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冤枉,那是、那是……”红柳根本没想到这事儿,这些年经她举荐入东宫的人多了,况且这里头大部分都是、都是有缘由的。

  “那是长安君吩咐的,你不得不办。是也不是?”林诗看着镜子里猛然跪倒在地的红柳,叹了口气,“你二十五入的东宫,至今已经七年了,按理,你这官职早该往上进一级,或者调出去,升上一升,不该蹉跎这些年,辛辛苦苦,小心谨慎,什么也没得着。说来,也是我的过失,府里的人和事儿,都过问的太少了。”

  “不,殿下勤政,如何能顾到这些。”红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接了一句。

  “灯下黑,灯下黑。说的就是如此。”要不是顺着话本中的线索,轻易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林诗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红柳,“如果依律把你交给禁军,必要牵连家人,我也于心不忍。况且此事,你本来也是无心之失,最多就是失察之罪,不该和奸细叛国扯上罪名。我有心翻过此事,过段时间把你外放。不过,长安君身为长辈,为老不尊,在我宫中安插人手,探听消息,犹如探囊取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还要求你帮我做个局,引他入瓮。”

  “奴婢明白。”

  刺杀

  

  齐承墨换好了衣服,刚迈出殿门,就听说三皇女林菀来了。

  “我这心突然跳得厉害,且在这儿站站。”齐承墨捂着头,实在是不想见她。

  “殿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身子乏累,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劳烦姐姐告与太女殿下,三皇女殿下告罪,咱们殿下今晚怕是不能赴宴了。”白术立时补上了话,替齐承墨把话圆了。

  雅风阁中,林诗得到传讯之后,半点也不意外。整个上京,都不会有比三皇女林菀更不知趣的人了。在朝上,就盯着人家的未婚夫婿看个没完,回了家又巴巴地追来。要不是这个妹妹比她小四五岁,又早知她本性如此,是个傻乎乎被惯坏了的,林诗非要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至于现在……

  “上回太傅还说,你平日广博多识,各国的风物都有所涉猎。此次联姻,为的就是两国互市,还有日后共同出兵。今日正好你来,我顺道也考考你。陈国的官职政体与我们巫雪国有何不同?文字官话又有多大的差别?或者,百姓所用所思与我们又有何不同?你且都说说。”

  三皇女最烦仕途经济,听见林诗这般说,立时耷拉下脸来。

  “太傅着实是过誉了。我只是读过些许诗词,知道一点风俗物事,朝堂上和百姓的事儿都是您和二姐关心的。我今天来其实就是送点东西,本也没想用饭。说来,我最近出宫建府,好像府中长史还有事儿要禀报来着,特意嘱咐我早点回去。我这东西既然都送来了,也就不久留了。”三皇女眼珠一转,脸上也配合做了个焦急的表情,跟着就要走。

  “原来是特意送东西来的。我还想咱们姐妹好好聚聚。你开府之后便要开始掌事,我还想着交给一副重任呢。”林诗眼见着三皇女慌忙起身,忙不迭地想要逃走,不由微微一下,继续逗她,“别着急。总不会叫你如往日一般清闲下来。”

  “太女千万不要听太傅的吹捧,我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太傅是因为、因为我上回送了几幅画,吹捧了他一番,才一叶障目,对我有所误解。太女殿下圣明,自然知道我的心思能耐。千万别太放心了……”三皇女越说越心虚,走的时候更是一路小跑,生怕林诗叫住她,继续拷问巫雪国的民生经济。

  “殿下对三皇女还真是心软。”眼见着三皇女离开,在一旁竹林里站了许久的东宫守卫、左禁卫副都统卫卿方才踱步出来,双手一合,屈膝下拜,“见过太女殿下。”

  “她性子天真浪漫,不懂事理。虽然傻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欺负欺负也就算了,不必太过计较。倒是这府里,今日可有动静?可有人里外传递消息,行踪诡秘?”林诗伸手扶起卫卿,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

  “早上禁军带人搜出了旁国的探子,大家心中难免波澜。有外心的更是行事谨慎,少言少行,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看起来,比往日还要安静些。”卫卿摇了摇头,说到正事的时候,刚才那股子幽怨酸醋之意也少了不少。

  “本该如此。我早先还想,是不是我往日里脾气太好了,性子太好了,才叫他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地往东宫安插人,还敢当面挑衅。”卫卿原本憋了一股气儿,想来问问为何林诗不用自己,反去巴巴地把禁军找来。他没藏着这心,林诗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因此才特意刨了心肺告诉他道,“我今儿就想告诉告诉她们,就是陛下看成眼珠子的禁军,我也是想用就能用,用完了,也不会得半句的不是。”

  “是臣狭隘了。”卫卿觉得自己耳朵里痒痒的,脸也红得厉害,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心里也藏了怨怼之意。其实也不是有意争宠,但想想自己的举动,也着实矫情得很。

  “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不光是我、整个东宫都靠着你来护卫。你心中有事不解,便直接来寻我说就是。本也不必纠结于身份,生了嫌隙,再被旁人所离间。”林诗霸气了一瞬便收了回来,看着卫卿通红的耳根,有心上去揉一揉,但卫卿到底年岁不大,动手动脚未免有调戏轻薄之嫌,还是咳了一声,收回眼神,说起了旁的事。

  “你看陈国的皇子护卫如何?若我们与陈国一战,单论士兵战力,可有胜负之数?”

  “那些陈国来的护卫,说是一军,但看素养战力参差不齐,好像是几堆人硬凑到了一起。具体如何,臣还没有细看,等到把他们编入我左禁卫,不出一月,自然一清二楚。”卫卿没发觉林诗的小心思,一板一眼地想着自己分内的事儿。

  “编入左禁卫的事儿,不急。现在东宫里还有不少旁人的探子,他们再一进来,水就更混了。等等吧。等我把里外都收拾齐整了,再改编他们不迟。”若是单独把这些陈国的人放在一起,不去管他们,也许他们自己就先内讧了。

  “那臣就叫人去外围盯着他们。”卫卿其实也很想知道,陈国的护卫与自己等人有何不同。

  晚上升灯月起之后,林诗收拾得当本该就寝,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侧殿熄灯了吗?”

  如今侧殿正住着陈国四皇子。她这一问,立时就让人浮想联翩。

  “还未曾熄灯。刚才陈国皇子身边的护卫还要了热水,应该是正在沐浴。”鱼素到底老成,回答起来面不改色,沉稳得很。

  “那正好,我去看看。”林诗抬脚就走,一旁服侍的宫人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立时慌了神,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个个都望向鱼素。但见鱼素一弯腰,半句话都没说,一副恭送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家殿下是去半夜骚扰未婚夫去了。其他宫人更不好开口,只能有样学样,也弯腰恭送。

  外头的月亮又亮又圆,高高悬挂在天上,旁边没有一丝云彩遮挡。

  林诗走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披风,出来了又觉得用不着,但也没给旁人,就这么在手里搭着,一路走到侧殿,然后被出来的倒水的白术堵在了门口。

  “太女殿下,我们殿下休息了。”白术手上还滴着水,身子挡在门口,心却早飞到了身后的殿里头。屋里倒是有服侍的人,也有陈国人,但却更叫人不放心。

  “我也是走路路过,来看看你们殿下。”林诗点了下头,回想了下陈国的风俗,也并不觉得很是唐突。陈国男子为尊,对男子也没什么名节之说。巫雪国更是不讲这个,大婚前便两人住在一起,甚至有的地方有了身孕才行婚礼。她夜半来齐承墨的住处,也算合情。

  但若是齐承墨他们不愿意,林诗也不想强人所难。

  “要是休息了,就不打扰了。”林诗自觉厚道,自己先往后退了一步,但刚下台阶,就听见里头“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了,继而多了两声尖叫。

  “殿下。”白术一个激灵,顾不得林诗,猛地回身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