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用捡来的钱省吃俭用地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两个面包, 言澈把剩下的十几欧仔细地装在衬衫内袋里。

  最近的一趟邮车要三天后才能来,垫完了肚子,需要发愁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小澈, 你说今天晚上咱们住哪儿啊。”

  这个小镇子里根本没有旅馆, 就算有,十几块钱也不够住。

  言澈思索了一下,“要不咱们就在这花坛上凑合一下?反正天也不冷。”

  “不行不行。”任溪连忙否决了这个提议,“这里和国内可不一样, 这个小镇子这么偏僻, 夜里指不定会有野兽出没的,在这里过夜太不安全了。”

  言澈小时候被狼狗追过,一听有野兽便抖了抖身子,“那咱们还是找户人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留吧,或者看看能不能打份工。”说着便起身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任溪嘴里嘟囔着,“这么小个镇子哪有工作啊?”还是乖乖起身跟着言澈走了。

  镇子上的人对外来人很戒备,他们沿着街道从头问到尾也没有人家肯收留他们, 而且正如任溪所说,这里也没有工作。

  他们只好又找警察大叔求助,也遭到了拒绝。因为警察大叔没有办公室, 而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孙女,他不能让两个年轻力壮身份不明的大小伙子住在家里。

  言澈和任溪沮丧地站在街头,有一种求助无门的感觉。

  任溪垮着脸可怜兮兮道:“小澈,现在怎么办啊?”

  这里人生地不熟, 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钱, 连语言也不通, 言澈也没法子了, 他只能强打起精神,正要安慰任溪两句,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扭头一看,是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包含风霜的面庞一脸严肃,嘴角下撇着,沟壑出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见到他,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这位大叔就是镇子上唯二有车的其中一位,中午他们向他求助的时候遭到了严辞拒绝。

  难道现在回心转意了?

  大叔说了一句什么,任溪上前和他交涉了几句,然后兴奋地告诉言澈,“他家的房子要粉刷,要是我们帮他粉刷的话,他愿意开车送我们回去。”

  两个人忙不迭地应下,跟着大叔来到要粉刷的房子里。

  这房子很大,看起来有些老旧了,木地板踩起来吱呀作响,不少地方墙皮都已经脱落了。

  客厅已经粉刷了一个角,估计是大叔刷了个开头嫌太麻烦了,便想起来他们俩了。

  言澈和任溪身上就穿了一件短袖,也没有替换的衣服,大叔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件平时干活儿穿的脏外套穿在外面,又甩给他们几张报纸当帽子顶在头上,简单示范了一下后就去外面干活了。

  任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言澈虽然打过不少工,但这样的重体力活儿还是第一次做,两个人吭哧吭哧刷到黄昏,房子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

  大叔对这个进度表达了严重的不满,但看在他们工作还算认真的份上,还是勉强同意了把自家农场的仓库借给他们过夜,不过晚餐就需要他们自己解决了。

  入夜,仓库里昏黄的灯光摇曳,言澈和任溪坐在稻草堆上,就着冰凉的矿泉水一口一口地吃着面包。

  粉刷了一下午的房子,两个人都是又脏又累,两条胳膊又酸又疼,沉重地抬不起来,吃完了东西便蜷缩在一起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任溪迷迷糊糊间听到身旁传来压抑着的声,他睁开眼睛往身旁看去。

  言澈背对着他侧卧着,身子紧紧地缩在了一起,微微颤抖着,很明显正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任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扑过去把言澈抱在怀里,“小澈,你怎么了?!”

  言澈眉头紧紧地蹙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闻言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我没事……就是……胃有点儿疼……”

  任溪撩起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给他擦了擦汗,六神无主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面包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言澈虚弱地摇摇头。

  见言澈疼得实在是厉害,任溪又急又怕,“小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医生!”

  任溪把言澈的身体轻轻放下,就要往外冲,却被攥住了衣角。

  “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了……忍一会儿就好了。”他的胃是在高三的时候搞坏的,压力大饮食不规律,为了节省时间还狼吞虎咽,那会儿经常这么疼,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上大学后就再没这么疼过了,今天是饿得时间久了,吃的面包又硬,才会这样的。

  任溪想到言澈的少食多餐,上街吃个冰淇淋都有保镖过来劝阻,他还嫌那两个保镖多管闲事,没想到……

  一时间,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任溪看着好朋友疼成这样,自己却无能为力,一咬牙,“小澈,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然后就冲了出去。

  言澈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任溪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他只好用力地抵着胃等待疼痛过去。

  言澈觉得独处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其实不过二十分钟任溪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杯子。

  “小澈,来……”他动作轻柔地把言澈扶起来,把杯口抵在言澈的唇边,言澈下意识地喝了一口,惊讶道:“热牛奶?”

  “嗯,我问主人家要的。”

  言澈一口一口慢慢地把牛奶喝了,胃部的疼痛逐渐得到了缓解,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这才有力气关心道:“深更半夜的,你从哪儿弄来的牛奶?”钱还在他的口袋里,任溪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拿。

  任溪略过自己如何放下面子低声下气地哀求不提,轻描淡写道:“那个大叔人还挺好的,我把情况一说他就给我了。”

  他看了看言澈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小澈,对不起。”

  言澈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道歉?”

  任溪内疚地低声道:“要不是我一时任性,咱们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还害得你胃病都犯了,都是我的错。”

  “没关系的呀,你不也没想到吗?”

  “可是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呀。”一想到自己的精心安排,任溪就遗憾地想哭,“我本来找人在波特里镇给你安排了生日派对,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现在却弄成这样……”

  言澈惊讶地看着他。怪不得任溪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肯说,还一定要把他带去波特里镇呢。

  他靠过去抱着任溪的肩膀晃了晃,笑着安慰道:“小溪,你有这份儿心,我真的好高兴。嗯……仔细一想,咱们阴差阳错地沦落到这儿来,说不定还是上天的安排呢,要给我一个一生中最难忘的生日。咱俩就当是体验人生了呗。”

  任溪忍不住笑了,指了指自己汗渍灰尘和白灰糊成一团的脸,又掐着言澈同样黑白交错的脸蛋,“你是说这样的人生体验吗?”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心情都开朗了不少,到底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和困倦,彼此依靠着再次沉沉睡去了。

  而此时此刻,宗大总裁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正又脏又累地睡在稻草堆里。

  他好不容易提前结束了米国的工作,又飞了十几个小时赶到F国,满心期待着能够在言澈生日这天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一下飞机就被告知了言澈失踪的消息。

  “先生,夫人不见了,早上他和任先生出去玩,把保镖们甩开自己开着车走了!”

  宗以牧顿住脚步,深邃的双眸里酝酿着风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手机的定位呢?车子的定位呢?!”

  “车子已经找到了,但是夫人他们已经弃了车,找到的时候里面没有人。我联系了江助理查询夫人的手机定位,显示他们是往南部去了,但是两小时前定位也消失了,我派过去的人正在定位最后出现的区域寻找,目前还没找到夫人和任先生的踪迹。”

  “让你的人继续找。”宗以牧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又拨通了任峰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电话那头的人睡意朦胧地抱怨着,“没搞错吧以牧,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

  宗以牧直接打断道:“任溪在哪?”

  “嗯?”任峰反应了会儿,等大脑清醒过来才奇怪地反问道,“任溪不是陪你老婆去旅游了吗?你怎么反倒来问我啊?”

  “他把言言拐走了。”宗以牧拎着行李在飞机场随便上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便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

  任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句“我现在就去查那小子的定位,你等着啊。”就把电话挂了。

  到了庄园,查理早就迎在门口。

  宗以牧问道:“有进展了吗?”

  查理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征询道:“先生,明天一早我们是否要去报警?”

  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F国警方才会立案,宗以牧对于他们的办案效率不抱希望,但还是点点头道:“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