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给病秧大佬(美食)>第45章 你不动秋家,我就不动你……

  沈晖愣在地上仰着头看向小关氏。

  门外的光正映着小关氏的背影, 在她身上环上一圈泛着金色的光。

  是借着这一圈圣色似的金光,才能看清她满头的钗环金簪掐丝描银,满身的绫罗绸缎通肩金澜。

  小关氏服饰贵重, 华丽无比, 威风凛凛, 强势异常。她像寺庙里人人敬拜的神祇, 是镇国公府下人无敢不遵的至尊。

  可她半点不似菩萨那么慈眉善目,她的眼永远都瞪着, 她的脸上永远都是不满。

  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永远摆着“震慑”两个字, 她像是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艳丽的皮子下藏着凶神恶煞的血盆大口。

  沈晖心中其实早已无比厌恶。

  从小到大, 那些话对他失望的话,他早就已经听够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学无术, 知道自己虽跟表兄同在书堂实际却能差出十万八千里, 知道别人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都叫他是纨绔子弟。

  可一味从他身上索取“争气”两个字的小关氏,和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自己不行,便去逼着别人。

  让别人做, 总要比自己去做容易得多。

  “可你已经把我生出来了。”沈晖噙着泪, “你当我愿意来这国公府里头当你儿子?”

  “天天就逼我跟着表兄这,跟着表兄那, 你既那么喜欢表兄,只管认表兄去做你儿子好了,嫌我不争气,你还要我干什么?”

  “我若是能选,让府外头卖南豆腐的夫妻当我爹娘,怕是也比如今强些。”

  小关氏气得眼睛发红, 只寻思要从屋里找根竹鞭或掸子,定要好好抽沈晖一顿才能泄愤。

  不想沈晖已然是个十五六的半高少年,他迅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并不比小关氏矮个一截半截。他忽得将小关氏推个趔趄,便堂而皇之在小关氏眼前全身而退,一溜烟从小关氏眼前跑了。

  “你这个逆子。”小关氏气得身音发颤,连鬓边花草簪落了也顾不得管,只能冲着沈晖跑远的方向大骂,“你疯了,你敢推你老娘?”

  “你有种跑,你就滚出镇国公府,再也别给我回来。”

  守在院外的下人们听着这横贯院子的骂声,各个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进门伺候,只怕迎着小关氏气头,讨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再搞不好被发卖活着丢了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风在院里飒飒地吹,掠得落叶的梢头直颤。

  沈晖一跑,方才还骂声不绝于耳的小关氏忽然便安静下来。

  下人们直守到天色渐渐擦黑,都快过了要用晚膳的时候才颤颤巍巍挪进院子。

  他们低声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小关氏还独个坐在圈椅上,身边旁无一人,她也鬓丝微乱,见了几分落寞,好像并未察觉时辰已然过去很久。

  她听着下人们的话,才慢慢抬了眼。

  外头的天已经暗了,暗得好些东西都让她看不清。

  沈晖跑出去就没再回来。

  小关氏后知后觉地眯住眼睛,只觉得生出几分乏劲:“晚膳?这么快?”

  “不必传,我去祠堂里上几柱清香,你们不要跟来。”

  她说着便自顾自起身,也不管顾其他下人,只是埋着头往祠堂里去。

  像是失了魂,落了魄。

  主母既已发话,下人们自然唯命是从。

  放着她一个人往祠堂里去。

  镇国公府的祠堂里点着长明灯。

  一豆又一豆的灯排在架子上,燃得赤焰火舞,那橙黄的光亮映着祖宗排位,映着先公画像。

  沈修鸿的容像就在正中挂着,他穿蟒袍,戴高冠,半点不像临死时那样苍老落魄。

  沈修鸿本有两个儿子,长子沈明苕倒是出众,可惜英年早逝。次子沈合荣不学无术,如今中风在床。

  故而沈修鸿活着的时候,最疼沈昭这个孙儿,一早就做主定下了沈昭的世子之位。

  可惜这沈家再有铮铮傲骨,三代人终究还是全要被她小关氏一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即便沈合荣还活着,过不去多久也要挂在沈修鸿旁边的。

  小关氏瞧着那容像,忍不住冷笑两声。

  “你们也不要怪我。”小关氏慢条斯理地转身往灯架上加了一斛灯油,“晖哥儿同样是你们的子孙。”

  “我也没弄个野种来袭爵。”

  “沈昭早晚要去陪你们的。”小关氏自言自语着捻起三根檀香,“便将这国公的位置让给晖哥儿又如何?”

  “你们也是晖哥儿的伯伯爷爷,便保晖哥儿平平安……”

  话音还没落下,不知哪里冒了股穿堂子的邪风。

  满架子长明灯被照得直晃,扯着小关氏的影子如同鬼魅妖邪般摇曳。

  小关氏顿了顿,抬眼瞪向沈修鸿的容像:“怎么?”

  “老爷子这是不肯了?”

  她冷笑着将手中的檀香一股脑全掷在沈修鸿排位上:“你不肯也没用。”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想来找我索命吗?”

  “是你们沈家不成,怨不到我头上。”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小关氏神情激愤,“为什么同是关家的女儿,我长姐就能几十年如一日讨得圣心?为什么她的儿子就能做得储君?为什么嘉灼就能胸有城府事事谋算。”

  “只有你们沈家的儿子时至今日还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替他精心谋划,他却还要嫌我心狠手辣。”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关氏话音里多出三分怨愤:“我到底是……哪里不如我姐姐了?”

  “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这样对我?要让我被你们沈家拖累至此?”

  长明灯随着她的话音胡乱摇摆,霎时间仿佛在祠堂中充斥满凄凄厉厉如泣如诉的动静。

  晦朔的光线映在小关氏脸上。

  天已经黑了。

  小关氏下意识凝凝神思,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尖利嗤笑从身后传来。

  她猛然回头,果见有道颀长身影立在她背后。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小关氏眼角一跳,不由得下意识朝后退,登时脚下一个不稳,便被跪拜先贤的蒲团绊倒在地。

  沈昭走路好似没有声音,不知是什么时候进了祠堂。

  可长明灯在侧,他一副苍白单薄模样,与那些容像上的沈家先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沈昭不言,只垂眸睨着她。

  小关氏心下一紧,脑海里莫名传来些慌乱。

  沈昭见状,便不动声色地行到几案边抄起注批的主笔,滟滟地蘸了几笔祠堂中的红朱砂。

  蘸饱朱砂的兼毫正嘀嗒流淌着红墨,骤看去俨然一把刚刚杀过人的短刀。

  沈昭百无聊赖地握起笔瞧一眼,觉得朱砂蘸得差不多了,便行到小关氏面前伏膝蹲下身来。

  小关氏一滞,死死盯着沈昭的一举一动,半点不敢挪开视线。

  她见沈昭抬起手,眼角倏然跳起,整个人便下意识打了个颤:“你想干什么?”

  小关氏厉声喝道:“我是你继母,镇国公的夫人,当今皇贵妃的亲妹。”

  “你知不知道得罪我们关家会是什么下场?”

  “这里可是祠堂,你若是敢当着你们沈家祖宗的面动我一根汗毛,我必禀明皇贵妃,将你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日里若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已在这番话前吓得膝头着地连连叩头。

  小关氏瞪眼瞧着,满志踌躇地等沈昭也跪在她跟前恭恭敬敬说话。

  可沈昭不仅毫无讳色,甚至被她这番威胁给说笑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听着小关氏煞有介事地警告,好似听到个笑话。

  祠堂里曳曳的烛火也照不亮沈昭眸眼深处的暗色,他抓着小关氏的发髻迫她仰起头来,而后才冷声道:“话,我只说一遍。”

  “你不动秋家,我就不动你和沈晖。”

  “否则我让大关氏明日便来镇国公府给你们母子上香,就用你方才掷在祖父容像上的那种。”

  小关氏那头发日日精心调养,不知是费过多少心思,花过多少真金白银才有如今这般乌黑发亮。

  可在沈昭手里,这些尊贵的象征全都成了制约她的束缚。小关氏被拽着更是生疼,她咬牙切齿欲要反抗。只是还不及她开口,沈昭便先她一步抬起手来,不由分说横空一笔。

  小关氏根本没有看清他迅速的动作,便只感到脖颈一凉,咽喉之上多了道血口子似的朱砂红痕。

  那是人身上最致命的位置,只要轻轻切开个薄薄的口子,纵是八尺高的大汉也会马上一命呜呼。

  倘若沈昭眼下拿的不是笔,恐怕这地方已经有人离了世。

  小关氏后知后觉,不由得一个激灵,便又听沈昭道:“原来镇国公夫人也不过如此,脖子上划一道,跟只死鸡没什么两样。”

  “你……”小关氏欲言又止,心中显然已经生出些顾忌,“秋斓果然是养你养得上心。”

  小关氏被气得笑出声来:“我竟不知你这病已然大好了。”

  沈昭不应,只朝着她蔑然一笑,将那蘸满朱砂的笔掷在小关氏身上,染得小关氏身上绽出几点血花。

  “小关氏,不该碰的人就最好别碰。”

  “否则,我能用笔,就能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