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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脸颊像染了垂在天边的夕阳,低垂的睫毛又细又长, 精致可爱的面容露出娇羞的神情,两只小手合握在身前轻轻攥着,不是觉得撇过脸去。

  年纪相仿的宁妧一眼就看出了公主的心思, 她本是好心提议,没想到这么巧说到了公主的心上。

  宁妧惊喜万分。

  从前浅浅与谢卿杭走得近, 她安抚过浅浅只要成了亲就能脱离贵妃的魔爪,浅浅那是还不懂事, 只乖巧的点头。后来又有崔千鹤那么一桩事,宁妧觉得崔郎君比谢卿杭可靠许多, 便想撮合他们,但浅浅却不感兴趣。

  过了这么长时间,浅浅一直孤身一人,宁妧同样身为女子,好歹有家里的父母帮忙张罗婚事, 相看郎君,可浅浅却没有家人为她操持这些。

  宁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好友也能有人疼有人爱,组建一个家庭, 不用再感情凉薄的家人摆弄。

  当时听到她被人抢婚,宁妧一开始也担心坏了, 但是想想那宁远侯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如今看到浅浅被大将军照顾的那么好, 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更令她开心的是:浅浅开窍了。

  看浅浅羞答答的不回话, 宁妧笑着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是大将军生得面容丑陋,哪怕人再好,也不能要他做夫君日日相看?”

  “他不丑。”浅浅立马抬起头来反驳,粉粉的小脸上晕染了胭脂红,一双水润的眼眸含羞带怯,“他长得很英俊,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

  浅浅转头看向她,手指绕在一起,小声道:“他就是……之前在我身边保护我的那个贴身侍卫,叫萧祈的。”

  宁妧进门后并没有瞧见人人都好奇的大将军,她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见大将军,便没有在意此事,这会子听浅浅说起,宁妧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年春天的时候,浅浅身旁是有一个侍卫。

  打了大胜仗回京来的大将军,竟然是浅浅的侍卫!

  宁妧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外头人天天都在揣测大将军为何要掳走七公主,有人猜是为了她的美色,也有人说是大将军故意向皇室示威,甚至有人背地里说大将军是个杀人饮血的恶鬼,各种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估计他们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大将军和七公主有这么一层关系。

  “竟然是他?”宁妧激动的看着浅浅,“那岂不是更好了,你曾经对他有恩,他一定是拿你当宝贝似的疼着。”

  岂止是当宝贝疼,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她身边。

  走路他来抱,吃饭他夹菜,连女使为她伤处抹药,萧祈都要隔着帐子在外面守着,生怕她疼了没人安慰。

  本是小心懦弱性子的浅浅都给他宠的任性了不少。

  浅浅垂下头,鬓边的发丝一同落下,被乌发遮了一半的小脸略显忧愁,“就是因为对他有恩,我怕他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想报答我的恩情。”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人说过不能跟自己的恩人成亲吧。”宁妧摊开手,随性道。

  浅浅默默纠结,“万一他不喜欢我,我跟他说了我的心意,岂不是叫他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子,别说成亲了,只怕是要对我敬而远之了。”

  “总是怕这怕那的,怎么能成事呢?”宁妧伸过手去拍拍她的肩膀。

  “浅浅啊,你就是叫贵妃那帮人给吓坏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萧祈从一个侍卫成大将军还不忘回京城来报答你的恩情,可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既有这份情谊在,他又怎么会因为你的心意而疏远呢?”

  “会是这样吗……”有好友在身旁开导,浅浅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束缚。

  宁妧站起身来把她的小脸扭到自己这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我只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想嫁给他?”

  闻言,浅浅稍稍撇开了视线,脑海中自然地浮现了男人的身影。

  在她面前的萧祈很温柔小心,她见过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也见过他威风凛凛的英姿,还有他闭上眼睛休憩时的放松。

  和萧祈在一起,她也能暂时放下心中的压抑,和他一起说笑,陪他煮茶,一起读书写字。

  从前的她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雀鸟,哭也是错说多话也是错,唯有沉默到失去存在感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他摧毁了束缚着她笼子,将她捧在手心,愿意听她歌唱。

  “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浅浅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跟一个郎君说过那么多话,有些事对晴妤也张不开口,但我却想跟他说。”

  她的表情放松淡然,只是想到有关他的事,脸上就忍不住浮起笑意。

  “这就对了呀。”宁妧在她面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不就是话本子里写的心心相印,相知相许吗?”

  浅浅腼腆的摇摇头:“话本子里写的怎么能当真呢,是你别取笑我了。”

  宁妧按着她的肩膀,鼓励她说:“傻浅浅,多少人成了夫妻都没有话说,你和他住在一起才几天就能说这么多话,很难得了。”

  看着好友如此肯定她对萧祈的感情,浅浅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点勇气,开口问:“那我该怎么做?”

  她没有母亲在身边,父皇也从来不过问她的事。对于男女之情,浅浅头一回开了窍,可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

  在京中,贵女们的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宁妧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懂多少,但胜在看了不少话本,毫不吝啬地向浅浅传授。

  “这还用想吗,直接跟他说,你喜欢他,想和他成亲。”

  浅浅的表情渐渐凝固,“啊?”

  “这样是有点过了哈……”宁妧想了想,自己看话本的时候也觉得那样随性肆意的感情瞧了叫人面红耳赤,更何况浅浅第一回 有了心上人,照她的性子,这样直白的话也张不开口。

  宁妧退而求其次,建议她:“那你可以试探试探他对你有没有那种意思,如果有,只要你稍微松松口,他肯定就主动开口了。”

  这一下说到了浅浅心上。

  小脸红红的,有点紧张,“他会喜欢我吗?”

  “哎呦,我的浅浅呀,你看看你这张小脸,再看看你这软乎乎的性子,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喜欢。”宁妧一边说着一边捏捏她的脸,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子,手感极佳。

  花厅里摆放着许多保暖过冬的花草,屋里两个少女有说有笑。

  浅浅乖乖坐着任宁妧捏她的脸,被挤成金鱼的嘴嘟囔着:“可是从前也没见有多少郎君喜欢我呀。”

  宁妧大手一挥,像是丢垃圾似的将那些郎君从浅浅脑子里甩出去,“他们那是胆子小,心里揣着算计,喜欢你又怕得罪了淑贵妃,那些没有担当的男人怎么配喜欢你呢。”

  浅浅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有些委屈,也被她的话宽慰了不少,“你真会说话。”

  宁妧看着她笑,自己也笑起来,“看你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许久没见,好像也说不完的话。浅浅听宁妧跟她说家里爹娘催婚催得紧,视线落到她裙边上,披风下露出一块淡青色的裙边,颜色格外亮眼。

  女子对好看的衣裳没有抵抗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忍不住夸道:“妧妧,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宁妧也看向自己的裙子,挑眉道:“好看吧,前几天我母亲得了一匹上好的浮云缎,给我做了这么一身衣裳。”

  说着还特意站起身来在浅浅面前转了一圈,说着有些可惜:“这布料可暖了,还特别软,我本来想去买一匹送给你,可是跑遍了全京城都没有几家有货。”

  浅浅微笑着:“这样好的布料是不好买。”

  “但是我带了这个给你。”宁妧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面前,“看看,喜欢吗?”

  浅浅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朵香花,粉嫩的颜色清淡的香气,像是刚从春日的花树上摘下来的,她拿出一朵来放到鼻间轻嗅,开心道:“好漂亮,看着像真的似的。”

  “我瞧这府上都没有几个女使,大将军在外征战,又不像是个懂得首饰珠宝的,难免无趣,所以送你两朵,戴着玩玩。”

  浅浅收起盒子,“有了你的香花,明日我可以试试别的发髻了。”

  “你喜欢就好。”

  和朋友在一起,时间总是变得格外快,没聊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

  算着该到回家的时辰,宁妧站起身来同浅浅告别。

  外头推门走来一人,两人一同看过去,浅浅害羞的低头,宁妧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总算是见到了萧大将军的真容。

  果然如浅浅所说,长得很英俊。

  宁妧对他躬身行礼,恭敬道:“见过大将军。”

  萧祈点头示意,客气道:“姑娘是公主的朋友,不必多礼。”

  “朋友归朋友,礼数还是要做足的。”宁妧笑着回话并不拘束。

  以萧祈现在的职位,宁妧的父亲见了他都要行礼,她虽是武将家出身,却也没放肆到不识礼数的地步。

  萧祈看向浅浅,发现她低着头,以为是好友分别让她感到难过,便客气挽留宁妧:“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姑娘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瞒着家里跑出来,得赶在晚饭之前回去,不然被我爹娘发现了要打我一顿的。”

  得知内情,萧祈也不好再留,主动道:“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宁妧婉拒:“多谢大将军的美意,还是不用送了,我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也不好给人知道我来过这儿,不然人人都要揪着我问一问大将军府里的事儿,我怕我嘴笨说错了。”

  “姑娘思虑周全,在下佩服。那我让人暗中护送,姑娘放心回吧。”

  “多谢。”宁妧拱手道谢,看向身后的浅浅,“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

  浅浅抬起头来看着她,视线不敢往萧祈那边看,生怕对上他的眼睛。

  小声说:“我知道。你路上慢点走,雪还没化干净,当心弄脏了你的衣裳。”

  “放心,我也得紧着它呢。”宁妧一边说着一边抚顺衣服上的褶皱,“等什么时候布料店里再进了新货,我也给你捎一匹,瞧你身上穿的都是去年前年的衣裳了。”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好朋友调侃,浅浅觉得害羞又丢人,忙催促她:“你快回去吧,当心被你爹娘发现。”

  宁妧知道她脸皮薄,不再多说,摆摆手告辞,“我走了,有机会再过来看你。”

  说完就走出门去,候在门边家丁带着她出府。

  等人走后,萧祈才坐到浅浅身旁,好奇道:“公主同宁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同样都是坐在身旁,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只有一臂的距离。宁妧坐在身旁的时候,浅浅没什么特别感觉,但萧祈刚一坐下,她心跳就止不住地加速,余光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的声音落在耳边,浅浅觉得后颈发麻,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没说什么,就是普通女子之间的闲聊罢了,聊聊衣裳首饰什么的,你们男子一般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吧。”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这我倒……”萧祈的确不太懂她说的。

  怕他再问下去,自己的小心思就要露馅了,浅浅赶忙转移话题:“你刚才出去做什么了?妧妧进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你。”

  萧祈解释说:“是公事,礼部的人来送朝服,我在前厅见的人。”

  “也对,还有几天就要开朝了。”浅浅若有所思。

  每年年末二十八到正月初七是年假,官员都不上朝,等到初八开朝,皇帝沐浴焚香,官员们在家中祭祖开道,才能重上朝堂,参与议论国家大事。

  萧祈悄悄把头侧向她那边,一只手搁在椅子边上担着,不自觉攥紧拳头,郑重道:“届时,我会向皇帝请旨,让你在我府上休养。”

  听了他的话,浅浅心里热乎乎的,依旧不敢看他,低声应他,“如果父皇答应的话,那我们就能一起过上元节了。”

  说着,话尾语气上扬,掩盖不住期待。

  “只要公主喜欢就好。”萧祈看向她,淡淡的微笑着。

  外头天色暗下来,最后一抹火红的阳光从天边落下,天空变成深蓝色,空气中吹起寒凉的风,未化的雪在屋檐上结成块,从屋檐上滴下来的雪水也凝结成了冰柱。

  好冷。

  晚饭后,浅浅窝在萧祈怀里,任她抱着自己回去卧房。

  在将军府里住了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与萧祈的接触,平日里并不多想,但下午和宁妧说了那么多,心里有打算着试探一下他的心思,心中有鬼,怎么能不多想。

  两只手藏在厚厚的袖子下,合握在胸膛前,食指相勾,不知该怎么开口。

  男人走的很稳,背后和腿下有他的手臂撑着,叫浅浅格外有安全感。

  除了母亲,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但是萧祈和母亲又不一样,母亲的怀抱香香的软软的,连哼唱的歌谣都带着让她身心放松的力量。

  而现在被萧祈抱着,哪怕隔着冬衣都觉得他身上是热的,他的怀抱热热的又很结实,走路的声音有条不紊,不焦不躁,浅浅不光觉得放松,甚至因为有了依靠,心底莫名有了一股底气。

  向他这样可靠的郎君,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喜欢。

  浅浅有自己小小的担忧,她不喜欢跟人争也觉得真要争起来自己不一定会赢。

  现在萧祈整日留在府里照顾她,除了替她买贴身用品那一次,几乎就没怎么见他出过门,外头一定都在翘首以盼,期待着能看到大将军的真面目。

  浅浅为他的功绩感到高兴,同时也担忧萧祈暴露在众多目光之下。

  她不敢说自己和萧祈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但一想到自己唯一拥有的温暖被外人指手画脚,虎视眈眈,就忍不住心慌。

  靠在他胸膛上的半边肩膀暖烘烘的。浅浅大着胆子伸手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在萧祈张口问她之前就找好了理由,小声说:“冷。”

  “那公主再靠过来些。”

  萧祈面上淡定,胸膛都快烧起来了,轻咳了一声吐出堵在喉咙里的热气,安抚她,“一会儿就到主院了。”

  今天的公主很奇怪。

  早上那场不小心的意外之后,她就变得很……勾人。

  眼睛里含着盈盈水波,看向他的时候小心又专注,在快要对上他的视线时就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迅速躲开。

  脸上浮着消不去的红晕,像抹了胭脂,身上还带着甜甜的香气,又软又香。萧祈看她几眼就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把人捞进怀里狠狠的抱住,然后……在她脸颊上偷亲一下。

  再多的,他都不敢想。

  “呼——”萧祈默默吐出一口气,眨了一下眼睛让自己定神。

  他抱着人特意走的慢些,美其名曰放慢速度让她少受颠簸,但私心却是想抱她久一些。

  这是他捧在心上珍爱的公主,他向往的和煦的阳光与春日里初开的花苞,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足以形容她在他心底的分量。

  少女搂着他的脖颈,萧祈顺势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她便乖顺的枕在了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烫的萧祈身子一僵。

  公主这几天对他亲近了许多,萧祈为她对自己的信任感到开心,同时也有自己的烦恼。

  就像现在,他微微垂眸,借着路旁灯笼的暖光能看清怀中少女靠在她身上低着头,他能到她细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在暗自思量。

  在向下是少女粉嫩的脸颊,小巧的鼻子,然后是……微微嘟起的小嘴,看上去水润柔软……

  想碰一下。

  那一晚,她的唇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他一夜未眠。不光是因为心情激动难耐,更因为他只要闭上眼就会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哪怕只是想想,也觉得是玷污了纯洁的公主。

  他该好好保护她,不光是要帮她折碎枷锁,更要张开手掌放她自由。

  现在将她留在府里是要照顾她把伤养好,同时,不出两月,京城里的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到那个时候,他才真的可以说是为她做了一件事。

  主要是为了公主,他可以做任何事。

  想要为她付出一切,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这样浓烈的感情在他心脏里燃烧,让他愉悦也让他倍感煎熬。

  脚下的路好像很漫长,萧祈从思绪翻飞中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少女微张的小嘴上,便听她说:“萧祈,你们北疆男子都是这样的吗?”

  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萧祈赶忙收回视线,故作镇定:“什么样?”

  浅浅鼓足了勇气,要问清他的心意,听他接了自己的话头,继续问:“就是比较豪放,不拘小节之类的。”

  萧祈心里又咯噔一下:难道刚刚偷看被发现了?公主这是在隐晦的提醒他吗?

  他忐忑问:“公主从哪里看出来的?”

  浅浅搂着人闷声道:“你抱着我的时候脸都不红一下,出入我房间也很习惯,而且对那种事也不避讳……”一个郎君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买贴身用的东西,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事。

  “不是这样的。”听完这些指控,萧祈有些慌乱,怕自己暗藏的心思暴露,又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轻狂的浪荡之徒。

  他思考了一会,认真道:“因为我自作主张把公主带回来,自然要好生照顾你,若是冒犯公主……等到公主腿上的伤好了,我一定跪到你面前请罪。”

  答的倒是恳切,但这样她也听不出他的心思啊,怎么听的都是对主子的忠心耿耿,哪有一丝男女之情。

  浅浅有些失落,但也没完全放弃,张口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等到京城的局势定下来,你回到北疆去之后,我要怎么办……”

  她的名声已经毁了。

  萧祈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在他的设想里,浅浅会活得自由自在,但他独独没有想过这一茬,冲动地将人抢回来,还与她睡在同一处,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主院,萧祈推开门将人抱进去。

  房间里点了蜡烛,萧祈将人将在床上,俯下身为她盖被子,愧疚道:“对不起。”

  浅浅曲着双腿眨眨眼,忽然有些懵,她问的语气很柔和呀,萧祈不会以为她是在怪他吧……

  她抬手抓住萧祈的胳膊,仰起头来对他说:“你不要自责,我不是怪你,就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的事?有关于你……和我的事……”

  萧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的看着她,麦色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红云,皮薄的耳朵尖更是红的要滴血。

  他看着一脸懵懂的少女,心里仿佛江河翻涌,原本思绪万千的脑袋瞬间空白。

  良久,他缓缓道。

  “如果公主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床边的烛火晃了一下,进来时门没有关紧,冷风从门缝灌进来,吹的一屋子烛火轻轻摇火,朦胧重叠的光影迷离了少女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她坐在原地,缓缓转过头去,微红着脸颊,轻咬下唇。

  照顾一辈子?

  这算什么话呀?

  浅浅正要开口再问,就听门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只是不似平日里那样轻佻玩味,更显沉稳,“将军,有急事。”

  萧祈站起身来看向门外,不得不走。

  他看着浅浅,因为紧张而攥起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对她说:“刚才我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

  浅浅乖巧点头:“嗯,你先去忙吧。”

  男人从身边离开,浅浅目送他远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照顾一辈子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为了她的名声娶她,还是将她当主子似的供在身边?

  结果还是没问到,他对她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

  浅浅抱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吹着寒风的夜里,摇晃的灯笼下,两个男人走向外院,脚下的身影随着灯摇晃动。

  “这么着急,是公子那边出事了?”

  张麟摇摇头,严肃道:“不是公子,是三皇子那边,在城北军的弟兄们发现城北军有兵马调动,有两个降临被提拔去了禁军中,昨天晚上,淑贵妃母家那边……往宁远侯府送了个姑娘。”

  萧祈冷哼一声,“他们开始埋棋子了。”

  张麟一整天都在外面接收消息,瞧见对手有风吹草动,便紧张起来,“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公子还在路上,再快也要上元节之后才能回京,若是在公子回京之前局势变得不可控,事情就不好办了。”

  萧祈沉着冷静:“既然我答应了他,就要把此事办好。”

  “将军有什么打算?”

  萧祈朝他勾勾手,张麟附耳过去,听他在耳边小声吩咐,得了命令后,点点头,“将军英明,我这就派人去办。”

  知道外院后,下人递过来一封书信,萧祈走进前厅,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夜风吹着乌云在天空中浮动,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中,如同冰冷的潭水,随着前头飘动的云影时深时浅。

  快到人定,四公主府上依旧灯火通明。

  卧房里,荣怜月坐在床边,痴痴的望着窗外,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

  外头有人影走过,荣怜月期待的站起身来去看,走进来的人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驸马,而是她的贴身女使。

  女使小心翼翼地说:“驸马说今晚睡在书房,请公主先休息。”

  “又睡书房……”荣怜月揉揉疲倦的眼睛,重新做回床榻上,越想越气,“他是把公主府当成客栈了吗?”

  女使被四公主打发出去叫驸马回来就寝却没能叫回人来,心里怕得紧,劝和道:“公主别生气,驸马彻夜忙碌也是为了公主的前程着想。”

  “我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不比他忙得多,还不照样三宫六院,时常去看望我母妃,他谢卿杭难道连与我同寝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荣怜月愤怒的甩了个枕头出去,抓狂的攥着床单,身后的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简直是无言的讽刺。

  她紧皱着眉头,心中烧着愤怒,紧接着懊悔不已:“我真是笨,每次他哄我我都相信他,结果每一次他都不改,还是照样冷落我。”

  曾经骄傲的四公主,在自己的府中活得却像个幽怨弃妇。

  她从没想过自己婚后会是这样的生活,父皇母妃和哥哥都待她很好,人人都把她捧在掌心里头,她想当然的以为夫君也会对她很好,结果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是她苦心求来的姻缘,是旁人眼中的金玉良缘,状元配公主,何等风光。等到一时的心情澎湃熄落下去,留下的只有一地鸡毛。

  荣怜月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她大吼道:“把他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既然不喜欢来我这睡,就让他滚出去,带着他的东西滚回谢家!”

  女使扑通一声跪下去,“公主三思啊。”

  荣怜月狠声道:“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没有,奴婢这就去办。”女使声音颤抖,赶忙起身去收拾东西,候在门外的两个丫鬟也进来帮忙。

  几个人在屋里手忙脚乱的收拾驸马的东西,女使从衣柜底层翻出了谢卿杭的衣服,抱起衣裳往外走,身后却掉下来一个东西。

  荣怜月闻声起身,走过去捡起了来,是个碧绿的小玉环,用红线穿着,是戴在手腕上的东西。

  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女使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好像是女子的东西。”

  “这是……荣浅……”荣怜月清楚的记得,她十岁那年,父皇赏了她很多宝贝,但她都不喜欢,就想要荣浅手上的小玉环,因为那是父皇赏给荣浅的。她不喜欢荣浅分走父皇对她的宠爱,所以想把小玉环从她身上抢走。

  她没能拿到小玉环,但在那之后,荣浅也没有再戴过。

  荣怜月以为荣浅是知道她的厉害,故意避开锋芒,没想到多年前的旧物会在四公主府里出现。

  被包在驸马的贴身衣物里。

  瞬间,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荣怜月愣住了,声音变得颤抖,攥着小玉环问女使:“他为什么会藏着荣浅的东西?为什么!”

  女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断的重复着:“公主息怒。”

  荣怜月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我本以为他只是没那么喜欢我,没想到他心里还藏着旁人。”

  浮动的月影下,一道身影踢开了书房的门,砰的一声,震的整个公主府都听到了。

  “谢卿杭!”荣怜月怒吼着冲进来。

  谢卿杭刚在软榻上躺下,看到荣怜月进来,心中只觉疲惫,把头转过去不想面对她,“夜已经深了,公主不要大吵大闹。”

  “你还有脸让我不要吵闹。”荣怜月把玉环扔到他脸上,“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有荣浅的东西,还藏在贴身衣物里,你以为能瞒我多久!”

  谢卿杭抓住砸在脸上的玉环,心下一动,抬起头来又变回冷静:“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我们是夫妻,你宁愿睡书房也不与我同寝,白天更不知道去跟哪个官员谈正事,一天不见人,难道不是你心里有人,故意躲我?”

  对婚姻的所有幻想在顷刻间破灭,荣怜月想哭哭不出来,只能怒吼着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卿杭对她激动的情绪毫无反应,解释道:“我曾与她有婚约,这玉环也是小时候留下的,放在哪里早就忘记了。若不是今日公主翻出来,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他平淡的说着,都不愿意从榻上坐起来认真看一下她。

  荣怜月沉默了一会。

  她感觉自己变了,她曾经那么骄傲高贵,多少青年才俊追在她身后只为求她多看一眼。而如此,她却在一个男人面前大吼大叫,奢求能唤醒他的良心,求他能对她好一点。

  好贱啊。

  自从跟他成亲,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暴躁易怒,卑微可怜。

  她总算看清了,自己若再沉溺在这个泥潭中,迟早有一天会崩溃而死。

  荣怜月攥紧拳头,冷声道:“谢卿杭,我要与你和离。”

  ……

  第二日上午,热闹的长街上有一辆马车在缓慢行驶着,里头有一只小手偷偷撩开窗帘,一张小脸偷摸摸看外头人来人往,难掩盖喜色。

  路上的雪已经化干净了,两侧的屋顶上还能看到积雪,雪水沿着屋檐滴落下来。

  街上小商贩出摊,还没到上元节就已经看到有不少卖花灯和花烛的摊位,身着喜庆红衣的小孩子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从街上跑过,欢快的笑声像银铃一般。

  路过卖吃食的铺子,浅浅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虽然在将军府中吃的很好,也时常能尝到张麟从外头买过来的美食,但当街闻到热乎乎的香气,依旧忍不住会馋。

  “想吃?”身旁的男人透过她撩开的缝隙看到了外头卖馄饨的铺子,问了一声。

  浅浅点点头,又摇摇头。

  萧祈看不懂她的意思,笑说:“怎么了,想吃就说,让张麟去买。”

  浅浅从窗边坐回来,懂事道:“今天出来是为了给你买布做衣裳,你愿意带我出来逛逛,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馄饨如果不现买现吃,会泡过头,想吃好吃的,以后也有机会。”

  这番自己说服自己的说辞把萧祈逗笑了,公主怎么那么可爱?

  “等买完东西,我陪公主过来吃。”

  浅浅激动的看向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萧祈微笑着。

  二人在京中最大的布庄前下马车,身后人来人往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萧祈扶着人小心下车,短短的几步路,浅浅走的格外艰辛。

  尽管萧祈扶着她已经给她减轻了很多负担,但腿上动起来还是有些虚弱无力。

  费了一番力气走进来,浅浅坐在椅子上,叫了伙计过来,“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布料都拿出来。”

  知道来了贵客,掌柜也一同出来帮忙,拿了好多布料来给她过眼。

  萧祈的体型比普通成年人都要高许多,他的衣裳都是要裁缝量了尺寸之后才能做,浅浅挑了几种他适合的颜色,有做冬衣的厚实布料,也有到春日都能穿的。

  挑下来四匹布,拿去给掌柜结账。

  买好布,可以去吃馄饨了。

  浅浅心中雀跃,却见萧祈在跟伙计说什么,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扶着椅子站起来,问道:“萧祈,还要买别的吗?”

  萧祈回过身,看她站着,赶忙走到她身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只给我买。”

  浅浅转头看向张麟,被盯着的张麟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掏钱袋的手顿了一下,回身道:“多谢公主好意,但我前天就已经买过了,就让将军陪您买吧。”

  是给她买。

  浅浅心中一暖,她又不缺衣裳,难道是昨天宁妧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让萧祈听进心里去了?

  正想着,伙计就拿来了两匹上好的浮云缎,“今天来运的新货,一共就十匹,剩下的也被人高价订下了,贵人瞧瞧这两匹颜色怎么样?”

  一匹紫色,一匹绿色,都不是浅浅喜欢的。

  她还没开口,萧祈便开口道:“你就拿这样的布匹来糊弄我?”

  高大的身姿和低沉的声音给人莫名的压迫,一旁的掌柜感觉不妙,忙上来打圆场,“贵人不要动怒,后头还有不同花色的,咱们慢慢看。”

  没过多时,整个布庄上下六七个伙计一人抱了两匹上来,各种花色不同的浮云缎摆在浅浅面前,直看得她眼花缭乱。

  后面拿出来的这些比起那两匹来颜色花样都好看了不止一点,有如梅花般的红,清淡月白色,也有柔和的天青色,荷花般的粉白……

  浅浅实在挑不出来最喜欢的,感叹道:“都好漂亮啊。”

  闻言,萧祈抬抬手,对掌柜道:“都要了。”

  “啊?”浅浅紧张道,“做衣服而已,用不了那么多,一两匹就够了。”

  掌柜也面露苦色,“冬天有雪封路,这浮云缎稀缺的很,我这是把所有的库存都拿出来给贵人瞧了,之前还有别的客人给了定金的。”

  “他们定金多少,我出双倍退还给他们。”萧祈淡淡道,“把布匹送到萧府去吧。”

  萧府……

  掌柜脸色煞白,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位萧大将军!

  “是,我这就叫人去送。”掌柜不敢多言,赶忙下去了。

  坐在一旁看着的浅浅有点忧虑,买这么多布,要花多少银子啊?

  “在想什么?”萧祈抬手在她面前晃一晃,“走吧,我陪公主去吃馄饨。”

  “哦。”浅浅乖顺的抬起手来让萧祈抱她,靠在他怀里,忍不住问一句,“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我一个人穿不过来的。”

  萧祈轻笑一声,“不过是些布匹,花不了多少银子,能讨公主欢心就好,穿不过来可以送给别人。”

  脑袋还真是一根筋。

  浅浅忍不住笑意,随口道:“哪个女子若是嫁给你做妻,一定会很幸福。”

  街上人从布庄门口经过,有意无意的都要瞥过来瞅两眼——高大英俊的郎君抱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少女,瞧着像对恩爱夫妻。

  但紧接着就有人认出来,那是萧大将军和被抢走的七公主!

  欣羡的眼神立马变成了同情和恐惧。

  在传言之外的二人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是男人在听到少女的笑语后,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欲言又止。

  ——

  初八早上,百官入朝。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众臣。

  他呼吸粗重,紧紧抓着龙椅的把手不让自己的身体歪向一旁,听过下头一众禀报后,开口问道于:“萧祈可在?”

  萧祈走出,站在台阶下,只稍微俯身,淡淡答:“臣在。”

  皇帝轻咳两声,感觉胸闷气短,深吸一口气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在边疆战功赫赫,为朕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朕……有个赏赐要给你。”

  萧祈能听出皇帝与其中的不对劲,顺着话头问:“敢问陛下要赏赐给臣何物?”

  此言一出,身旁的官员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子给了赏赐不好生跪地谢恩,竟然还敢反问赏赐的是什么,怕也只有年轻气盛的大将军才有这样的胆量。

  皇帝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理而动怒,努力维持清醒,在百官面前同萧祈道:“朕要把七公主赏赐给你,命你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迎娶之。”

  萧祈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开口回话。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萧祈:要给公主穿好多漂亮的小裙子!

  浅浅:要攒多少金瓜子才能买这些布呀?

  萧祈:我的钱就是公主的钱,随便花。

  浅浅:(好感+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