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该,好好“感谢”!

  侯安都死死盯着周文育率军离开的背影,右拳狠狠砸在了江岸边的石头上,石面上粗糙不平的刮面和他手背擦过,霎时刮出几道血痕来。侯安都似毫无所差般咬牙看着周文育愈来愈远的背影,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讨伐湓城是嘛?我倒要看看你会讨伐出怎样个结果!

  “将军!我等接下来该如何打算?”一旁的参将观察着侯安都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侯安都冷着眼,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让人望而生寒。

  “去秦郡!”

  参将一愣,秦郡,地处三洲之间,正是所叛郡县中央之地,可谓是虎穴之中,这会去秦郡,岂不是鸡蛋撞石头,赶着去送死吗?

  参将嘴角蠕动了下:“将军......”

  “去秦郡!!”侯安都唰地拧过头来,目光似箭地射向参将,“怎么,你想抗令!!”

  参将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属下不敢!”

  “那还不去准备!”候安都指节捏的咔咔作响,死死盯着前方。

  “是!”参将领命而去。

  候安都握掌成拳,将拳举在面前似是在细细打量手背上的擦伤。

  “秦郡......徐嗣徽......逃是吗?我叫你逃......”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恍惚间竟露出几分残忍。

  吴兴城的夜景向来十分不错。

  夜市热闹非凡,人群熙攘交错,孩童嬉戏玩闹偶有啼哭。

  与城内各街道上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北一所荒废了了有些时日的城隍庙。

  庙宇破败萧索,也不知那正院中栽着的芭蕉树若有灵性,可否会为今日里的破败而感伤一二。

  可此时,那本该空落无人的庙宇中,多了两个一身黑衣的人。

  其中一人恭敬跪在地上,面庞垂在胸前。另一人身形高大,负手背立,夜行服下的肌肉微微鼓起,似是在积蓄着什么力量般,他背着月光,面庞掩在夜色下看不清面容。

  “......伪造信件,据悉韩,候二人驻大航,后候又自水道拦阻援军,此后不得知......”那恭敬跪着的人垂头说着什么。

  “驻守大航......”立着的高大身影轻轻晃了一下,他的手指捏住又松开,捏住又松开,此番三四遍后才缓缓问出下一句。“可查清来源?”

  “冶城。”跪着的人答了一句,不觉间将头又低垂了几分。

  “冶城......”负手而立的人低低重复了一句,慢慢转过身来,露出半张脸。隐隐可见得脸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幽暗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这眸子更黑,还是夜色更黑些。他的唇瓣略微丰厚,此刻紧紧抿着,压着那汹涌的怒火。

  “可需属下至大航召回......”跪着的人张口急言道。

  男子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他的声音坚决有力,几乎是那跪着的人刚刚出口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那人的话。

  “继续探查,切不可打草惊蛇。”男子说着,眼神闪了闪,“还有一件事,我曾命你去查的......”男子说了一半便不再说话,只是将目光轻轻落在跪着的人身上,无声地压迫着。他的神色看不清楚,但那目光如同刀剑般,让跪着的人不由又低伏了几分。

  “属下无能,除了最稀松平常的事实外,毫无所查。”

  “毫无所查?”男子眯了眯眼,眼中带上了一丝兴味。

  “请主上治罪!”

  男子微微摇了摇头,神色间略过一丝恍惚,又很快回神,正色道:“不是你的错。你且去吧,万事小心行事。”

  “是。”跪着的人应了一声,悄声无息地隐在了夜色中。

  夜空中繁星璀璨。

  这样的夜晚,通常没有明亮的月光。

  高大的男子立了许久,才轻吁了一口气,轻轻踱了几步。他抬眸看了看挂满了繁星的夜色。星光璀璨,将他的面庞照亮了个七七八八,却正是吴兴太守——陈茜。

  这样的大好河山,谁不想要?可即便他也宵想过几分,也断无和叔父争夺的念头。可如今之势,却成了不得不争,不得不抢!

  调周文育去湓城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伪造自己的信件将韩子高和侯安都远调到了大航!

  这是想要把自己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直接葬送于张彪之手最好,如果侥幸逃脱,也大可以治自己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他向来敬重叔父,如今却......无论是何原因让叔父待自己变成此等模样,有一件事,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叔父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