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早已点起了油灯,冬天用的炉子也被翻了出来点起了火炭。
莫清漪进屋后先注意的是自家的摆设,而卞良最先看见的是一边藤椅上的美人。
卞良对于自己欣赏的女人所投出的目光从来是自然直接的,和他欣赏一幅美妙的画时没什么区别,可是画却不会向他微笑。
“很抱歉,”藤椅上的女子走了下来,“我的下人粗鲁行事,冒犯二位了。”
莫清漪也很欣赏她的美貌,笑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希望这位小姐以后能好好管教他们才是。”
女子笑着应下。
莫清漪回头看着卞良,“里面是我的房间,我们去那边吧!”
卞良点点头,莫清漪又向对面的女子说道,“剩下的火炭都被你们用了,我房里还有一个火炉,能不能让一些火炭给我?”
女子花容稍变,吃惊地问道:“这房子真是姑娘的?”
“当然!”
“这——我们还以为这房子没人住,便破锁进来借宿,接着又冒犯了主人,真是过意不去,我们这就出去另找地方。”
“姑娘,你不必自责,”莫清漪阻止她道,“眼见着要下雨了,你们进来躲避也是正常的,何况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有住人了。”
“那就多谢二位了。小女姓鲁名如姻,不知公子、姑娘贵姓高名?”
卞良回礼答道:“在下卞良,这是我的义妹莫清漪。”
“卞公子,莫姑娘,这儿本是你们的地方请你们自便,我们在这厅堂里就可以了。”鲁如姻吩咐刚才与卞良动手的男人给里屋移了炭火。
进了里屋,莫清漪掸净床上的浮灰,刚刚坐到久违的床上,外面的雨便飘泼下了起来。
卞良瞭见莫清漪的裙角,“清漪,你的裙角都湿了。”
“刚才在湖边玩得太高兴了都没注意——你的衣服不也是?”
“我在火边烤一会儿就好了,你这样可不行,会着凉的。这房里还有什么衣服吗?”
“哪还会有?就算有也早被虫子咬烂了。”
“我可以进来吗?”鲁如姻在门外问道。
“请进!”
鲁如姻手上拿了一件披风递给了莫清漪,“很抱歉,在厅里能听到你们说话——既然莫姑娘的衣服湿了,就把这个披上吧,免着着凉。”
莫清漪接过披风,“太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我还住着你的房子呢!”
“鲁姑娘,外面厅堂没有这里暖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和我坐一会儿吧!”
“好啊!”鲁如姻帮莫清漪披上披风,和她一起坐到床上。
卞良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坐着一直没有说话,他喜欢看女人之间如何相处,尤其是聪明的美女之间的争芳斗艳,既赏心悦目又能增长学问。
“卞公子,我没有打搅你吧?”鲁如姻先开口问道。
“怎么会呢?两位这么漂亮的姑娘坐在自己的面前,何尝不是种享受呢?”
两位美女都笑了,卞良陶醉在她们的笑声中又开始沉默。
“鲁姑娘今天也算是我的客人,但是我的家现在像座古庙似的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实在有失主人的礼道。”莫清漪开始了地主的寒暄。
“人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干粮和棉衣。现在我有房子可以避雨,有火炉可以取暖,这已经是最优厚的款待了。”
“那如姻姑娘的这件披风不也胜过黄金万两了吗?”
两人相视又笑了,卞良在一旁好不佩服这两个女人的交际能力,彼此寒暄的对话听起来也像是相逢恨晚一样。
莫清漪和鲁如姻嬉笑着很快使屋子里的氛围热闹起来,但卞良心知肚明,这两个女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近一个时辰,竟然谁都没有提及家境、去向这些任何平常人开口就会问的事情,她们的防范意识如此之高有点出乎卞良的意料。
雨停了,夜里的林子格外寂静,莫清漪折腾了一天困得蜷在床上睡了。鲁如姻似乎没有倦意,坐在莫清漪的身边不时给她掖着身上盖着的披风。
卞良将火炉移到床边,起身走出房间。
雨后的夜晚透着清爽的寒意。乌云散去,一弯细月放出胜过满月的光亮,树叶上的雨水折射着银白的月光,让林子竟像点缀了群星一般的璀璨。
卞良走到马棚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坐骑,“累了一天,你还不睡吗?”
“你是在问马还是在问我?”鲁如姻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当然是在问马,我猜不出它的心思才会问。”
“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样的心思呢?”
卞良转回身看着鲁如姻:“像如姻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两个陌生人的旁边睡着呢?”
鲁如姻点点头笑道:“那清漪妹妹现在是真睡还是假寐?”
“她是真的睡了。”
鲁如姻露出一脸的疑惑,她清楚莫清漪的聪明不在她之下。
卞良有点得意地笑道:“因为有我在,她可以放心地睡下。”
“能让一个女人如此信赖的男人只有她的爱人了。”鲁如姻感叹起来。
“爱人可以信赖,却无法让对方安心。”
“难道你们真的是兄妹?”
卞良狡黠一笑,“昨天我们是陌路人,从今天起我们胜似亲兄妹,可是再以后会是怎样我就不敢说了。”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清漪妹妹。”
卞良默认地走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下,鲁如姻坐到他的旁边,“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卞良感叹聪明的女人都喜欢直截了当地问这种问题,“我很欣赏你。”
鲁如姻有点意外地笑了,“怎么讲?”
“你怀疑我在寒暄你?我不是那种喜欢奉承女人的人。”
鲁如姻竟有点心悸,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绝不能自作聪明,因为这样的男人最讨厌耍小聪明的女人,“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男人。”
“那真是谢谢鲁姑娘的抬爱了。”和卞良说这句话的女人,鲁如姻不是第一个,她们都怕因为只言片语的不妥使自己的形象在男人心中有些许折扣。
鲁如姻和他只几句对白,不敢再与他打心理战,战役的开始她就处在下风,因为她的心早已偏向他了。
“前面是有个湖吗?”
卞良庆幸她已经认输,不然后果将是自己对她的厌恶。
“是啊,它叫颍湖,你也要去那里吗?”
鲁如姻摇摇头,“本来打算到那里看一看,不巧天要下雨,我才不得已进了这栋房子。我从小就喜欢水,可我的五行却属火,看来我的父母记错我的生辰八字了。”
“不一定啊,这说明你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因为你想用你的火把见到的水都煮沸。”卞良紧接着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
鲁如姻心中感叹他识人如此准确,“你现在能带我去湖边看看吗?”
卞良收住笑容歉疚地摇摇头,“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