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都已经长大了。”少年撅着嘴抱怨了一句,把二皇女带着茧子的手从头上拨了下来,“你和娘都一样,总揉我头发。都乱了。”

  “咳”齐承墨在外头实在等不下去了。眼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腻,要是等他们说完了话,回过神来,再被二皇女发现,到时候更是尴尬。况且他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能早早说完,还能借着陈家的车接着混出去。

  “谁?”二皇女低喝一声,心下大骇。她向来自诩功夫高强,没想到这门外站了人都没有发现。都怪刚才见了新上人,情迷意乱,才失了戒备。

  “在下陈国四皇子,齐承墨。”齐承墨仗着小院里没人,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对着突然分开的两个人一拱手,“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齐承墨。你不是该在驿站备嫁么,怎么有空偷溜到我府上了?就为了看我和我未婚夫之间的情谊?”二皇女上前一步,把少年挡在身后。这个陈国皇子她见过,第一次还感觉惊艳,这次看来也不过如此了。不过,她得到的消息都是这位陈国皇子与太女林诗琴瑟和鸣,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陈国皇子,到底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来,是想告诉殿下。殿下明晚的计划,太女殿下已经知道了。”齐承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要是二皇女早早就一败涂地,那陈国被灭也就是之后几年的事儿。最好两人能斗个两败俱伤,母女反目、君臣离心。

  “明晚的计划?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二皇女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腰带,划过上头的菊瓣花纹之后,她才想起自己原来的腰剑在下狱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拿走了。现在这个,不过是普通的腰带而已。

  “殿下听不听得懂不重要。我只是把知道的说出来而已。我前两天与太女殿下同房的时候,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卫卿来禀报,下床方便的时候就顺便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诬陷,还是臆断,那卫卿的意思分明是您要入宫兵谏。太女林诗跟着说了句什么,恍惚间,好像还有禁军统领的名字,还有个什么……唉当时实在是太累了,也不记得具体都提了谁。想来太女殿下的人,二殿下必然有所留意,也不必我来多嘴了。”齐承墨本意就是把水搅浑,自然也无需全说实话。那个徐峰,他身为禁军统领却听从太女林诗的旨意,在他入城当日抓捕陈国人,就是打自己的脸。无论二皇女是输是赢,他总得给徐峰挖个坑才好。

  “前两天?”二皇女与身后的陈家小公子对视了一眼,前两天正巧是他们安排一部分边军化妆入城。难道那个时候露出了马脚?

  “我这日子,日日过的都一样,具体哪一日,真真时候记不住了。”齐承墨点头含笑。看二皇女这表情,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看来她的动作不小,也不怪连陈国使臣都能探知了消息。

  “就算是我真心要反,你来此,又为了什么?安心在驿站和东宫等着,等着太女发兵剿灭了我不是更好?就算你想看我们内乱,也不过是几天就能解决的事儿。有陛下和大祭司在,翻不出天去。”二皇女对齐承墨和对那少年真是两种态度,要不是手上没有兵刃,她能直接把刀架在齐承墨脖子上。

  “我和太女都知道的事儿,她们会半点风声不闻?”齐承墨说到这儿的时候,自己也信了,“就算有陈老将军在,但巫女最会蛊惑人心,万一巫女见山回了了呢?”

  “不可能。她不可能回来,前两天田岐还传了消息回来。”二皇女皱紧了眉头,齐承墨说的不错,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岂不是会耍猴一般地看着自己。那自己天天看布防图、计算兵力,又有什么用处。

  “你要什么?”二皇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这个情,她不得不领。

  “我要二殿下记下这份情谊。若有一日登上大宝,两国联姻或可换个法子。比如,命一皇女与我去陈国。”齐承墨并不觉得二皇女能赢,但还是说出了上辈子最初的打算。养好身体、扰乱巫雪国,趁机回国夺权。

  “好。”二皇女点头应下,接着就下了逐客令,“三皇妹对你爱慕已久,若有那一日,我便做主与你们赐婚。不过现在,还请殿下回避一二,我与未婚夫还有话要说。”

  “多谢二殿下。那我便先告辞了。”齐承墨知道自己说完这话,二皇女必要想法子应对。这种事情求的就是一个“隐”字,她要想逆转翻盘,也只有提早举兵一途。

  果然,等齐承墨出去,二皇女便回身拉过少年道,“你回去之后,便直接去寻陈老将军。既然我们行事不慎,叫对方有了防备。那我们也不等明晚,就现在。左右也是以烟花为号,我这就去着人准备烟花,你回府与陈老将军说,丑时点火,我与她宫里汇合。”

  “千万小心。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少年上前紧紧抱住二皇女,他知道面前这人,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把。

  造反

  

  “你说什么?齐承墨不见了!”林诗得到消息的时候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虽然她偶尔也会翻一番脑子里那个残破的剧本,但天天面对着安分守己的齐承墨,林诗心底也对他放松了戒备。要不然也不会只是临近关头才随口吩咐了一声,而不是把人扣在东宫,死活不许他出去。

  “都怪属下等人看管不力,才叫他偷偷从驿馆溜了出去。”卫卿单膝跪地,颇为忐忑。大婚前夜新郎逃跑,这件事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齐承墨是陈国四皇子,知道家国重要,他这个时候偷溜出去,不会是逃婚。这个时候的大事,只能是二皇女造反……林诗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拽过衣服,一边急急往身上套,一边道,“找人告诉孟沛,二皇女逼宫的时候提前了,今晚就要动手。你叫他带着人,直接往宫里赶。”

  “您是说……他去告密了?”卫卿有些不可信,“万一二皇女没有动手呢?咱们贸然动兵,岂不是落人口实?”

  “二皇妹的性子狠,想做的事儿绝不会轻言放弃。齐承墨除了去找她,还能去哪儿?宫里?按着规矩,明天入宫就能看见陛下,就算是要密谈也能寻到机会。白塔?他和巫女可不熟,还总是又恨又怕。三皇妹不在,长安君在宫里,剩下的大臣亲贵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前去,就算有事,也可以叫陈国使臣跑一趟。只能是寻二皇妹去了。只要二皇妹知道她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一定会提前起兵。这种事儿没有白天干的,而且只要聚齐了人,今晚后半夜正好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搏得两分胜算。”林诗一遍系腰带一遍又想了个来回,把前后都捋顺了。

  到底是她大意了。

  “臣这就着人去传讯。若是二皇女真心要反,原本看守府邸的禁卫自然挡不住她。臣会叫人监视着,然后放烟花报信。”卫卿刚说完,就听见外头一声窜天响笛,他猛地回头一看,只见门上的窗户上头映出了一片艳红之色,仿佛血花在空中炸开。

  “是二皇妹传讯的信号吗?”林诗微微仰头,想要看看那烟花在空中炸出的颜色。可惜被这屋子内的砖瓦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应该是。”卫卿扭过头来,眼神愈发焦急了起来,“她当初设计,兵分两路,一路取宫中,一路来取您的性命。臣带着东宫禁卫,一起护您入宫吧。进宫安全,二皇女轻易攻不进宫中去。”

  林诗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本想要拿挂在墙上的利剑,听见他这么说,忽然动作慢了一下。那天大祭司的话就像是空谷里的回声一般,总在她的心头转悠,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

  陛下。

  林诗眨了几下眼睛,伸手取过剑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过身道,“把东宫所有禁卫都叫上,进宫护驾。剩下的人紧闭门户,要是有人来了,就说我去宫中了,也许能保得一条命来。”

  “是。”卫卿点了点头。原本的瓮中捉鳖,如今却成了生死搏命了。

  林诗和卫卿带着人出东宫的时候,外面的街道已经不似往日一般安静。西边二皇女府邸的方向,已经是火光冲天,隐隐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且这些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从方向来看,相距也不过这几条街了。

  “殿下,咱们快入宫吧。”卫卿的手已经握在了刀上。他此时无比后悔,当初没有看好了齐承墨。早知道他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当初就不该叫他离开东宫。还有那陈国驿站里上上下下的人,个个都是吃干饭的,没一个看住了他。

  “咱们走东侧门入宫。”林诗回首扫了眼自己带的人。东宫的禁卫原本不少,但一部分去了驿站,一部分又去了宫中,还有一部分和左禁卫一起,监视着陈老将军的旧部。算下来,如今在她身边的,也不过二三百人而已。就是这般,里头也间杂了些许仆役。没法子,这种时候,能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