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给病秧大佬(美食)>第64章 腊八蒜

  年关日近, 腊八眼见得到了。

  秋斓早就买紫皮大蒜备着,到日子就寻来满庆儿一起将蒜扒了皮。一到腊八,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浓, 家家户户都要腌腊八蒜。

  往年不管再操劳, 秋父秋母都要和家中的三个女娃儿一起腌蒜。

  蒜只要剥皮仔细盛装进陶罐里, 再用米醋淹过罐沿将蒜瓣全部泡进去便好。米醋清甜, 能解蒜的辛辣之味,等十余日后, 蒜瓣就会全都由洁白变得翠绿,风味便也彻底完成注入。

  变绿的腊八蒜酸甜微辣, 脆爽生津, 口味独特, 蘸饺子拌面皆是一绝。秋斓还学着母亲从前的腌法,将捣碎的冰糖也铺匀加进罐子, 这样便能提出几分鲜味, 将家家户户都会腌的腊八蒜制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等铺完了蒜瓣米醋,秋斓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罐子密封好,抱进屋中静待滋味沉淀。

  “阿爹。”秋斓端着腊八蒜罐, “我就把罐子搁在窗下, 让阿娘天天看着。”

  “放远些。”秋茂彦苦笑,手里却没闲下来淘洗巾帕帮妻子擦脸, “你阿娘爱干净,腊八蒜味道冲。”

  秋斓故意把蒜罐放在床头:“那就放这,阿娘要是受不住那蒜味,就起来骂我好了。”

  秋茂彦知道秋斓也是满心期盼着秋夫人醒来,只好无奈地摸摸秋斓的头:“那就放这,把你阿娘冲醒, 就连着我们爷俩一道儿骂算了。”

  秋斓看着阿爹眼中难以掩去的凄苦轻轻叹下一口气,不想身后忽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人浅声问道:“怎么?我偏就这么爱骂人吗?”

  秋斓浑身一僵,立时回过眸去。

  秋夫人半睁着眼,苍白的脸上冲着秋斓扯出些浅笑:“我梦到你阿爹中了状元,没有人替他簪花。”

  “也不知是谁家的状元郎,垂头丧气地骑在大马上,真是好可怜。”

  “姝英。”秋茂彦随即抓住妻子的手,“你醒了?”

  秋斓面上一喜,连忙坐在床边:“阿娘,阿爹已经中会试头甲,已是会元,等过完年就要殿试,你定得给阿爹簪花的。”

  秋母伸出枯槁消瘦的手摸了摸秋斓的额头:“好娃儿,你受苦了。”

  “姝英,饿不饿?”秋茂彦满脸关切,“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水?”

  “德良呢?”秋母探寻的目光朝屋子四周梭巡,“我睡了多久?那天晚上……”

  秋斓这才缓声解释说:“阿娘别担心,都好好的,那天晚上世子来的及时,将那些歹人全都杀退了。”

  “咱们家顺风顺水,阿爹中了会元,咱们家的酒楼也开了门,阿爹还给取名字叫至归缘,眼下生意正红火。”

  秋母静静听着,待秋斓那些报喜的话都说完,才忧心忡忡地问道:“阿斓,既然顺风顺水,你如今怎么会在家?”

  秋斓喜笑颜开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那镇国公府没什么好。”秋茂彦轻叹,“阿斓留着也是危险……”

  “既然阿斓说是世子及时到来杀退了歹人,可谢过人没有?”秋母又问,“世子又缘何来的那般及时?可是因为府中危险,人家想叫你求个平安叫你回来,还是因着旁的事?”

  秋茂彦这才一哑,后知后觉是自己忘记惦念这事。

  “阿爹,阿娘。”秋斓见是瞒不住了,只好埋埋脑袋,终于还是忍不住老实交代,“其实……是鸽血红宝石弄丢了,我怕引出祸端。”

  “本在当铺里当活的,谁知郭举人偷偷去赎了宝石,等我知道的时候,郭举人已经落水溺毕。我跟阿姊到处寻,也不知郭举人把宝石搁去哪里。”

  秋茂彦一脸震惊:“莫非就是德良摔掉茶杯那日?”

  秋斓轻轻点头:“正是。”

  “郭举人死得实在蹊跷,他一过世,咱们家的宝石就彻底再没下落了。何况世子因着救我们露了他病愈的事情,宫里头便想为世子重新择妻。”

  “如此一来,不高攀镇国公府也罢。”秋斓低声道,“我不想他为难,更不想害他。”

  “这红宝石好端端的怎么会叫子真赎走?”秋茂彦皱皱眉头,“顶好的鸽血红宝石天底下就只有那么几块,难不成是叫人认出来咱们家的是滇州土司府那块?”

  秋母却只摇摇头:“不见得。”

  “那晚出事之前,除过你,我从未说过鸽血红宝石的来历,若非是宫里头和土司府的人,不该认得出来。”

  “那便是贪着咱们家的石头珍奇无比,故而才会赎走?”秋茂彦的眉头越皱越深,“既然当活的,怎么会叫旁的人赎去?”

  秋斓这才将德良路遇郭子真,故而同郭子真一起去当铺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也实在不知红宝石去了哪,只是料想着应当还没被认出来。若是认将出来那是滇州土司府的东西,不管是讹钱还是那谋反的由头寻事,总该已经找上我们家才对。”

  秋斓的话音才落,门外的德良忽端着托盘失神地在门边磕了一下。

  屋里三人的目光齐齐朝她望去,德良才手足无措地回过神:“阿娘,你醒了?”

  秋斓两三步上前,接过德良的托盘,将德良拉进屋来,顺手将门关严。

  德良才进屋,便垂着眉眼轻声说:“都怪我。”

  “若不是我跟郭举人一起去当,就不会丢了。”她不知那红宝石如此重要,不知家中还有滇州土司府那些渊源,不知秋斓是因着那红宝石丢掉才会。她不是秋家亲女,自幼时一身病就拖着家人,如今还弄丢了家中最重要的东西,德良不禁越发自责,“都是我不好,我真是闯了大祸。”

  秋斓牵住德良的手:“阿姊千万别这么说,你岂能未卜先知那郭举人是有歹心的?”

  “如今事已至此,咱们得把红宝找回来才最重要,阿姊听的看的,千万记得烂在肚子里才是。”

  “阿娘都醒了,再难的事也不怕,咱们一家人在一块,肯定能想出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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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已近戌时,京中却没有要宵禁的准备。

  逢年过节难得有几天不宵禁的日子,大家便也都指望着除夕这夜通宵守岁,好好看一看夜晚的京城是什么样子。

  街上扎了新灯,宫绸做的花也成簇成簇摆在街头,门门户户灯笼高悬,整座京城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镇国公府里因着连着丢了两位主子,虽说也不必悬白,但到底是不敢再大张旗鼓的热闹。

  故而府中布置一改从简,顶多是门前多挂了两盏新买的灯笼。于下人们而言,沈昭虽凶名在外,但比起小关氏而言实在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即便是除夕近在眼前,他也没有什么吃团圆饭的需要,早早便恕了下人们自去过节。

  也正是因此,沈昭院子和往常一个样,空落落的,唯有宏毅站在沈昭身边伺候。

  “秋夫人是腊八那日醒的,如今已然调养康复。”宏毅浅声回禀,“爷,滇州那事要不要找秋夫人亲自询问清楚?”

  “眼下若是能找到滇州土司府的人,殿下就有了拿捏大关氏的筹码。”

  “眼下还不是时候。”沈昭捏着自己把玩惯的玉坠子摩挲片刻,“先前说查秋夫人那位兄长,查得如何?”

  “秋夫人既能装作汉人在京中生活二十余载,她的那位兄长必然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装作汉人。”

  “若只盯着狜人查,便会一叶障目。”

  “那年俘入京的滇州汉人不过二,三百,如今还在京中的恐怕不会过百。”

  “把名字理出来。”沈昭低声斟酌,“顺着秋夫人挖出巴遵望和昊钦庵的下落是重中之重。”

  “已经理了。”宏毅转而掏出信封,递将给沈昭,“爷嘱咐过的事,我都记得。”

  沈昭哂笑着接过信封,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问:“东厂那头如何?”

  “我是晌午见的嘉焕。”宏毅仔细回忆,“他已经按爷说的混进至归缘里头留下了。嘉焕说齐灏这些倒是不曾再去过至归缘,但差番子买过两三次点心。”

  宏毅说着忍不住皱皱眉头,思维一时间似是凝滞了,“这动作着实奇怪,他先前难不成还真是要带夫人回东厂医伤不成?东厂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心?”

  “齐灏不比小关氏好对付。”沈昭略加思忖,“东厂那位进能提刀,退能谋划,还善于猜度人心,眼下不骤然去为难秋家,未必就是没有这个心思。”

  “不能掉以轻心。”

  “元令不养闲人,有嘉焕在秋家那头,爷只管放心。”宏毅沉声回禀,“若有事端爷您赶不及的,嘉焕定能应付东厂的人拖住时间。”

  沈昭不紧不慢继续问:“他可还带旁的话给你?”

  宏毅稍加沉默,便又道:“嘉焕还说临近年关,店中事情不少,夫人好似是沾冷水累病了。”

  沈昭漫不经心轻敛住的眼帘骤然撩起,他追问道:“沾冷水?阿斓染了风寒?”

  宏毅不动声色地点下头去:“应当是。”

  沈昭不消更多言语,只自顾自骤然起身,一把捞起架上的外衣往身上套:“你自去过年,不必等我。”

  “我忽然又觉得,眼下正是找秋夫人聊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