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年以来每次战场上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陈茜的铁骑,即便目前只剩下这几百人,也依然是数年来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陈家第三队铁卫军。

  陈茜站在高台上,镀银的铁甲即使在这暗淡的日光下依然寒光凛冽。大风鼓起他肩上猩红色的披风,像一只张开大翅的雕,似乎要迎着这风展翅呼啸。

  远处的一片黑色以极缓慢的动作逼近。

  许是这天地太过浩大,陈茜明知那是数倍于自己兵力的杜家军甲,却仍是对着那视野所及被这天地衬的无比弱小迟缓的铁甲,嗤笑出声。

  高台下的军士,只看得到他们心中神邸一般的将军,墨发扬起,张扬的厉害,猩红色的软披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红的耀眼夺目。

  没有人去想战争胜负,每个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只等着银色铠甲的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像一支离弦的箭,一匹下山的虎,呼啸着冲出去,冲出去。

  候安都静静伫立,他的身姿挺拔,在一小队军士的面前昂首而立,虎口下按着的长剑隐隐作啸,渴望着杀戮和鲜血。自跟随陈茜以来,他已经三月没有上过战场。那种挥剑肆意的感觉,仿佛已经很久远,久远到午夜梦回之时,手指轻触那柄伴随自己十几年的长剑,才会隐隐觉得自己体内奔腾的热血。

  他和陈茜年岁相当,甚至还痴长他几岁,却偏偏一为主,一为仆。当初在陈霸先幕下便已是看不惯这人,那时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陈茜的麾下,替他拔剑上阵。他心里其实是清楚这人的本事,只是这份清楚上,也夹杂了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嫉恨和不甘。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高台那人身形未动,只左手执着长矛,右手轻轻抚过沾了无数亡魂的枪头。候安都看着陈茜,内心莫名的平静,没有那些曾经的嫉恨,没有那些曾经的复杂,平静无波。

  这种平静,不止他一人,候安都感觉得到,周边的人,这所有的将士,都如此平静。

  平静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只等着这人的一声号令,那磅礴和汹涌便会毫不客气地撕破这份平静,张扬而出。

  候安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默默地看着入目的猩红披风,像是一瞬间放大了数倍,在眼前极尽狂傲。

  候安都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陈家军队中最强的第三铁甲,那么忠于陈茜,只忠于陈茜。

  他想起了在陈霸先身边时,陈霸先对于陈茜这个大侄子宠信之余隐隐的忌惮,他想起了周文育援军不至的境况。

  陈茜这个人,即使不说一句话,也对整个军队有莫大的影响。

  就像现在的自己,竟就对着那片猩红生出一种誓死效忠的渴望。

  这就是为将与为王的区别吗?

  候安都想起,已经过世多年的老师曾对他说过,这世上,总有一种人,莫名的让人臣服。

  有的人,生来为王者,有的人,只是将才。

  即使这场战争凶多吉少,他也止不住,对着此刻的陈茜,无比信任。

  高台上的陈茜并不知道候安都所想。他仍然只是缓缓地抚摸着隐隐颤动的长矛。长矛躺在主人的手中,似是感受到了那隐藏的杀意,枪头在风中发出阵阵清鸣。

  “你也等不及了嘛。”陈茜嘴角勾着。

  想了一夜,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叔父知道的,自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叔父对付的,是他手上的第三卫军,只属于他的第三铁卫军。

  没有人会喜欢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

  也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吧。看来那发征讨书的事,还是让叔父起了隔阂,虽然这隔阂怕是早就埋下。

  但是......陈茜的指尖划过枪尖,指上赫然多出一道血口,血液在指尖凝成血珠,衬着陈茜黝黑的眸子。

  第三铁卫军,因他陈茜而在!

  我陈茜活一天,第三铁卫军便不会消失!

  

  、第 48 章

  风不知疲倦地刮起一层层的细土,杜泰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不知是为了挡住迎面的几粒土粒,还是为了将前方诺小的城池看得更清楚。

  □□静了,安静地让本来信心满满的杜泰心下微微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