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给病秧大佬(美食)>第35章 马蹄绿豆沙

  京里头才入秋, 白日里暑气未退,可一到太阳西沉,那点积攒了一整天的热意便会很快溃不成军偃旗息鼓。

  清风敲着窗框, 送来属于秋夜的冷。

  秋斓站得离窗近, 便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这是因为冷, 还是因为听着沈昭的话听得吓人。

  夏日里的蝉鸣早已经绝迹, 可她却觉得耳边麻糟糟的。

  良久之后,沈昭才大发慈悲似的慢吞吞松开挟住她小圆脸的手。

  他垂下眼帘, 不慌不忙放下秋斓身后的撑窗架子。

  待到合住花窗,他才慢条斯理对秋斓道:“这里不比别庄, 小关氏近在眼前, 要格外小心。”

  “我自有招架办法, 你记得往后不要像今日这样逞能行事。”

  秋斓忍不住扁扁嘴,她一时觉得沈昭是在关心, 一时又觉得沈昭是在吓唬她, 最后听着这番交待,莫名好像沈昭在责怪她。

  她连忙抬头打量打量沈昭的神情。

  沈昭平日里瞧着冷冷的,不过一生气便会冷笑, 还会惜言如金。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故意吓唬欺负人, 但他若是字正腔圆温敦有礼地说话,那肯定是因为没安什么好心。

  可如今这样子, 却哪种情况都归置不上,秋斓看了半天,硬是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最后她只好别别扭扭地开口应声:“我记得了。”

  沈昭勾起唇角,迎着她的声音慢慢回过眸。

  锐利的目光直撞进秋斓梭巡的视线里,秋斓猝不及防跟沈昭四目相对,顿时觉得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沈昭也盯着她瞧, 目光并不似秋斓预想中那样轻轻掠过。

  秋斓微怔,想起沈昭方才说的“一刀一个”,虽分不清是真是假,她还是不免得又泛了阵寒噤。

  她嘴角上忙强扯出意思笑意,顾左右而言它道:“不,不早了。”

  “今日舟车劳顿,不如我们就安置吧?”

  “安置?”沈昭笑出声来,浅声问:“这么急着安置?”

  秋斓心下一惊,忽感觉沈昭笑得不怀好意,这才急急侧过脸去。

  只见国公府里偌大个卧房,却连张美人榻也不见,唯有一张床放在侧里。

  “你屋里怎么只有一张床?”秋斓后知后觉。

  沈昭笑意未减:“那不然呢?”

  “这先前便是我的屋子,你还想要几张床?”

  秋斓连连摇头,可怜兮兮地问:“连美人榻都没有?”

  “那今天晚上可怎么睡呀?”

  沈昭挑眉,明知故问道:“自然是在床上安置,难不成你想去地上睡?”

  秋斓听得耳尖直泛红。

  在家中只有她阿爹阿娘才会同床共枕。

  她强忍住几分羞怯,蚊呐似的问:“当真……只能睡在地上吗?”

  “我要去侧屋里睡。”

  沈昭装模作样点点头:“定要去外面睡也可,左不过就是被小关氏偷看到。”

  “然后知道你我不同房,然后再伺机趁着你不在,寻点什么下作法子算计你。”

  秋斓瞳孔微张,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床下的那个床榻也挺长的。”

  “不然我就睡那。”

  沈昭的笑意更盛:“自然不行。”

  “既然是安置,不在床上怎么安置?”

  秋斓一哑,终于搞明白沈昭为什么会笑了。

  她退着被磕着步子,瞬时坐在床上。

  “你别想,我才不要。”她说着抱起枕头隔在两个人中间,“才不要跟你睡在一处。”

  “只有生过小娃娃的人才一起睡。”

  沈昭嗤笑,伸手从秋斓身后拽了被褥,又替秋斓扯下床帘,才若无其事道:“哦,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睡在床上。”

  “定要和我换一换才肯睡。”

  又遭沈昭这么一骗,倒显得她尽在想些令人发羞的事。

  秋斓面上微烫,索性借床帘隔着,背过身不再说话。

  国公府的床又宽又软,可秋斓偏偏辗转反侧。虽说有床帘隔着,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跟男子同屋安置,不得不仔细小心。

  谨防沈昭偷偷藏燕子蛋。

  屋里静静的,良久良久都只有均匀又绵长的呼吸声。

  秋斓这才跪起身子悄悄把脑袋探出床帘打量。

  沈昭睡在地上,侧着身背对她,看样子已经入眠。

  秋斓的胆子这才又涨出来几分,她俯俯身子,勾着脑袋打量沈昭。

  人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阖着眼睡得安详,像玉琢的粉砌的。

  秋斓便又把视线挪到沈昭身上。

  也不知道沈昭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秋斓心中疑惑,便又骨涌着往床外悬身子,使劲朝沈昭手边凑过去看,还准备戳戳沈昭,瞧瞧他有没有反应。

  “别看了。”原本无声的屋里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哂笑声。

  秋斓的手还没伸出来,这才发觉沈昭不知是什么时候早已张开了眸线,正用威压的视线盯着她瞧。

  她心里瞬时慌乱成一团,一个没扎稳,便垂脑袋要往地上滑溜。

  好在沈昭眼疾手快,哪怕是在黑漆漆的屋里,也能找准秋斓的位置。

  他轻轻伸手一搂,便像套鱼似的把秋斓接进怀里。

  秋斓和沈昭撞个满怀,抬脸便又对上沈昭审视的目光。

  沈昭这次反倒不凶她,像把弄什么小玩意似的笑了一声。

  秋斓却莫名更害怕了,顿时像只受惊的梅花鹿,不留一句话,径直便起身窜回床上,将床帘蒙得严严实实,只探脑袋出来。

  她恶人先告状似的质问道:“干嘛装睡?你是不是又想干什么坏事?”

  “你不先凑过来,怎么知道我没睡着?”沈昭轻描淡写,“快点睡觉。”

  “若是实在睡不着,那就把床还给我。”

  “我才没睡不着,我不过就是认床。”秋斓喏喏一声,慢吞吞缩回床上去。

  可没过半盏茶功夫,床帘又被秋斓猛然撩开,疑惑的小脑袋再次探将出来:“你真的,真的没骗我?你没有藏燕子蛋?”

  沈昭阖着眼嗤笑一声,这次不再回话。

  他嘴角擒笑,自顾自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不偏不倚得点在秋斓脑门正中间。

  秋斓抬起眼还想看,便被沈昭点着脑门硬往床上推。饶是她用上蛮力,却还是被沈昭的两根手指搡着塞回进床帘里头。

  她后知后觉,只好缩在床帘里喏喏愤慨:“你怎么又欺负人。”

  “再不睡,明天我就让宏毅去找燕子。”

  秋斓一哑,迅速趴回床上,掀起枕头挡住脑袋,大有打死也不再吱声的态势。

  帘外的沈昭这才重新侧过身继续背对着她。

  屋里重归安静,却隐不住他那声嗤笑。

  “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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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斓昨夜本还惴惴不安,谁知困意一来,便是一夜酣梦,再醒时天都已然亮了。

  若不是满庆儿打水催她梳洗,她怕是还能睡一刻钟。

  满庆儿打起床帘:“小姐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今早上德良小姐来了,正等着你呢。”

  秋斓一听是姐姐过来,忙鲤鱼打挺翻起身:“阿姊怎么过来的?”

  “我瞧着德良小姐脸色好了不少。”满庆儿笑道,“想来国公府离鼓街算不上远。”

  秋斓紧着梳洗挽发,便到正院里去看德良。

  彼时德良端坐在椅上,青衫白裙,脸上气色更红润不少,远远瞧着便似个大家闺秀般端庄持重。

  “阿姊。”秋斓忙迎上去,“阿姊怎么这么早来了?”

  德良一怔,听得秋斓还口口声声唤着“阿姊”,心里不由得也放下隔阂,她微微笑着,拿起一旁桌上的食盒子。

  “阿娘昨日新买的马蹄,还有新来的大百合,瞧着品相好,就专门挑了又大又饱的,给你和世子送来。”

  “正是新鲜的东西,尝着又甜又脆。”

  “还有些乳扇和火腿,也都是阿娘做好的,一道给你们带来。”

  秋斓打开食盒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这食盒子这么重,阿姊拎过来恐怕费了不少功夫。”

  “快让满庆儿给你沏盏茶吃。”

  秋德良转而又从衣襟里掏了个信封来:“最近杨先生顾看我着实辛劳,可次次看了诊却又不肯收诊金。”

  “如今我大好了,一个人出门提食盒子也算不得难事,所以总觉得欠了杨先生大人情,便就攒了些散碎银子,你帮我转拖给杨先生罢。”

  “虽没有多少钱,可我实在是不知怎么谢他。”

  秋斓闻言,忙将信封推回给德良:“杨先生既不肯收,再送这些银子,杨先生怕是不高兴了。”

  “阿姊别忧心这些事,我来想办法就行。”

  德良笑得欣慰:“好阿斓,阿姊也不知该怎么谢你,这些钱你便留着零花买糖吃。”

  “你是我阿姊,哪里说谢不谢的话。”秋斓笑吟吟应一声,“阿姊只要把身子养好,日后留着这些钱去找个好姐夫,到时候只要留块喜糖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德良面色一绯,忙抬袖掩掩:“哪学来这些羞死人的话,快不要再说了。”

  秋斓方又打趣几句,德良才说店中还有事,留下食盒子告了辞。

  秋斓瞧着一大盒马蹄,心想着做些甜汤正好。

  她找满庆儿去厨房里头泡绿豆,顺道便把马蹄和百合去皮洗干净。

  马蹄爽脆,百合甜糯,将这些跟绿豆同煮,淡甜怡口,正好消克正午烈日,将今年最后这点暑气度一度。

  绿豆只要泡过,只煮个一时半刻就会起花翻砂,滑润绵软,清香扑鼻,和脆生生的马蹄正是绝配。

  趁着厨房没有什么人,秋斓将东西下了锅,顺道也借机盯住沈昭的药罐子,防着有什么旁的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添进去。

  只是一个不巧,她忽将耳坠弄掉在地上。

  她忙躬身去捡,寻了好半天才看到,却不想起身越过灶台之间,她忽瞥到巧儿东张西望蹑手蹑脚地往另一边的灶台挪。

  秋斓忙埋下身,躲在灶台下偷偷的瞧。

  只见巧儿先是四周打量,而后便忙着将一包白色粉末倾倒进沈合荣的药罐中。

  等麻利又熟练地端着药罐摇匀了,她才将包白色粉末的纸丢进灶膛里炼成灰烬。

  秋斓看得目瞪口呆。

  那边的巧儿倒是谨慎,又朝厨房四周仔细打量,忽察觉出异常来。

  她也自知做的是见不得人的脏事,若是被人看见,她早晚得遭殃。

  “谁?”巧儿顺手拾起了炉边的通火棍子,小心翼翼往厨房深处走来。

  没走几步,她忽看到几案上还搁着把刀,旁边的锅和药罐子都沸着。

  这灶旁定是不久前还有人。

  她心下一紧,更觉得今日的事情来得蹊跷,转瞬便将刀抄起来拿在手上。

  秋斓听着那动静,心下忍不住颤了颤。

  昨日里沈昭的凶神恶煞此时竟都化作千般好。秋斓想哭,可又不敢出声。

  早晨切完马蹄和百合,她不该懒着收刀的。

  秋斓早就悔青了肠子,可现下再怎么都迟了。

  她只能紧紧贴在灶边,连大气也不敢喘。

  那刀还是她一早磨的,刃子锋利得很,哪怕在没光的地方也锃亮锃亮。

  眼下,怕是就要悬到她头顶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