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忍不住琢磨长乐的话,整个人蔫蔫,像个被晒干了的冬瓜。
“冯腾。”
和他住同一屋的刘寿受不得那要死不活的叹气。
“刘寿,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斗嘴,我快死了你知道吗?只求你看着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份上,给我存个尸骨,每年祭拜再捎上一只烤鹅,自从遇见你,我想吃鹅很长时间了,可那鹅太凶了,我根本不敢逮。”冯腾知死期将至不怕刘寿报复自己。
刘寿靠在墙上问:“你被秦宏怂恿时没想到今天?”
“我要早知公主这般冷心冷情,铁定不会去表那个忠心的!我真的快死了,刘寿。我能察觉到我的生命就如这红花挨不过今年的春天。刘寿,你会作诗不?啧,瞧你这个没文化的样。”冯腾半起身子又咚得躺下,哀叹自己遇人不淑。
“你现在跑陛下面前表个忠心,最起码能和丁怿相伴。”刘寿建议他。
“莫不成我下地狱还得捧他的臭脚?太可怕了!”冯腾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问,“刘哥透个信,陛下的身子是不是真的……就算要去守皇陵,我能选个吗?”
刘寿冷笑:“你胆子倒也不小。”
冯腾急了:“我什么也没想啊,我这一颗心全在陛下身上。不不不,我是说,陛下长命百岁。”
刘寿睨了他一眼,侧过身入睡。
冯腾胆战心惊,生怕这个刽子手去陛下那告他一状。
“刘哥你同我说说话呗,别睡了,明天或许你就见不到我了。”
刘寿闭着眼道:“你再说一句,我直接把你提到东厂去。”
冯腾嘟嘟囔囔:“插手锦衣卫的人就是了不得。”
“哦?”
阴测测的声音吓得冯腾噤了声。
万籁俱寂。
“刘寿,今晚我没漱口。”莫了,冯腾还嫌不刺激,添了一句,“也没洗脚。”
另一张窄榻上的人倏地鲤鱼打挺般坐起,在黑暗中同冯腾大眼瞪小眼。
今晚他真的要死了……吧?
翌日,天还半亮,冯腾弓着身子去请罪,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等来的是温煜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是冯腾知我心。”
当日,冯腾一天不敢在御前伺候。
长乐和璇初聚拢在青白相染的瓷缸旁,查看昨日捉到的锦鲤。
璇初细短的手指在水面轻点,逗得鱼四下游动。
阳光直射到水面上,金色的锦鲤发着光辉,璇初快乐地瓷缸边移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影子遮住光线。他将双手扣在边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中的鱼。
在鱼甩了他水滴后,委屈地抬起头望向长乐,发现姑妈正在和一个内侍交谈,是常陪他玩的那个内侍。
他从矮踏上下来,坐在那,托着下巴,等待姑妈转过身陪他。
这时,门前激起喧哗,一个穿着道袍的人举着桃木剑领着一行人闯了过来。
长乐收起与肖望的谈话,不解地看去。
拦不住来人的内侍慌里慌张地冲过来,直磕头认错:“仙长执意要来,奴婢无能,拦不住。”
听到仙长一词,再看那人所做所为,长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对那个内侍道:“让冯腾将他们带走。”
话落,她转身离去却被那个仙长拦住。
长乐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璇初,他已被抱进屋内,屋外的内侍拿着杖棍围着其余人不容他们进屋。
她放下心,将一半心神放在面前这个道人身上。
他须发皆白,双目有神之中透着滴溜溜转的狡黠,不似个道人倒像个盗人。
“此处妖气冲天,定有污秽!”他将剑竖在面前,双指按压其上,嘴中嘟嘟囔囔,陡然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什么极其令他厌恶而强大的东西,“贫道还是低估此物,竟结成如此凶恶之阵,妄图吸取龙脉,徒儿快拿为师法宝去破阵,莫要让此邪物存留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