道自己要杀的是巫女见山,也知道大祭司要杀巫女见山就是为了巩固权势,但他们本就在白塔中毫无地位,甚至还有些人是这几日才被收拢进白塔的,因此一心想要在这派系争斗中“建功立业”,夺得上头的青眼。

  可谁能想到,这巫女见山竟然真的是得天地厚爱的有福之人。刺杀的高手被擒,领头的又接连被雷劈死。看这架势,要是天上再降下雷来,说不定就会劈到自己的身上。

  念及此处,刚才还气势汹汹,要举刀杀人的巫侍大多都退缩了。有的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有的人则直接下了马,还有胆子小的当场哭喊起来:“都是他们的主意,诱骗我们要杀您,我不知道您真的是巫女啊!”

  “是啊,我们都是被人骗来的啊!”

  “谁知道他从哪儿偷的节杖?我们不想死啊!”

  巫侍这边乱成一团,禁军队伍里也有些微微的骚动。徐峰本以为要和白塔兵戎相见,心里还在犹豫,就突然见对方领头的惨死马下,巫侍们乱成一团,不战自溃。

  “好一群‘忠心’之人。”刀疤脸的巫侍早别人捆在一旁,见此冷笑一声,自知大势已去,眼睛一闭便要咬舌自尽。下一刻,她的下颌便被人强行掰了下来,连嘴都再也合不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钟爻不知什么时候扶着巫女见山走到了她的面前,恨恨地唾了一口。

  倒是巫女见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扯下一直蒙在她脸上的面纱来。除了巫女,白塔中的巫医和巫侍并不十分遮住自己的样貌。

  “我就说看你熟悉,原来以前就见过。你叫什么来着,我有点记不住了。”面纱下的脸上布满了伤疤,有刀疤也有烧焦后的溃烂,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许多趁机偷看他们的人都暗暗反胃,后悔看见了这么一张脸。

  “嚯嚯”她一张嘴,涎水就顺着嘴巴子流了下来。巫女见山微微偏过头,叫人给她把下巴接上,然后才听见她狠狠地唾了一口雨水,癫狂着想要冲到巫女见山的面前。

  “你当然记不住我了。我就是被你毁了的!你都忘了,你刚来白塔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可怜巴巴的,除非不张嘴,一开口就是好话。你装的多像啊,好像一各传说中完美的巫女,得天眷顾,善良温厚。可你根本就不是这种人。你说我不该呆在白塔,你故意指使人排挤我,叫我去炼火油的地方干活,不小心毁了脸。你和大祭司说,在梦里看见我拿刀刺向巫女,害得我被逐出上京,没有人收留,连乞丐都不如。你现在说,你不记得我了。可是我记得你呢,我记得你死死的,我只恨不能一刀一刀的活剐了你,以偿我多年的苦楚!”

  听着她的话,钟爻渐渐想起了这么个人来。他愤怒地盯着刀疤脸巫侍,嘴张了张,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一气之下,也不想着动嘴,而是一脚踩到她的伤口上。

  “啊!”

  走上前来的徐峰被这一声惨叫惊得迟疑了两分。要真是有关巫女见山的私密事,他还是少知道的好。毕竟巫女见山太过邪门,他徐峰一个普通人,可惹不起。

  “我当初说你天赋异禀,又有心上进,是个从军的好苗子,因此说你不适合白塔,还曾经给你写过举荐书。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白塔,非要逞强,因此才去了觋师手下打杂,不慎烫伤了脸。此事乃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无关。”巫女见山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反而有些怜悯,要不是逆天而行,也不会将自己落到这步天气。

  “你明知道自己不是巫女,非要与我斗气。说来你也不肯信,你毁容之后,我便曾梦到过今日,你当街持刀杀我,我当时醒来下了一跳,被大祭司看了出来。那个时候小,不知道要替人遮掩,也不知道大祭司那么相信我,说起来,你被赶出上京这件事,确和我有关系。”巫女见山不疾不徐的样子愈发叫人生气,只不过对面人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从始至终,你的故事,也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对我来说,你只是匆匆过客,连名字都不配记住。”

  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