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里, 马车徐徐驶进宫门。

  往日宫人侍从不断路过的宫道,现如今只有辘辘的马车声不断回荡,单调寂寥,显得有些吊诡。

  与此同时, 无数的箭矢从黑暗中射出朝着即墨卿而来, 他只能边提起剑来阻挡, 心中边暗骂着迟迟不见人影的慕清洺。

  朱红色袍子在冰冷的箭羽中来回翻飞,想要寻找能容他喘息的缝隙。

  饶是即墨卿的武功再高,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但是那些箭矢却不见减少, 仿若无穷无尽,要将他整个人都要射成了筛子, 几个躲闪不及,胳膊上已经被箭矢擦出了伤口。

  鲜血在朱袍上洇开, 并不明显, 只有即墨卿自己一人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多少道箭伤。

  看着面前吃力躲避的即墨卿,池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在最后一次大喊放箭的时候, 箭矢从黑暗处射出。

  但是这一次的目标却不是即墨卿。

  而是他身后的两百亲兵。

  等到池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身后不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部分亲兵已经齐齐倒在了地上,所有人的心口处都插着一支箭羽,一箭便要了性命。

  只余下十几个亲兵护在他的身前。

  不过就是片刻间,形势突然转变。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池渲和慕清洺自外面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左辞等人, 刚刚那些箭矢, 便是禁卫射出去的。

  池桉看着面前的池渲,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看见池渲的第一句便是:“你没死?”

  她看着面前的池桉,夜风将裙角吹起,衬得她如同幽冥仙子般,并未开口。

  慕清洺站在池渲的身侧,看着池桉的眼神不带着任何温度,出声道:“安王与岳王一同计划谋反,后岳王失利,安王杀害百姓诬陷长公主,试图夺位,现如今更是带亲兵私闯皇宫,证据确凿。”

  自池渲出现的那一瞬间,池桉便知道自己这次败了,但是在听见慕清洺口中说出他和岳王一同谋反的事情,却是第一时间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反驳道。

  “本王并未同岳王一同谋反,是你们诬陷本王!”

  “诬陷?安王应该比本宫更清楚这两个字吧。”池渲轻声说道,看着池桉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般轻蔑。

  见此,池桉当即咬牙道。

  “你不过是个民间长大的粗妇,有什么资格指责本王!”

  “你且放心,无证据诬陷人的事情本宫不会做。”她并未被池桉的话给激怒,而是站直了身子。

  “本宫没你那么蠢。”

  见此,池桉还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池桉已经被彻底激怒,开口定是粗鄙的骂人之语,慕清洺适时开口,将池桉想说的话彻底封死在了嘴里。

  “将人带上来。”

  慕清洺对着一旁的左辞吩咐。

  然后池桉便看见禁卫将一个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男人带了上来,丢在他的面前。

  在旁人将男人面上的头发给拨开之后,池桉这才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正是那日他派去跟在左辞身后混进宫中那个亲兵,他本以为这个亲兵没了下落,定是被杀了,没想到一直落在池渲的手中。

  更没有想到池渲在这里等着他。

  “此人在安王回上京那日,鬼鬼祟祟欲混进宫中,且在安王回上京的当日,宫中便发生了岳王余孽暴.乱的事情,臣心中存疑,仔细盘问多日,此人才说出安王早就同岳王勾结在一起。”

  “岳王事败,安王回京再次行谋反之事。”

  “且散播谣言,鼓动百姓对殿下不满,后又杀害百姓诬陷殿下,并屡次派人刺杀殿下,都是安王所为。”

  这一句句轻飘飘的话,犹如一下下的重锤,让池桉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面露死灰之色。

  他没想到池渲会利用这个人,将他和岳王联系在一起。而且他今日确确实实带着亲兵闯进宫中,这数罪相加,已经再无翻身之地。

  池渲微微弯腰看着瘫坐在地上毫无反应的池桉,清眸中略带着怜悯,却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话落,她不再看池桉,抬步朝着长生殿内走去。

  左辞给了身旁禁卫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将池桉给拖下去。

  池渲想要去看看池烬的情况,慕清洺有些话还要跟池渲说,也随之跟了上去。

  即墨卿站在一旁,身上的朱袍被勾出了数道口子,但依旧难掩意气风发,池渲自他身边经过时,略微停顿。

  “小公爷救驾有功,辛苦了。”

  待说完这句话之后,池渲这才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慕清洺也自他身边掠过,抬步要跟上池渲,但是即墨卿突然开口:“慕大人今日涂了口脂?怎么唇色比平日要艳许多?”

  闻言,慕清洺停下脚步,转头朝着即墨卿抛去淡漠的一瞥,冷声道:“小公爷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即墨卿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衣服已经被箭矢给勾破了,且勾出了数道伤口,现如今还有鲜血在缓缓流出。

  他不在意地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再次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见慕清洺的一个背影。

  即墨卿并未跟进去,将剑擦拭干净便离开了。

  池烬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缩在桌案下面,泪水糊了满脸,全无一个君王的仪态,在看见殿门打开的时候,他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池桉要闯进来杀自己。

  直到那股熟悉的冷香传来。

  池烬这才从桌案下爬出来,朝着那抹熟悉的青影扑了过去,伸手抱住池渲便不撒手了,带着浓浓的哭腔道:“姑奶奶,他…他们说你死了……”

  看着面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池烬,她毫不心软地将池烬推开。

  然后从袖中拿出帕子,蹲下身子看着尚在抽泣的池烬,就在池烬以为池渲要给自己擦眼泪的时候,却见池渲将那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指着外间那一滩血迹,命令道:“去,擦干净。”

  现在外殿那个宫人的尸体还未被拖走,池烬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胆怯道:“姑奶奶,我…我怕……”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池渲,企图从池渲身上求到半点疼惜。

  但是让他失望了,池渲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怕什么?她是为了救你死的。”

  不容反驳。

  “擦干净。”

  见此,池烬只能抓着柔软的帕子一步步挪到了外殿,被殿外的冷风吹了这么久,地上的鲜血有些凝了,想要擦拭掉需要费点力气。

  就在池烬埋头擦拭的时候,慕清洺从外面走了进来,犹如盼到救星般,他抬头对着慕清洺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唤了一句。

  “太傅大人。”

  慕清洺低头看了看池烬,看着他手中攥着的那方沾满血的帕子,最后又在地上的尸体看了许久,伸出手指指着一处较远的血迹。

  “那还有一处,陛下擦的时候擦仔细些。”

  说完这句话,他不去理会池烬那求救的眼神,抬步进了内殿。

  让池烬擦拭血迹,不过是让他仔仔细细那宫人的模样记住,池渲也不可能指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将外殿给打理干净。

  待过了段时间,便让宫人将尸体给拖走了,殿内便燃起了烛火将那种可怖的氛围给驱散了不少,博山炉中点燃了檀香,将那股血腥味一点点压了下去。

  池烬此刻赖在池渲的身边,他私心里觉得什么味道的香都比不上池渲身上的这股冷香好闻。

  将手洗了数遍才伸手抓住池渲的一根手指,这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和劳累都化成浓浓的睡意,将池烬的眼皮一点点压了下去。

  她靠在软塌上,施舍般将食指递给池烬攥着,烛火摇曳,朦朦胧胧的光晕将池渲笼罩在其中,给她清媚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艳色。

  她对着一旁的左辞,轻声吩咐道:“将那宫人厚葬,若是家中还有人便送去百两白银告慰。”

  左辞得了命令便离开了,慕清洺站在池渲的面前,他看着那立在烛光下的青影,弯腰作揖,将自己所调查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臣这几日查出,近期去驿站寻过安王的只有户部主事聂……”

  但是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渲给打断了。

  “聂大人辛苦了。”

  闻言,慕清洺微微弯腰的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朝着池渲看去。

  随后便听见耳边响起轻浅的脚步声,聂怀昌从后面走出来,站在慕清洺的身侧,随后弯腰对着池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看着身侧的聂怀昌,又看了看面前的池渲,好一会才从两人的表情中找到答案,表情从一开始的怔愣变得随之一沉,低下头不再言语。

  她将手指从池烬的手中收回,随后开口吩咐道:“两位大人近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见他低头无反应,聂怀昌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提醒他一起离开,回神之后,他对着聂怀昌轻轻点头,随后一同抬步离开的长生殿。

  在临走的时候,听见池渲吩咐禁卫。

  “将池桉关进昭狱,不许任何人探望。”

  随着脚步的走远,池渲应该还说了什么,但是他们已经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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