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言回到王府,厢房里一片漆黑,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

  谢谦走了。

  守门侍卫和侍奉丫鬟被打得全身是血,大声喊着“王爷饶命”。元宝上前求情,说谢谦之前也离开过王府,回国子监拿过东西,后来都自己回来了,芍药人小,是从狗洞钻出去的。

  李子言脸色阴沉,站起身就往马厩走,铜钱急忙跟上去,劝阻道,“王爷,夜已深,城门已闭。不得令牌擅闯城门是重罪。”李子言看着马厩里的汗血宝马、乌夜啼、大宛马想了一会,把乌夜啼牵了出来。

  马刷拿在手里,李子言对着铜钱招了招手,“你有一盏茶的时间去御林军驻点拿出城令牌,等本王刷好马、喂好草你要是还没回来,你以后就都不要回来了。”李子言话音刚落,铜钱一溜烟冲了出去,那架势,仿佛轻功卓越的武林高手。

  元宝在一边皱眉,进言道,“王爷,御林军统领不敢不给您令牌,但您今晚若出了城,坊间必定流言四起,说您恃宠而骄、目无法纪。难免皇上和凤君的责备,为了一个谢谦,不值当。不如等明早天亮了再追,左右他们主仆一个断手一个断脚,跑不远。”

  李子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元宝的肩膀,平静道,“很好,你很好。你比我更知道怎么做皇帝的儿子。”

  元宝看见李子言面无表情,十分平静,但双眼却如同野兽一般冒着寒光,整个人散着雷霆一般的煞气,元宝后退两步,倒吸一口冷气,却发现自己额头已经开始流下冷汗。

  李子言周身充满的压迫感并不是信香引起的,而是生于皇室、于权势中长大所形成的气场。

  乌夜啼可日行千里,李子言身边的一众狗腿子里不乏善于追踪的高手,很快找到了谢谦的踪迹。

  长安郊外的五谷村住着四十多户人家,家里有空房能收留两个人的并不多,即便挨家搜查也用不了多久。

  芍药撑着拐杖出门打水,看见村口隐隐火光,立刻拄拐进了屋内。

  屋子里,谢谦正在为屋主人的孩子辅导功课。屋主人是一对老实夫妻,男主人叫牛铁柱,女主人叫翠花,屋子里还有一个住户,一身游侠装扮,随身一把巨剑,自称杨成卓,南方人士,来长安探亲。

  芍药不敢声张,走到谢谦身边,低声道,“公子,他追来了。”谢谦放下笔,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柔道,“小宝,你很聪明,用功念书,以后一定能考上功名、出人头地的。”

  牛铁柱把烟枪朝脚底板上敲了敲,叹气道,“只让他认几个字就好了,考什么功名,考上了也是被人作践。”杨卓成给牛小宝削了一把小木剑,疑惑道,“遭人作践?朝廷命官也有人敢作践么?”

  “哼!那长安十三少谁不敢作践?天上的神佛来了,也得为他绕路走。”

  杨成卓大惊失色,“这如今长安城内,天子脚下,竟有这般豪强欺压百姓?以致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

  牛铁柱两眼冒火光,将长安十三少的罪状一通细数,并故作夸大(当然隐去了自己的事情)。翠花推了推牛铁柱的肩膀,牛铁柱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杨成卓听后放下手中物件,正经道,“牛兄弟,在下走南闯北多年,遇到的土霸王不计其数,仗着山高皇帝远,鱼肉百姓作威作福。杨某不才,也曾为官府除去不少这样的人物。当今皇上也算是爱民如子,如若那长安十三少真当罪大恶极,杨某便是拼了性命去告御状,也定要将此人绳之以法。”

  牛铁柱听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要是皇上不管呢?”

  杨成卓一拍桌子,怒道,“他是皇帝,不为百姓思量,却放纵如此恶霸,下诏罪己也不为过!在下明日便回长安,如果告御状无用,在下就是用了江湖办法,也要将那长安十三少斩于菜市口,将其首级挂在城门之上!”

  翠花听后连连摆手,几乎吓哭,“杨大哥,我们都知道你是江湖人士,一身本领、武艺高强。但长安十三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去管。当今凤君入宫承宠后,膝下子嗣单薄,对幼子极为宠爱。即便你告了御状,于长安十三少而言,也不过皮毛之痒。你若想动手杀他,只怕自己先赔了性命。”

  “什么?!……”杨成卓一怔,半响才回过神来,“长安十三少……就是……安康?”

  门被人一脚踹开,李子言怒道,“本王的名字,你也配喊么!”说完一挥手,手下的狗腿子冲进屋子按住了手里拿着细软准备滑脚的芍药。

  牛铁柱倒退两步,李子言扫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你们啊,不卖豆腐花了,来城外砍柴了?”牛铁柱三人听后匍匐跪拜。

  杨成卓见李子言来势汹汹,问道,“康儿,这么晚了,你怎么出城了?城门不是关了吗?”李子言没有回答,狗腿子们拖着芍药出了屋子,芍药呜咽不止,大喊公子快跑。

  谢谦不敢看李子言,垂眸道,“王爷……那天晚上你尽兴了,你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谢谦,你把本王当什么?是不是本王待你太好,让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跟本王讨价还价,你有这个资格吗!”李子言捏住谢谦下巴,“逃跑要付出代价,或者是你付,或者是别人付。”

  院子里传来芍药的惨叫声,李子言目光阴寒,“他不是有条腿断了么?干脆别治了,今晚彻底断了吧。”面对李子言的阴桀,谢谦怒道,“你不能那么做!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霸道!难道这天下的事情都要顺你的心意么!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占有我!”

  “喜欢的东西,本王才会想占有,而你已经是本王的东西。”李子言指着屋子里的牛铁柱说道,“你可以好好问问他,得罪本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谢谦,本王已经对你足够好了。”

  院子里芍药的惨叫声越来越大,杨成卓回过神,冲出屋子。

  “住手!”杨成卓飞身一掌推开殴打芍药的狗腿子,把芍药护在怀里,“康儿!你在做什么!这个孩子才十几岁,还没有马背高,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的父皇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你没有资格提我的父皇!来人,把他们两个绑回去。”李子言一声令下,狗腿子们熟练的把谢谦绑了个结实,杨成卓护着芍药不肯松手,“康儿,你父后总和我说,你聪明又乖巧,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位谢公子和小书童都是良家子,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绑回去!”

  谢谦被绑着放上马背,李子言踩着马镫上了马,“杨大侠,你管得太多了。你可以不松手,那你就一辈子都别松手。不然他横尸街头,就是杨大侠的过错了!”挥动马鞭,乌夜啼绝尘而去。

  飞沙过后,原本安静的村子里,许多人打开窗户探出脑袋。牛铁柱和翠花出门查看,看到杨成卓正安慰哭泣的芍药,翠花将两人的包裹收拾好拿了出来,牛铁柱赔礼道,“杨大侠,我们都是平民百姓,实在不知道你和长安十三少还有这等渊源,你武功高强,可我们……我们……”

  杨成卓拿起包裹,背起巨剑,“牛兄弟,在下明白。今日叨扰你了。”说完拉着芍药离去了。

  芍药跟着杨成卓,哭哭啼啼道,“那淫贼,贪图公子美貌,几次三番图谋不轨。后来安生了一段日子,我们只当他变好了,谁知还是狼子野心……竟把公子……如今公子又被他带回去了,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当然是绑在床上不许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