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给病秧大佬(美食)>第87章 山上那桃花开得很好……

  山中清冷, 歪脖子松树下也不例外。

  大关氏忿忿丢下那装有石子的锦盒,对几个宫人问道:“红宝石呢?这就是你们给我拿回来的红宝石?”

  她冷笑着端起茶船撇撇热茶里的茶叶:“你们这么多人还被秋斓一个人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遭却无人出声。

  大关氏微微皱眉:“说话,哑巴了都……”

  她正要抬眼, 就见到几个宫人都蜷伏在地, 被沈昭用刀顶着脖子根。

  大关氏轻轻撩眼, 故作震惊:“沈昭?你疯了吧?你居然敢把朱嘉煜那废物丢在山上?”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真不怕死?”

  沈昭眼里淬着冷意, 心里早就把大关氏杀了千百次,可他面上不显, 只是惜言如金地问道:“我的人呢?”

  “想要你的人?那你把我的妹妹又扔在哪?”大关氏不紧不慢地哂笑,“你要不要先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心软, 给你一点秋斓留下的遗物。”

  沈昭微垂眼帘, 握着刀的手半丝也未曾松开, 却也还是平声静气地问:“阿斓在哪?”

  “你想杀便杀,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知道秋斓在哪。”大关氏面不改色, “大不了你就试试弑杀当朝皇贵妃是什么下场, 这里全都是亲军,就算你来得了,也得看看你走不走得出去。”

  “我找不到念君, 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秋斓。”大关氏失笑, “她就埋在这山上,这会恐怕已经快没气了。”

  “你就找人一寸一寸地去筛土, 去把这座山搬平吧。”

  沈昭阖了阖眼。

  他留给秋斓的乌鸦都好好地留在山下的帐中,秋斓根本一只都没有放给他求救。

  他的阿斓宁愿死,也不想他在山上多一丝意外。

  她想看着他的新天更替在京城上空,她想让他扬眉吐气得一份迟来的正义,她怕他曾经受过的那些罪都得不到应得的补偿。

  就如同她当初宁愿嫁进沈家冲喜一样,如今这些东西哪怕要用她的命去换, 她也无怨。

  他于她而言,早已经成了最重要的人。

  沈昭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全然笼罩。

  只有无数的憎恶如同野兽般在他耳畔咆哮。

  他看多了这世上的脏事,他可以忍气吞声,可以受着别人落在他身上的利刃,可以任由小关氏下毒使阴。

  但是一铲又一铲的黄土盖在秋斓身上会是多让人绝望的场景,他没办法去想。

  地底下那么黑,那么冷。

  他的阿斓会一点一点窒息,会怕到偷偷地哭花脸都没人去替她擦。

  沈昭眸里忽漾起一阵无端的恶寒。

  他缓缓撩起眉眼,冲着大关氏勾出几分森森的笑意。

  沈昭唇边的弧度逐渐明显,他却只轻描淡写道:“皇贵妃难道就没想过,暹罗的兔儿都是赏给各位公主的,陛下为什么会独独留给阿斓一只?”

  “我记得皇贵妃早年与太后不睦至极,生下的次女福媛公主也因着太后的缘故早夭,若是福媛公主还活着,如今也该及过笈嫁人了?”

  “小公主的肩上还有块胎记是不是?”

  大关氏微愣:“你……”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沈昭嗤笑,“娘娘猜猜我怎么知道的?”

  “娘娘再猜一猜,你把阿斓埋在山上,日后是你更后悔,还是我更后悔。”

  “当初公主真的死了吗?娘娘埋人之前看过阿斓肩上是什么样子没有?”

  大关氏胸有成竹的神情终于被撕开一条裂痕,连端住茶船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她竟被沈昭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无从答起。

  “福媛……”大关氏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沈昭唇边的笑意半些未曾消减:“阿斓若出了事,我疼三分,你便要疼五分。”

  “皇贵妃定然清楚,妻子我可以再娶,而你杀了她,恐怕就得痛苦一辈子。”

  “还愣着干什么?”大关氏骤然起身,恶狠狠道:“人埋在哪?”

  “去挖,快去给本宫把人挖出来。”

  人群这才仓惶折回。

  沈昭不动声色地跟着,等到兵卫们指明位置,他终于不顾满地狼藉,跪在地上急不可待地刨开一剖又一剖湿土。

  他的阿斓被人抹去了尊严,被人夺走了生路,被人像牲畜似的套在麻袋里埋在这。

  “阿斓。”沈昭终于再忍不住神情中的一抹慌乱,忙不迭撕去那粗糙的麻布口袋。

  秋斓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煞白,双目紧阖,气若游丝,前夜才换过的长裙上早已经被血染透。

  可至少,他找到她了。

  沈昭立即将人从土中拥出,忍不住轻声唤她:“阿斓,醒醒。”

  “不要睡,这里太冷了。”

  “肚子会疼的。”

  可秋斓的手垂在地上,仍旧没有半点反应,沈昭不禁眼眶发红。

  “阿斓,你答应过你会好好的。”

  “快起来,我带你去买小鱼灯,去买糖人,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大关氏瞧着沈昭的神情,这才后知后觉伸手去扯秋斓的衣领。

  沈昭却拥紧怀里的秋斓,冷冷道:“别碰她。”

  “这地方就没有本宫做不了的事。”大关氏恨恨开口,“她若是本宫的女儿……”

  “我何时说过阿斓是你女儿?”沈昭揶揄道:“她肩上可没什么胎记,你的女儿恐怕不太喜欢你,所以早八辈子就去投胎了。”

  “你……”大关氏皱起眉头,终于明了自己着了沈昭的道儿,“你怎么知道福媛肩上有胎记?你居然敢骗本宫?”

  “骗你就骗你,你又能如何?”沈昭满眼蔑然地睨向大关氏,仿佛她多喊一声“女儿”都是对秋斓的玷污,“你连救过福媛公主性命的循王都能下手毒害,还怪别人会骗你?”

  “好,好。”大关氏怒极反笑,“反正朱嘉煜也早就已经葬身虎口了。”

  “你能把人挖出来又怎么样?你们走得出去吗?你们就留在这做对感人至深的死鸳鸯才好。”

  沈昭面上笑意未消:“大关氏,三年了。”

  “你当真以为我们还会在你手上再栽一次?”

  沈昭将秋斓抱去树下,轻轻搁置好,又随手折下一支吐蕊的桃花,用花覆住秋斓微阖的双眼。

  他小心翼翼做完这些,而后才终于回身抽出自己的刀。

  不同于他往常惯用的雁翎刀,这是一柄金错的苗刀。刀身极长足有六尺,横刀能将人斩成两截,刀镡上擦洗不去的红锈更是透出腥膻的杀机。

  “你还想以一敌百不成?”大关氏轻嗤,“不自量力。”

  沈昭睨着大关氏:“就凭你手里这群京卫的酒囊饭袋,也想挡我?”

  “你当我们西南都指挥使司的边军,几十年都和你们一样,是靠吓人保家卫国么?”

  他双手握刀,横刀挡在秋斓前面,刀刃的寒光映过他蕴满杀意的眉眼。

  他薄唇翕张:“我要的不多。”

  “阿斓是我沈昭的妻,你们欺她辱她伤她,只要拿命还给她就好。”

  刀刃言语间便径直落下,沈昭再也不由人分说,直直用满地血色染红了思河的山林。

  他一袭颀长身影着了烈烈鲜衣,通肩金澜化作赤色,艳色袂裾上不知沾过多少血,像从地狱里烧出来的灼灼烈火。

  就连他手中那柄金错的长苗刀也转瞬便俨然如同刚从血海里浴过似的,被浸得红迹斑斑,嘀嗒淋漓。

  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活脱脱如同忘川河畔爬出来的罗刹鬼敲响了丧钟。

  他往前走时,血迹便跟着留了一路。

  沈昭所过之处,着实不像是人间。

  众人听那利落刀风吓得噤若寒蝉,被那刀刃反出的红光照得两股战战。

  京卫安居顺天,早已在安逸中懒于操练,不比边军真刀实枪出身入死,根本没人是沈昭的对手。

  就连杀伐决断的大关氏也未曾见过此般人间炼狱似的场面,满地残尸断臂,满眼血流如河。

  她被裹挟在人群里,眼睁睁看着沈昭从人变成了浑身浴血见人就杀的鬼。

  亲军更是看着杀红眼的沈昭被吓得丢盔弃甲连连后退。

  “是喋血刀,难道沈昭就是边军里的杀神鲜衣喋血刀?”

  “边军的精锐分明在三年前就被一窝端了,连循王都死了,如今这怎么可能……”

  他面前是惨绝人寰的血海,身后却是鸟语花香的天地。

  饶是亲军人多势众,却没有一个人能踏足沈昭身后半步。

  因为那是属于秋斓一个人的天地。

  秋斓静静靠在树下,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那些人管沈昭叫鲜衣喋血刀。

  鲜衣喋血刀,听着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名头,可再厉害也还是那个她最熟悉的人。

  他平素喜净,嫌弃她沾满身灶灰,原来也可以受得了血污满身。他先前怪她不听话,惯爱弹她脑门,可如今连话也不多办句,统统只是一刀而已。

  明明是那么个杀气腾腾的人,平日里却任她打任她推搡未见半点不耐烦,被她拧着在床前唱哄睡的小曲,被她没大没小地叫阿昭,被她整日整日地吵嚷聒噪。

  她恍惚间看到沈昭举起长刀,那刀刃寒光绝云,他的衣摆如舞翻飞。

  她又看着他好像一朵沾上血的花,孤独又美丽。落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央,又在满目咸腥风雨中红赤赤地怒放。

  桃花的香气萦绕在她周围。

  秋斓又发现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阿昭又去先前次次那样,从天而降般来救她。

  可这次不同以往,他不能来,更不能为了她前功尽弃。

  他不能丢下太子一个人在山上铤而走险,否则他的那些仇便没法再报,那些过往的公道更是讨不回来了。

  秋斓鼻尖骤然涌起一阵酸意。

  她被大关氏要挟的时候没有哭,在土里被人埋了半截的时候也没有哭,可如今眼泪却莫名夺眶而落,很快濡湿了搭在她脸上的花瓣。

  满地的伏尸震慑着无人再敢上前。

  沈昭听着身后暗暗的啜泣,才终于慢慢回过眼。

  他连散乱的发丝上都在滴血,却还能仗着秋斓眼前是一片混沌,神清气闲像个没事人似的朝秋斓笑:“就快好了,再等等。”

  “阿昭,你疯了么?”秋斓有气无力地问,“你为什么要来?”

  沈昭轻描淡写却还温吞着声道:“我只是觉得山上那桃花开得很好,便想送来给你瞧瞧。”

  “不准把花拿下来,你的阿昭这会恐怕不怎么好看。”

  “小傻子,你不愿我在你和殿下中间做选择就宁可自己拖住大关氏,殿下自也不至于沦落到让我丢下你。”

  “我与他在一起是因着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是为着让你丢性命的,你们两个人之间用选么?”

  秋斓正听得云里雾里,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忽由远及近。

  “嘉灼。”那头正蕴着愁思的大关氏眉头一松,顿时扬起底气,“尔等弑君篡位,图谋不轨。”

  “如今三皇子已到,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速速诛杀这谋逆的贼子乱臣沈昭,可赏黄金百两。”

  大关氏眼中的戒备骤然松懈,迎向来人上前几步,可话音未落,步子很快却又顿在原地。

  挡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三皇子朱嘉灼,而是太子朱嘉煜。

  朱嘉煜翻身下马,冲着大关氏弯起眼角:“不巧,皇贵妃找来那老虎的淫羊藿吃早了些。”

  “你的三皇子恐怕下半辈子要做个废人了。”

  言语间,朱嘉煜的刀便已然出鞘搭上大关氏的颈子。

  “你敢?”大关氏满眼不可思议,她皱起眉头,“你就是个废物,你敢杀我?”

  “我怎么就不敢?”朱嘉煜冷笑,“皇贵妃,这可不是一把没开刃的刀。”

  预料中的震慑未能成功,大关氏不由得一怔。

  她又仔细打量起来,面前那的确是朱嘉煜的脸,可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和不安,更是半点也没有朱嘉煜往常的样子。

  大关氏难以置信的视线梭巡过三圈,终于恍然大悟:“你不是朱嘉煜,你是循王朱嘉烁。”

  她面前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皇贵妃终于瞧出来了?”

  “三年前没能杀了我,皇贵妃现在一定很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