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之怕热,每年盛夏都会组织宫妃官臣前往四木行宫避暑,行宫背靠树林,常有小兽出没,他便想到了游猎,原因是他唯独箭术还可过眼,于是急着炫耀一番,叫手下人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并不是一事无成。
实际他的箭法在众多将军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江漱星对此类活动不感兴趣,也就走走过场,随便搭几箭射只野鸡完事。无奈这回奚霂在,他扫了眼周围胸肌腹肌样样不落,一身腱子肉的诸位将军,莫名有了点危机感。
女孩正一脸新奇地上下抚摸他的白马,江漱星走到身边也权当来了堆空气似的,小表情无一不透露出“想要!想骑!”。
“咳,”他脸黑,“女眷不能上场,你去歇着。”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骑一下?”女孩憧憬地望着他,眨眨眼。
很难拒绝,江漱星滚了滚喉结,哄道:“游猎结束,他们都走了我带你骑好不好?”
可以可以~奚霂依依不舍,跟送丈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的马。
往年的游猎,宫妃女眷都会在一旁观看,加油助威,也有许多表现出彩的少年被名门大小姐看对眼的,正好定了一门婚事,过去江漱星嗤之以鼻,早早就退场吃酒去了,因此春心萌动的小姐们纷纷叹息,久而久之江都督退得愈来愈早,她们也不期待了。
开始前,赵景昀凑过来:“都督,今日我们啥时候走?”
他没回答,下意识看了眼观台。
齐姣也在还热情友好地让出了身侧的位子给奚霂坐,她不好回绝,略有些局促地捏手,见他望过来,眼睛亮了亮,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加油”。
江漱星漠然收回目光,勒紧了马绳。
“春和坊新开了酒,嘿嘿我们肯定是第一批客。”赵景昀憨笑着搓搓手。
“谁说要早走了。”
“……”
他像只金孔雀直了直背,傲慢道:“游猎如此有意义的活动,本督自然要好好参加。”
得,主子的心思真难猜。
很快,捷报频出,江漱星一骑绝尘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骑射技术,拉弓时紧致的肌肉,下巴微微扬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几乎百发百中,甚至三箭齐发,赚尽了风头。
奚霂的耳边皆是女孩们羡慕的欢呼声,她倒无动于衷,因为她又不是第一次看江漱星凹造型,跟求偶似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死不承认。
她撇了撇嘴。
“都督英姿,夫人不喜欢吗?”齐姣打趣说。
“啊没有没有……”奚霂反应过来,讪讪说,“好厉害好厉害哈哈。”
“未得机会亲自恭贺夫人新婚大喜,本宫近日杂事缠身。”婢女递上来一只宝箱。
齐姣从里头取出一副东珠耳坠,东珠硕大,她放在手心给她。
奚霂一惊,慌忙摆手道:“多谢殿下,妾身不能收。”
“为何。”
“只有太后、殿下和皇后以及受宠的贵妃娘娘才有资格戴,妾身无出身无功绩实在不敢高攀此等祥瑞之物,多谢殿下美意。”
手心合拢,齐姣攥着冰凉的耳坠,“也好,那本宫等你有出身有功绩了再送。”
奚霂恭声:“妾身只是一介臣妇,现在是以后同样是。”
“不,”她意味深长,“还有皇后。”
什么?奚霂并未听清。
游猎进行得如火如荼,人有三急,奚霂借口去出恭,没让绿蜡她们跟着。
渐渐远离了人群,都作小黑点,奚霂望了眼身后郁郁葱葱的树林,转头往回走,她走到宽阔的草地,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夫人!救命!”
菱莺淌着泪,连滚带爬。
从来游猎就没见过她,怎么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了,奚霂蹙了蹙眉,“怎么了?”
她大口喘气,惊慌失措地指向林子:“夫人,奴婢看见有男人在里面强迫行宫随行的宫女,奴婢一人救不了她,还好碰见了夫人,您快进去瞧瞧吧。”
说得很真,这种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奚霂打量了她一眼,“好。”
她嘴上答应,还是留了个心眼,跟在菱莺身后走向树林。
菱莺瞧着吓坏了,腿抖抖索索地颤,眼神也木木的,如果是装的……
未免演技太好。
奚霂只跟着她走到林子口进去不远,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夫人,怎么不走了。”她诧异道。
林子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许不对劲,潜意识告诉她要警惕。
女孩退后半步:“真的有人在这里行不轨之事?”
“是啊,奴婢亲眼所见。”
“我什么都没听到,”她摊手,“要是强迫,总该有喊叫的吧。”
摩擦声都没,林子就像死了一样。
两人对视不久,菱莺快速反应说:“他们在深处,再走进去就听见了。”
树木交错掩映根本看不到尽头,这片林子说不上大但也论不上小,各种疑点在奚霂脑子里盘旋,她又后退几步,“那我去叫侍卫来,我们两个人恐怕也不是壮男人的对手。”
“夫人,婢子等不了!”她突然尖啸,震得奚霂一愣。
菱莺背手揪紧了袖口,“奴婢的意思是……被强迫的婢子等不了。”
“我很快就叫人来。”奚霂面无表情。
可恶,她起疑了,怎么办。
唯一的机会,我不能错过,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还在向我招手。
菱莺闭了闭眼。
我不能再当个奴婢了。
奚霂说完扭身就要走,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走啊。”
你说走就走?奚霂来了火,猛地甩开:“我凭什么跟你走,谁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早就有准备,如果奚霂多疑不肯跟她来,离那帮人的埋伏还有一段距离她该怎么办。
反正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索性撕破脸皮。
奚霂转头,耳后是一阵疾风刮过,她来不及反应,被东西砸晕在地。
菱莺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妹子,辛苦你了。”林子深处走来一帮土匪扮样的男人,为首的扛着狼牙棒笑嘻嘻地围着她们转了一圈。
菱莺抬眼,冷冷道:“快杀吧。”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男人蹲身翻开奚霂,只一眼便被惊艳,“嚯,大美人!这宰了太可惜了。”
菱莺忍不住白他:“你偏要这个时候发情?你可是收了钱!”
“厂督的意思是叫她消失,被我背回寨当压寨夫人也是消失。”男人扛起奚霂。
不是死?不行,我要她死!
“我让你杀了……”
菱莺站起到一半,被他一巴掌打翻,男人嫌恶地踩着她的腿:“你也敢对老子指手画脚,什么货色,呸!”
“兄弟们,收拾家伙回家!”
菱莺捂着腿颤巍巍地爬起来,她的头发已乱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她目送着土匪们离去,然后一瘸一拐地出了林子。
江漱星今日收获满满,什么左将军右将军的统统不是他的对手,他翻身下马,却见位子上女孩不在。
“长公主殿下,”他行礼,“请问臣的夫人何处?”
齐姣笑了笑,“不知呐,说是去出恭,好久都不见回来了。”
江漱星拧眉。
“赵景昀,游猎巡防的可是銮卫?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
话被打断,是绿蜡喊:“都督出事了!”
绿蜡后面跟着崴脚的菱莺,她一见江漱星哭丧着脸跪身:“都督,奴婢没能保护好夫人,夫人叫贼匪给掳走了,奴婢为了保护夫人还被他们给打伤了。”
她楚楚可怜地掀开伤口,没成想江漱星看也不看,径直掠过,面色阴沉地咬牙:“让銮卫巡守的人全部滚过来!”
銮卫隶属于沈粟,他最近让他过得□□逸了。
领头的人很快领着一小队过来,只是他还未开口说话,喉咙就被剑穿透。
“銮卫办事不力,即刻就地处决!”
卫军听命,个个手起刀落。
血染红了草地,江漱星睁着猩红的眸:
“附近的土匪山头一个都不许放过,一个一个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