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冷着一张脸,身边的禁卫早已备好了□□,上头个个都带着暗沉的绿光,无声地对着刚翻上墙来二皇女。

  幸好自己在此坐镇,否则就算夹道里炸了个底朝天,这个逆子还是会翻上墙,弑君夺位。

  皇帝如何想的,巫女闲安并不知道,她的眼睛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从另一侧石阶上来,正带着人匆匆跑来,一身红色长衫的长安君。

  长安君在得到消息的一刻便立马往这边赶了过来。原本以为皇帝能早有准备,他来了只能看见一地的死尸,还准备好了眼泪准备为二皇女哭一哭,没想到二皇女竟然翻上了墙,立时动摇起自己之前的选择。但转念一想,二皇女入狱一事与自己也很有些关联,要是她登基追查,必然会以为自己故意害她,根本想不到是巧合。因此只能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之后一个字也不说。

  但他不说话,不代表旁人不说。

  “放箭。”

  徐峰站在皇帝前头,刀刃向外,低吼出声。他早就听说过二皇女的功夫,但从未想到她竟能不用梯子,直接爬上这三四人高的宫墙。一时冷汗直冒,如临大敌,连手上的青筋都已经暴涨了起来,甚至未等皇帝示意,便先喊了放箭。

  这一嗓子叫出来,不止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听见了,对面的二皇女也听见了。也不见她如何喘气歇息,立马又飞身上前,半点也不遮掩,拿着刀便冲着皇帝杀了过来,浑然不惧这外头层层的禁卫。

  “护驾。”长安君来得晚,本在皇帝后头站着,与二皇女离得正远。但不知哪个眼神与她对上了,整个人都被那冰冷的眼神冻得一个激灵,面上还撑着没变色,但脚下确实左腿拌右腿,差点倒在了一旁宫人的身上。

  “二皇女,你看!”眼看着二皇女愈战愈勇,禁军个个都施展不开,反而被她冲了数步之远,巫女闲安终于忍不住,高声一喊。

  二皇女正紧绷着精神,听见有人说话,下意识地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正见一束亮光晃了过来,不由偏头一避,跟着腿上便中了一箭。

  原来那巫女闲安故意引她注意,就是特意叫人用镜子晃那一旁火把的光,扰乱她的注意。若是旁日,二皇女自然不会上当,但巫女见山为了吸引她的注意,不惜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下头一张戴了白鬼面具的脸来。

  “卑鄙。”腿上传来的酥麻令二皇女支撑不住,本想仗着自己功夫深厚,擒贼擒王,拿下皇帝,放自己的兵进来。没想到功亏一篑,还是受了伤,倒在地上,脖子上瞬间架了数柄钢刀。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看见二皇女被擒,终于放下了心,推开前面挡着的禁卫,向着二皇女走了两步,“朕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就算你使性子,毒杀太女,朕都有心饶你一命。没想到你不思悔改,反而犯上作乱。如今,就算朕再心疼,也不能不从严重处了。”

  “造反的事儿我认了。毒杀林诗的罪名,我死也不认。您一直说我的不是,可林诗呢?她调孟沛来干什么?是来捉我的,还是……也是来逼宫的?”腿上的毒酥酥麻麻,二皇女觉得这毒好像烈酒,晕晕乎乎的,叫人脑子发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但是想来,总是往日里心里想说的话。

  “你这话,自该与你姐姐当面对质。”皇帝点了点头,走到城墙边上,俯视着下头。

  下头泾渭分明的站着两拨人,一边身上沾血,满身煞气,另一边簇拥着林诗。这回,林诗已经被卫卿带着东宫禁卫死死地护在了中间,不过他们都无心厮杀,皆是仰着头,想要看一看上头的动静。没想到,第一个露面的,竟然是皇帝。

  “见过母皇陛下。”林诗立时明白,皇帝既然敢露头,说明二皇女林真已然被擒,此地虽不见重兵,但皇帝要杀了这城下的人,想来也不算十分艰难。大祭司说的也许没错,今晚,二皇妹如何倒是不一定,她这储位和性命,却未必能保得住了。

  果然,皇帝一开口,就是诛心,“林诗,你可早知道你二皇妹有心叛逆之事?”

  “儿臣知道。”林诗俯身跪拜,头挨在脚下踩过的尘土上,双眼平静无波,“儿臣早在数日前得到消息,说二皇妹有不臣之心。因此以储君符节命令孟沛,整军待命,虽是准备救驾。”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朕?你带着这么多人入宫,难道也是存了逼宫的心思?就在刚才,老二还在叫冤,说她并未毒杀你。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诡计。你可有话说?”皇帝扫过下头的人,只要这时候,有一个人向上射箭,就是林诗有不臣之心。这时候,再有“天雷”降世,那林诗得上天厚爱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诗跪在地上,微微直起了身子,想要仰头再看一看皇帝的脸,却又怕自己忍不住,想要与她辩一辩。

  罢了。无论如何,这一身骨肉,一身荣华,本就是她给的。就算她有一天要尽数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林诗心灰意冷,但跟在她身边的左禁卫却并非个个忍得。他们都是跟着孟沛来护驾的,本想搏一个出身,争一个富贵。因此初见皇帝现身,大多很是雀跃,以为皇帝与储君一条心,二皇女死定了。可这一路听下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这皇帝一字一句,眼看着就是要冤枉太女殿下谋反。可若是太女真有此心,大家跟着搏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但这眼看着太女就要坐以待毙,可他们这些人,却不想就这么死了。

  “嗖”

  第一支箭射上去后,很快就有了第二支,第三支。林诗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头顶和身边便多了几个巨大的盾牌,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只能在这盾牌里的方寸之地,听见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响,直到忽然传来阵阵欢呼。

  “陛下自焚了。”“太女殿下果然是天命。”

  一波又起

  

  半柱香前。

  箭矢从城墙下零星地飞了上来,巫女闲安冷眼看着身边的禁卫军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不停地调来弓箭和火油、热水,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又不禁看了眼身边的皇帝。

  皇帝自然比旁人要泰然得多。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等到楼下射来的箭矢越发密集,等到身边的人开始慌乱,她才转过头,看向巫女闲安,朗声开口。

  “朕今日就要看看,得上天庇佑得究竟是谁。”

  巫女闲安听见这话心里止不住的好笑。皇帝怎么就这么笃定,笃定自己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不会临时反水。难道她就没有想过,只要大祭司死了,上京城中白塔无人主持大局,无论是谁做皇帝,她都有一争之力。就算继位的是太女林诗。

  巫女闲安藏在面具背后的面孔蓦然一笑,艳丽的红唇宛如绽开的罂粟花瓣。她越过皇帝,与站在皇帝身后的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高举双手,仿若赐福大典上祈祷一般,摇晃起腰间的铃铛,双臂一展,慢慢跳起舞来。

  “叮铃”

  巫女闲安刚一抬脚,趁着大家都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个站在皇帝身后的宫人便悄悄在皇帝的衣角搓了一把,而后飞快地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