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16章 15 冠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厥幼志,慎其成德。寿考惟祺,以介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嘉服,克敬威仪,式昭厥德。眉寿万岁,永寿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其服,以成厥德。万寿无疆,承天之庆。”

  时入初冬,前夜降的雪在琉璃瓦上、地面上浅浅铺过一层。

  朗朗祝辞伴着风声,在朱砂宫墙里回响。

  祝辞依次唱罢,宾者太傅、赞冠者宗正卿依次为太子加缁布冠、远游冠、九旒冕。

  百官阵列,禁军围守,井然肃整。

  钟鼓齐鸣,礼乐恢弘,奏暖了这个银装冬日。

  继而,太子返回东厢房,更易衮冕之服而返,行过奠觯之礼,随宾、赞下了台阶,穿过铺红走道,登上另一座台拜见君王。

  三面屏风挡寒,大氅暖炉驱冷。御座之上,光朔帝仍显病容,但值此吉日,难得地精神大好。

  十二旒冕微漾在前,他在那空当里看见已成人的太子,意气风发,又谦恭有度。

  光朔帝微微点首,稍偏头看向旁侧,中常侍颔首,端着一封明黄卷轴交予太傅。

  礼官立即挥手示意,礼乐声歇。

  顿时全场肃静。

  太傅在太子右前方,与之相对而立,展开卷轴,朗声祝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厥字,君子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奉敕字晏清。”

  顾辰麒眼神微动。

  晏清,取海晏河清之意,实为皇帝厚望。

  顾辰麒庄重拜道:“臣虽不敏,敢不祗奉。”

  光朔帝赐平身后,顾辰麒随着太傅一声“礼毕”,转身面向百官。

  场下众人皆跪:“恭贺太子殿下及冠!”

  呼声山响,余音回荡。

  顾辰麒剑眉星目,显着似有若无的一点笑意,悄然握了腰间那枚银质香囊。

  冠礼既成,顾辰麒前往慈元宫拜见皇后,这天的繁复仪程便算结束。

  当夜,含章殿设宴,君臣同贺,麟德殿亦宴请群臣家中女眷,由皇后主持。

  光朔帝自典礼后便回了寝殿,未再露面,故而含章殿宴席在太子主持下并不拘谨,也算君臣和谐。

  这样的宴会总是便利于经营关系,顾辰麒借此机会,消减了不少大臣对他的质疑与轻慢。

  宴饮过半,皇后已差人来了三次,第三次更是由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亲自来请,说列席女眷也都是来拜贺太子的,不可失礼。

  顾辰麒眼见躲不过,只好随姑姑前去。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大殿,来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母后!只因难得与群臣同享宴饮,相谈甚欢,故而来迟,还望母后见谅。”

  令月吉日,皇后悦色不减:“君臣和谐是好事。快起来吧。”

  待顾辰麒起了身,皇后指着早已为他备好的席位,又道:“百官妻女也是难得入宫赴会,今日又是为了拜贺太子而来,太子也当一视同仁,关切一二。”

  当着众人之面,顾辰麒只好遵从入席。

  宫女斟酒之际,顾辰麒迅速打量了场内行礼的众人,未见到许家命妇身影。

  许家仍在服丧之期,无人赴宴也属正常。许家三子丁父忧,将来能否回朝复职还未可知。

  顾辰麒暂抛开这桩无奈事,举杯向众人道:“本宫今日冠礼,诸事繁忙,恐有不周。谨以此杯,敬谢诸位。”

  众女眷纷纷举杯回敬:“恭贺殿下及冠!”

  因皇后先前说过毋须拘礼,各家闺秀又是知道这场宴席意在选妃,好容易等到太子来了,纷纷请求献艺以贺,一时殿内热闹不迭。

  顾辰麒兴致缺缺,一面自顾饮酒吃菜,一面郁闷地想着:这些深闺小姐无非有些才艺,哪里能及阿越一半好?若无真心,纵是多才多艺又如何?

  可他转而想到,他真心爱慕之人,却也对他无意。

  他想,若他此生注定会有遗憾,那便只求各相安好,哪怕最终只有那一人安好,他也是甘愿的。

  无人知道太子漫不经心的神情之下,藏着怎样的伤怀。

  那些献艺之人未能引来太子注目,既黯然又不甘地回了座。后来一位在场内奏唱才罢,太子便借醒酒之故向皇后请求离席,她以为是自己惹得太子不喜,吓得手足无措,慌忙跪下,瑟瑟发抖。

  顾辰麒不许人跟随,独自躲到了御花园。

  上至高木、下至矮丛,都铺了一层薄雪,满园银霜映着朦胧月色。

  这是宣褚北方的冬日景象,南至渠关,却难得见到一场有模有样的雪。

  他以前跟阿越说过,等有机会,定要请他来北方看看万树梨花般的大雪。

  不知阿越可有收到他的信。

  数日前,李祝传信给他,说闻倾越执着于复仇,拉着墨霄苦练武功,甚至执意要与兵将一同追查沈原下落,颇有些不管不顾。李祝既知道山庄一事有傅桀的手笔,自然不放心他参与,只得暂行拖延之计,来问顾辰麒意下。

  顾辰麒当时立即提笔回信,并起草无数次,才写好一封给闻倾越的信,一同送出。

  但愿阿越不计较他那一次唐突,还能再听他一劝。

  身后忽然披来一件大氅,随即一个压低的声音说:“裴氏嫡女裴敏嘉也入宫了,只是方才正好不在宴席上。此人在军中练过些许本事,也颇有些心机,殿下要当心。”

  说话间,那名宫女已绕到顾辰麒前面,替他系着系带,随后恭敬地颔首退开两步。

  她没有寻常宫女的柔婉怯弱,也不像她们那样惯用脂粉饰面,清秀的脸上反透着些冷淡与犀利。

  “知道了。”

  见顾辰麒并无其他指示,她有一息欲言又止,最终行了一礼,默然退下,仿佛不曾来过。

  又立了片刻,顾辰麒转身往东宫走。

  他本就没打算回宴席上去,想着回了东宫,再差人与皇后说一声太子醉酒不适,推搪过去了事。

  迎面匆匆走来一人,借着宫灯,二人驻足相互打量。

  来赴宴的官家小姐们无不是一身轻盈罗裙,仿若还在春日,眼前这位倒不委屈自己,怎么暖和怎么穿,行径也不拘于闺阁仪礼。

  那女子略微一惊,而后从容行了跪礼:“参见太子殿下。”

  “裴小姐行色匆匆,不知去了何处?”

  裴敏嘉抬首:“殿下认得臣女?”

  顾辰麒漫然望向别处,“很难猜吗?方才麟德殿中唯有裴夫人身边一人缺席,而本宫也不曾听说过第二个从军习武的闺中小姐。”

  裴敏嘉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解释道:“臣女……嫌宴会无趣,便偷偷溜出来……看望姑母了,不料误了时辰。”

  她所谓的姑母,正是淑妃裴氏。

  难得有一个跟他一样觉得宴会无趣的人,却不知是不是真话。

  “起来吧。”

  裴敏嘉才起身,顾辰麒已越过她离去。

  她转身喊:“殿下。”

  “还有事?”顾辰麒停下,但不回头。

  “殿下莫非看不惯女子从军?”

  “这与本宫无关,你想多了。”

  “殿下对臣女似有敌意,这又是为何?”

  顾辰麒没再回答,径直走了。

  裴敏嘉看着顾辰麒走远,才渐渐收起一脸纯真,低声笑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顾辰麒走在半路,忽而不屑地笑了一声。

  从他前往麟德殿到出来,裴家女儿始终缺席,裴夫人却丝毫不见慌张,可见她对裴敏嘉离席是知情而且放心的。

  所以,刚才的相遇十之八.九是有意制造的。

  她反常人之道而行,顾辰麒偏不让她有施展心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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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武场一会后,李祝已有好些天没再来,自知有逃避之嫌,也是在等顾辰麒的回信。

  这天可算是等来了回信,他看过后一刻也不耽搁,就拿着另一封信去了山庄。

  此次,他却被告知闻倾越闭关于书房,任何人不得打扰,遂耐着性子等了约一个时辰,饮下不知第几盏茶。

  闻倾越刚从密室出来,便听见书房门外李祝的声音,大约是李祝以为闻倾越有意晾着他,非要闯进来一见,被墨霄拦着不让进。

  “李将军。”

  书房门一打开,李祝终于不再骂墨霄,转过头说:“庄主,我承认这些天是有意不登门,但是好歹我已经来了,庄主要计较便当面计较,这么晾着我一个时辰算怎么回事啊?”

  闻倾越诚诚恳恳:“抱歉,我确实不知道将军来了。”

  “不知道?我都在这好一会了,你都未曾听见?”

  闻倾越不能解释,只好伸手一引:“将军见谅,请到正厅说话。”

  李祝发过一阵牢骚,也没再穷追不舍,跟着到正厅后,简单一两句说清,便把顾辰麒的信给了他。

  闻倾越展信,念着时日,顾辰麒的冠礼已过了。

  李祝饮着茶,借余光打量他神情,毫无变化。

  末了,闻倾越把信收回信封中,对书信内容只字不提。

  “上回是倾越失礼于将军,一直于心有愧。将军且留下来用饭吧,也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

  李祝一时摸不透其中意思,但见闻倾越未再如上次那样坚持,想来已经有所动摇,便不多说,欣然答应。

  不料饭后,闻倾越主动说起:“当日将军走后,我已慎重思虑过,殿下在信中也并无反对之意,让我自行决定。”

  “什么玩意儿?”李祝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过了,在复仇之前,我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此,将军也不必再劝了,复仇这件事,我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李祝哑然,无奈叹息。

  待他一走,闻倾越转回房中,又仔细看过一回信,收入一个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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