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暖意融融, 言澈解下围巾和帽子,又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示意坐在对面的白珞可以说了。

  白珞不急不缓地拿起桌面的热茶喝了一口,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以牧哥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哥哥的事吧?”

  “说了一点,他和你哥哥是高中同学。”

  “只有这些?”

  言澈点点头。

  白珞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以牧哥果然没把那件事告诉你, 也是, 那毕竟是以牧哥心里最深的痛, 怎么会随随便便和人说呢?”

  言澈被他吊了半天胃口,忍不住开口催促,“你到底要不要说?不说我走了。”

  “那么急做什么?离以牧哥下班还有二十分钟呢, 足够咱们俩聊了。”见言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白珞终于不再卖关子了,“好啦好啦, 我就告诉你吧。”

  “我哥不仅是以牧哥的同学,还是他的初恋。”

  “不可能!”言澈才不信呢,“以牧说过,他没有初恋。”这家伙果然又在胡说八道了。

  “你先别急着否定。”白珞笑意不减,慢悠悠道,“他们是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是我哥是为以牧哥死的,以牧哥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哥的。”

  言澈惊诧道:“什么?你哥哥死了?!”

  “对。他们高二的时候举办迎新晚会,以牧哥那时候是学生会长, 我哥是宣传部长, 他们在布置会场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当时吊在高处的道具架绳索断裂掉了下来, 以牧哥就站在正下方, 我哥把他推开后被砸了个正着……”

  言澈呼吸一滞。

  白珞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当场死亡。”

  怪不得。

  宗以牧对白珞超乎寻常的包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白珞接着道:“在那之前,我哥喜欢以牧哥已经很久了,他本来是打算迎新晚会之后就和以牧哥告白的,没想到却……从那以后,以牧哥就一直把我哥放在心里。”

  “毕竟是救命之恩,以牧记着你哥是应该的,但却未必是初恋吧?你刚才不也说他们没在一起过吗?”言澈指出不合理之处,“何况按照以牧的性格,他如果心里有人,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和其他人结婚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替身这一回事吗?”

  “替身?!”

  “没错。”白珞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反转过来给言澈看,“这就是我哥。”

  言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张照片他见过,就放在宗先生老宅卧室的书桌上,照片中少年缱绻专注的眼神,言澈至今还记得。

  他当时就问过宗先生这是不是他的初恋,宗先生还否认了,说自己没有初恋。

  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那少年真的喜欢少年时期的宗先生。

  但是……

  “这张照片也不能说明我是你哥的替身。”

  白珞把手机往前递了递,“你看看我哥的脸,难道没觉得眼熟吗?”

  确实有点眼熟,当初第一眼见到照片中的少年他就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没见过白珞的哥哥。

  按照年龄推算的话,白珞的哥哥出事的时候自己才八岁,还辗转在老家那些亲戚家呢。

  言澈抬起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珞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提醒道:“难道你就没觉得,司明轩和我哥哥长得很像?”

  言澈瞬间豁然开朗。

  照片中的少年眉眼间和司明轩确实很相似,只不过司明轩常常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和少年的神态差异太大,言澈才没有反应过来。

  白珞看着他的表情,“你也认出来了吧,我之前也在奇怪,为什么以牧哥会挑中司明轩那个草包,直到那天在你们的婚宴上看见他的脸我才明白过来,以牧哥是把他当作我哥的替身了。”

  言澈的心绷得紧紧的,但还是反问道:“替身又怎么样?他们已经离婚了。我和司明轩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也没有相像之处。”

  “没错,你们长得是不像。”白珞点点头,然后充满恶意地补充道,“但是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哥生前十分喜爱绘画,尤其是油画……”

  言澈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

  他记起刘教授说的,宗先生在看过自己画艺术墙后就立马同意相亲了,难道这是因为白珞的哥哥吗?

  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言澈,白珞露出满意的表情。

  哥哥去世以后,出于愧疚和补偿,宗家一直处处帮扶白家,宗以牧也把白珞当作亲弟弟一样,十分疼爱,还承诺会照顾他一辈子。

  一直到出国读研,宗以牧都没有恋爱,白珞满心以为他是在等自己长大,然后和自己结婚,白家的人也都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他不过是跟着舞团出国参加了个比赛的工夫,宗以牧竟然闪婚了。

  白珞至今还记得自己得到消息时晴天霹雳的感觉,他当时就要哭着去找以牧哥要说法,白家的人却担心他会闹开了破坏两家的关系,爷爷还直接派人把他送去了国外进修舞蹈。

  直到今年年初回家过年的时候,他听到了以牧哥离婚的消息,于是他便急匆匆地将舞团巡回演出的工作收尾,打算回国发展。

  没想到回国第一天赶上的竟是以牧哥再婚的婚宴。

  还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把消息瞒得死死的父母,白珞咬紧了牙根。

  不过还好,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不论是言澈还是之前那个司明轩,都不过是以牧哥聊以慰藉的替身罢了。

  大哥的替身,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以牧哥一定是舍不得他受委屈,所以才找别人的。

  白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这世上最爱以牧哥的人只有他,只要能和以牧哥在一起,哪怕是做替身他也无所谓,毕竟大哥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只要他用心经营,以牧哥心里眼里迟早会只有他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眼前的人识相点主动离开以牧哥。

  白珞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把目光转向对面的人,正准备继续游说,却发现言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言澈已经想清楚了。

  刚刚听到白珞的述说时他一下子就乱了,但是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冷静。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白珞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针对他,言澈之前一直把这当作是弟弟在吃哥哥伴侣的醋,没真正放在心上过,现在看来,白珞显然是爱慕着宗先生的。

  他刚才那一番说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罢了。

  不管宗先生最开始出于什么目的和他结婚,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好是做不得假的,他应该信任自己的伴侣,也应该多一点自信。

  “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可悲的替身,滋味不好受吧?”

  言澈淡淡一笑,“替身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等宗先生来了我会和他好好谈下的。”

  白珞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情你问他就会承认吗?”

  “要是真有这种事,以牧当然会承认了,他才不屑撒这种谎呢。”言澈无语地看着白珞,“你今天和我说这些,难道有什么好心吗?我不信自己的老公,反倒相信你,那才是真的傻呢好不好?”

  站在门外的男人忍不住勾了勾唇。

  「咔哒」一声,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言澈和白珞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前者忍不住露出雀跃的表情,“你怎么来啦?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就下来了。”宗以牧走过来抱住小妻子,奖励地亲了亲后,转向对面的目光骤然变冷。

  白珞顶着冰碴子一样的视线磕磕巴巴道:“以牧哥……不是……我……你听我说……”和刚才的巧舌如簧判若两人。

  “不用再说了。”宗以牧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白珞,我上次的警告看来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水军事件的第二天,宗以牧就找到白珞,明确和他说过,“看在你哥的份上这次我不会追究,别再被我发现你招惹言言,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我说到做到。”

  看宗以牧的神色,这次显然是要动真格了,白珞正要辩解,却听见宗以牧淡淡道:“经纪人我已经让他回去了,进舞团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你好自为之吧。”

  白珞一下子急了,泪花都飚了出来,“以牧哥,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他为了追求真爱,已经放弃了国外优渥的工作条件,之所以敢回国从零开始就是仗着有宗以牧替他搭桥铺路。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白家已经渐渐没落了,如果宗以牧不再管他,他的舞蹈事业将会寸步难行。

  宗以牧直接带着言澈换了一家离得不远的高档餐厅。

  进包厢之前,言澈瞥了一眼被服务生无情挡在门外的白珞,不解道:“他们怎么那么听你话呀,好像这餐厅是你开的似的。”

  白珞哭求了一路,本来打算跟进来继续纠缠的,结果宗先生淡淡地一句「拦着他」,餐厅服务生立马就把人挡在了门外。

  宗以牧一边给言澈解着外套,随口道:“这餐厅是我开的。”

  言澈:额……好的吧。

  “你刚才在门外站了多久啊?全都听到了吗?”

  “应该没有听到全部,”宗以牧戏谑地看着青年,“我就听道某人说自己会相信老公来着。”

  言澈羞恼地瞪他一眼,把刚才白珞版本的故事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