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内,熏香烟雾缭绕。
崔太后安安稳稳地坐在殿内软塌上,用带着护甲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着发髻,神色安然。
听闻皇庄之事被人反将一军,也并不恼火。
“哀家以为,王爷与我崔家已经达成了共识,携手共抗外敌。”
“本王以为,太后早就存着垂帘听政的意图,欲除本王后快。”
“早闻裴总兵用兵如神,今日这漂亮反击,真是让哀家佩服。”
裴醉站在殿下,腰间的佩刀不解,昂首不跪,那一双凤眸淡淡地望着端坐高处的崔太后,那苍白的唇微微抬了一下。
“太后亦然,能未雨绸缪,步步设陷,引本王去皇庄,实在是心思缜密。”
两人坦坦荡荡地撕毁君子协定,将阴谋诡计摊在阳光下,别有一份诡异的和谐。
崔太后拨弄着护甲,看着宫人颤巍巍地端着一件吉服,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她面前。
“前几日,本王弄脏了太后焚香沐浴的吉服,心中愧疚难当。”裴醉将视线投向了那金色双面绣素锦,微微笑了一下,“太后看看,这件可还合心意?”
太后慢慢起身,不紧不慢地用指腹扶着那精美的刺绣,眼眸含笑:“若哀家说,不满意呢?”
裴醉眉峰一抬,手握在刀柄上,慢慢地抽出了寒光锐利的饮血宝刀,用凛冽的刀锋在衣服上虚虚比划了一下。
“本王不善女工,可,若为了太后,本王也不介意现在学一学。”
他说完,将刀锋搁在那凤首上,抬眼慵懒一笑:“太后,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崔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如何敢劳王爷大驾?”
她挥了挥手,将宫人都遣散了出去,坐在榻上,微微一笑。那张和善的脸,在烟雾缭绕的熏香中,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像是捕猎者面对半只脚踏入铁险境时,那嗜血而期待的笑容。
“看来太后心情不错。”
裴醉还刀入鞘,可脸色忽得一变。
那本已经被压下的疼痛忽得卷土重来,甚至愈发猛烈,像是在心口里倒了无数铁蒺藜,用尖锐的棱角使劲地绞着血肉。
这疼痛来得又急又凶,他甚至没有时间反应,眼前已经满是灰白的雪花,心肺处那汹涌澎湃的鲜血如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噗...咳咳...”
崔太后看着呕血不止的裴醉,眼神里的怜悯与玩味愈发浓厚。
裴醉被汗浸湿的乌黑鬓角不断地向下滴着冷汗,顺着削瘦的下颌便落在了地上。
那晦暗的血迹将苍白的唇染得暗红,更显得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虚弱地发颤,因为剧痛而咬着牙,那脖颈的青筋便一根一根地绷了起来。最后,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闷响。
“呼...呼...”
裴醉不肯屈服于这剜心疼痛,他撑着意识,左手指尖抠着金砖,右手掌根极用力地抵着心口,背弓得宛若绷紧到快要断裂的弓弦。
崔太后见裴醉竟然还能强撑着不晕倒,有些讶异。
“王爷,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裴醉慢慢抬眼,苍白的唇微微张开一线。
“...所以,当年对温妃下手的,果真是你。”
崔太后抚摸着鬓角的手微微僵住,片刻,释然一笑:“那又如何?陈年旧案罢了,现在谁还会记得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可说完,崔太后仍是有些怅然。
她近来总是出神,总是想到当年的往事。
“当年的瘟疫,死了好多人。温妃的身体很差,疫病缠身,吃了蓬莱,才好了几日,身体便急转直下,没到三个月便走了。哀家也只是好心,谁知道,那神药竟然是毒。”崔太后转了个话头,温和关怀的话像是裹了蜜糖的砒霜,“王爷身体倒是硬朗,竟然能硬撑了三年。”
“太后这是没等到本王死,等不及了?”裴醉低咳了一声。
崔太后温柔地笑了一下。
“这两日,哀家总是梦见旧人。想一想,其实,温妃真的很无辜。她有什么罪呢?不过,是替别人养了一个好儿子罢了。”
“太后是宫斗翘楚。”裴醉声音虚弱,可话语中的冷嘲之意一点也不见少。
“裴王自身难保,竟然还想着梁王的事,这手足情深,实在令人动容。”
“手足。”裴醉咀嚼着这词,声音隐隐藏了笑,“当真情深。”
“梁王。”崔太后的红唇也碾过这个名字,声音柔柔弱弱的,可脸上有种要吃人的狰狞,“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梁王这么虚伪的孩子呢?表面与我儿不争不抢,退避隐世,可,最终,在这人吃人的世道,活下来的还是他。”
“手足。”她又轻轻叹了一声,将目光落在裴醉冷汗淋漓的俊朗眉眼上,“有你相护,他是怎么也死不了。你说,哀家该怎么办才好?”
“呵。”裴醉眼眸微微垂了垂,“想我死的人要从阳间排到地府,太后大可以不必这般心急。”
终于从裴醉口中试探出了一丝缝隙,她满意地笑了。
“裴王,哀家当年亲眼目睹了温妃走时的悲惨模样,知道那毒是多么的霸道可怕。”
裴醉沉默着,攥着心口的苍白手掌颤了颤。
崔太后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从袖口中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施舍一般,抛到裴醉的眼前,像是打发猫儿狗儿一般:“吃了吧。”
那一粒黑色的药丸,翻山越岭一般,滚过满地的鲜血和泥泞,最后落在了裴醉的眼前。
崔太后看着那削瘦的身影,怜悯而同情地说道:“只要你吃下这个,为哀家所用,以后,这天下兵财权,皆是你我掌中之物。”
裴醉按着心口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哀家知道,你还有许多事情想做。天不给你时间,哀家给你时间。”崔太后蛊惑着,“吃吧,王爷。”
裴醉喉结微微颤了一下,可他仍是没有动。
崔太后身体微微前倾,红唇微弯:“莫非,王爷不记得,五年前那墙倒众人推,砸得梁王险些丢了一条命?如今王爷若有不测,梁王一人该如何支撑下去?”
蛇打七寸,他的死穴,如今世人皆知。
崔太后果然看见那人慢慢地撑起身体,修长青白的手指极缓慢地触向那药丸,她慢慢地勾起一丝嘲笑。
任他位高权重,任他狂傲不驯,在生死面前,还不是任人揉搓。
她最喜欢看苍鹰折翅,野狼拔牙,虎豹拆爪,一朝从九霄跌落尘埃,在泥里面打滚,脏兮兮地求人怜悯施舍,这世间,再没有比凌虐强者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只有这样而已?”
裴醉的指尖距离药丸只有一寸,然后他慢慢掀起眼帘,凤眸含笑。
“什么?”崔太后有些怔愣。
裴醉压着低沉的笑声,将手转了个弯,在鞋尖掸了掸,像是掸去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你...”崔太后气得脸色发青,“毫无礼数!”
“是本王失礼了。”裴醉微微欠身,随即抬起脚,踩在了那颗浸满灰尘的药丸上,用力地捻了捻。
崔太后发青的脸色直接全黑了。
“梁王总是教育本王,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我深以为然。”裴醉微微昂首,凤眸凝着慵懒的笑意, “我裴醉,不捡狗食。太后倒是说说,这狗喂给人的东西,能吃吗?”
崔太后气得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有些坐不直。
裴醉苍白的眉眼间含着嘲弄,握着刀的手极稳,用指尖慢慢地掸了掸那冷锐刀锋,那‘嗡嗡’的金戈杀伐之音,在空荡的殿内四处乱撞。
“想控制我?”裴醉将刀掷入金砖三分,一字一顿地冷笑着,“做梦。”
崔太后看着那冰冷的笑容,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莫非,你根本没吃蓬莱?只是为了试探哀家?!”崔太后惊慌失措地低声喃喃,“不可能,先皇箭上的剧毒无药可解,除了蓬莱以毒攻毒,并无第二条路可走,你若不吃,你此时应该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何可能带兵奔波?!”
裴醉眼眸微微一敛。
推测是一回事,亲耳从崔太后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口拧了一下,淡淡一笑:“什么蓬莱?什么剧毒? ”
崔太后没空留意裴醉眼底的复杂情绪,绞紧了帕子,喃喃自语:“不可能,你若没吃蓬莱,又怎么会对这个香的味道有这么大的反应?!”
裴醉收起心口那丝微痛,抬眼,脸色苍白地笑着咳了两声:“哦,原来如此。太后今夜,便是等我入局,好让我成为你指哪打哪的傀儡?”
崔太后脸色全白了。
这个心计深沉的裴家小子,每一句话都是坑。
裴醉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踩着地上的鲜血,一步步走向心惊胆寒的崔太后,天生上挑的凤眸微微眯起,用睥睨的目光凝视着她。
“这便是,太后的杀手锏?”
崔太后绞着帕子的手一顿,看着步步紧逼的裴醉,指尖有些发颤。
裴醉慢慢站定,犹如不倒青山,薄唇微启,嘲弄地吐出一句话:“不过如此。”
崔太后惊慌之下,手腕上的佛珠‘啪’地一声断裂,那些木质佛珠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
“来人。”
裴醉微微一挥袖,步景离踹开殿门,硬气大步地走了进来,朝着裴醉拱手高声说了一句:“是,殿下。”
“服侍太后尽快上路吧。”裴醉撑着刀鞘,凤眸微挑,“毕竟,太后为大庆担忧,夜不能寐,留在这里,也是徒增太后的忧思。”
崔太后双眼发直,被宫女搀扶着,脸上惊疑丝毫不减。
“你如此大动兵戈,公然与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为敌,枉顾礼法,不守尊卑,你不想要这摄政王位了?!”
裴醉双臂搭在刀鞘上,身体似乎又弯了一些,可那双眸子里的冷冽笑意不减半分,笔直地刺向崔太后的双目,不躲不闪。
“自然想要。本王一辈子,都是大庆的摄政王,死也要死在这高床软枕里,舒舒服服地走。”
崔太后被宫女一架,才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一层绸缎衣服,她倚靠着宫女的手臂,抖着嘴唇说道:“哀家,是大庆的太后,裴家小子,胆大包天!”
说完,失态地挣脱了宫人的手臂,扑到了裴醉的面前,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响亮的耳光响彻一宫,伴随着崔太后撕心裂肺地责骂:“你,不尊礼数,以下犯上,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裴醉侧脸受了,唇边血迹慢慢漫了出来。
他缓缓转过脸,眼睛虽然在笑,可瞳孔深处却是幽深漆黑一片。
“多谢太后教训。”
崔太后被这一双眸子里的漆黑惊了一下。
仿佛,再也没有半分光能从那阴云密布的瞳孔里散逸出来,那势在必得与向死而行的决绝,实在是令人脊背发寒。
“请太后上路。”裴醉略带嘶哑的声音淡淡响起。
“裴王,你不敢杀哀家。”她哑声嘶吼挣扎着,“哀家,是临儿的母亲,一辈子都是。崔家,是临儿的后盾。你,不过一个非亲非故的兄长,你猜,临儿会留你到几时?”
裴醉淡淡笑了笑,手臂抬起,手腕微晃,手下的人便将太后恭敬地‘请’上了轿。
一夜的乱象,就这般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裴醉站在空空荡荡的寿安殿里,沉默着,慢慢闭上了眼。
洛桓站在裴醉身旁,低声回报着:“今夜,御马监并无异动,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那帮没根的东西,鼻子比狗还灵。”
裴醉静静地站着,声音微哑:“高家,如何?”
洛桓回禀道:“此夜安稳。”
“诏狱?”
“安稳。”
“三大营?”
“神火和乘撵已经回了南郊草场,二十直卫也各归其位。”洛桓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眼神里隐隐燃烧着嗜血的热切,“殿下今夜此举大快人心,末将以为,若能趁乱借机拥兵压制文臣,清君侧...”
“大庆朝堂上就没人了。”裴醉顺口接下他的话。
洛桓皱了皱眉:“明日,此事就会在承启闹得不可收拾。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自然是有。”
“末将洗耳恭听。”洛桓压着急切,追问道。
裴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府睡觉。”
洛桓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却看见裴醉脸色猛地一白,攥着他肩膀的手猛地扣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
洛桓大惊,想要上前搀扶,那人却微微抬起了手,阻止了他上前。
裴醉抬手擦了把唇边的血迹,那血痕红中带黑。
他眼睛花了一下,掌心的纹路在他眼前忽得模糊成了一片,体内疯狂肆虐的疼痛已经从心口静静地爬了出来。仿佛一支带刺的藤蔓,将他从头到脚地缠住,收紧,再牢牢地攀咬住那柔软的内脏。
入骨之毒,终是渗入肺腑,无力回天了。
洛桓仍是不甘心地追问:“末将跟了殿下三年,知道殿下从来御人有策,用兵有谋,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夜之事,殿下当真毫无应对之策?”
裴醉抬手揉了揉额角,那修长的手指泛着白,眉眼间的笑意也藏不住疲累。
“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微微放下紧绷着的眉峰,目光虚虚地望着漆黑无垠的夜幕,似是追忆,似是怀念,半晌,却只轻声说道,“战场千变万化,再多谋算,也抵不过人心如风动。我又不是仙神,如何能算尽天下事?”
“那殿下难道,便坐以待毙吗?!”
“不行吗?”裴醉淡淡一笑。
洛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向裴醉的目光有些复杂,过了半晌,他点头,退了下去。
裴醉抬袖挥灭了香炉里的熏香,轻轻将木门合上,然后背靠着门,慢慢滑坐了下去。
他终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强撑着去摸腰间的雁翎刀,支在身前,用刀柄抵着心口,试图将坚硬的铁器顶住那心口不断跳动的钝痛。
只是杯水车薪。
“唔....”
他压抑着的轻喘回响在这空旷的正殿中,一阵剧痛猛地砸在那柔软的心脏深处。
“呼...呃...”
他艰难地昂起脖颈,又无力地垂下了头,冷汗早已把脖颈浸湿,锁骨落了一汪晶莹水渍。他一把攥紧了心口的衣服,直身缎布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那人形销骨立的身骨,单薄得几乎要散了架。
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服,在秋夜里冰凉地贴着他消瘦的背。裴醉脱力地将后脑抵在门上,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打了个颤。
真的很冷。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李元晦那温润清秀的眉眼。
“李元晦啊。”
裴醉唇齿间珍重而温柔地辗转过这个名字,那名字滚烫地在心尖上打了一个滚儿。
他缓慢地抬起手,抖着青白的指尖,从腰间拿出一质地姣好的玉片,从袖口中取出一把极小的刻刀。
裴醉冷汗已经将睫毛打湿,可眼尾却微微弯了一下。
他抬起手,将铁刻刀的尖峰对准玉坯的中心,刚要下刀,心脏仿佛被灼热的铁水烫了一下,猛地一收缩。
“唔...”
裴醉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玉,险些将那上好的玉坯捏碎。
他绷紧身体,极为痛苦地昂起头,额角的青筋仿佛活了一般,一根根地蹦了起来。
“又骗了你一次。”裴醉声音微微发颤,冷汗淋漓的脸上竟还残存着一丝笑,“为兄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裴醉身体越来越冷,指甲盖已经微微地泛着青紫,仿佛在身体里疯狂肆虐的蓬莱像是要把所有的气力和温暖都吞噬掉一般。
可那人却并不在意,稳了稳呼吸,低头只慢慢地雕着。
裴醉琢玉一贯很快,可今夜,他雕得很慢,一笔一划,极为专注。
天边第一缕微光,从窗棂中滑了进来。
他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然后,将玉片对准那一道晨光。
剔透的玉片中仿佛隐隐有流云波动,那精致的线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灵动。
“不错。”
裴醉微微笑了一下,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用右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扶着木门喘息片刻,才将眼前的黑雾一点点驱散。
他慢慢打开了门,被那不算耀眼的日光晃了一下。
“殿下!!”全副武装的扶宽,脸上沾了血迹,本要禀报什么,可看见裴醉险些跌倒的样子,猎豹扑食一般冲了上去,单手抱住摇摇欲坠的裴醉,看着那双微散的乌黑眼瞳,大骇道,“殿下?!你醒醒!!”
“没晕也被你晃晕了。”裴醉撑着扶宽的手臂,勉力站直,“说吧。”
扶宽咬了咬牙:“禁门外,禁门外...”
“撞死几个了?”裴醉淡淡问道。
“一百多个了...这帮孙子从哪知道的消息,怎么这么快?!”扶宽又气又急。
裴醉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刀柄处的破碎青玉,极缓慢地解下了腰间的刀,塞进了扶宽的怀里:“我与你换一把刀。”
扶宽抱着宝刀呆怔半晌,看见那刀柄处刻着的被风沙侵袭而笔迹极淡的‘楼’字,心里猛地一惊,重重地跪下,右手举刀,恭敬地叩了一个响头。
“老侯爷的刀,末将怎么配用?!”
“父亲的刀,只斩外敌贼寇,不杀同僚百姓。”裴醉声音平淡,可扶宽的心脏仿佛被大手捏了一下,呼吸都要难受得停了。
“...换不换,给个痛快话。”裴醉声音淡淡。
他红着眼圈,低吼着应是:“多谢殿下赠刀!末将,换!”
“好,那走吧。”裴醉从袖口中掏出了那块温润扇坠,塞进了扶宽的胸前,“替我拦着元晦,一定不能让他去禁门。”
步景离和洛桓站在远处,前者一拳捶倒了门口那棵半人高的矮松,后者神色冷淡,面无表情。
“冷血。”步景离朝着洛桓冷笑。
“我不把力气浪费在废人身上。”洛桓语气冰冷无情,不复昨夜眼底的热切,“再说,天威卫本就是陛下手中的刀。摄政王既然主动退场,那天威卫便与他没有瓜葛了。我不反手捅他一刀,落井下石,已经够仁慈了。”
步景离抬手给了他一拳,低吼道:“滚回你的诏狱去,势利小人。”
洛桓将绯红飞雁服一扯,转身离开,毫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