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言澈打了好几次电话叫不回人来,司禾索性给自己老公打电话,说自己好久不见想言澈了,让言铭下班后去找一下言澈,无论如何把他捎回来。

  言铭是帝都大学生物系教授,平时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泡在研究所,也经常出差,余下的时间还得完成自己每学期的教学任务,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尽管和自己的儿子在同一所大学里,这三年来却从未碰过面。

  在他的眼里,言澈从小就十分独立,也许是来到这个家比较晚的缘故,这个孩子和家人的相处一直保持着距离。言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都用来陪伴自己的妻子和更加需要父亲陪伴的小儿子了,实在是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关注言澈,反正妻子会打理好一切的。

  对于言澈,他只要知道孩子在学校过得好就行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以后,言澈和几个男生一起留下来收拾画室,顺便聊了一会儿天,收拾到一半,言澈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只有一个「父」字,言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这才到走廊上去接听。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父亲的声音,言澈觉得陌生而不自在。父子俩上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来着?四年前,还是五年前?应该还是高中刚住校的时候吧。

  言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小澈,你下课了吗?”

  “嗯,下了。”

  “爸爸也正好下班,你们宿舍是哪一栋?爸爸过来接你回家,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那个……我明天早上第一节 有课,今晚就不回去了。”

  “不碍事,爸爸明天第一节 也有课,明天早上你坐爸爸的车一起过来就好了。小澈,你最近怎么老是不愿意回家?是不是受委屈了?你阿姨她的性子比较急,有时候说话是过了一些,但是她心里一直是疼爱你的呀。你现在也长大了,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呃……”

  “小澈,我已经到你们学院男生宿舍了,在5号楼这个快递柜这里。”言铭的语调透着一丝请求的意味,“咱们一家人好久没聚了,爸爸和阿姨都很想你,你就和爸爸回家吃顿饭,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后,言澈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您稍等一会儿,我还在教学楼这边,现在过去。”

  收起手机,言澈走进画室对同学连连道歉,又解释了原委,这才急匆匆地往5号楼赶去。

  路上言铭一开始问了问言澈的学习和生活,就像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在关怀自己的孩子那样,后来见言澈只是不时地「嗯」一声,交谈的意愿并不强,他也清楚言澈沉默寡言的性子,便也不再开口,专心地开车。

  到家后,才发现不只是司禾、司扬和言星冉,连司翰也在。

  言铭笑着和他打招呼,冲司禾嗔怪道:“大哥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可惜我明天还要上班,不然一定要和大哥好好喝一杯。”

  司翰笑道:“我来得突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那么客气。”他冲着言澈招手道,“这就是言澈吧,都长这么大了,眼瞅着都要结婚了,我还没怎么说过话呢。”

  往常这种家庭聚会,言澈不是缩在一角当透明人,就是呆在房间里躲清闲,此时见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只觉得十分的不适应,他慢吞吞地走到司翰面前道:“叔叔好。”

  听到言澈叫他叔叔,司翰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马上就调整了过来,拍着言澈的肩膀夸赞了他几句。

  其乐融融(表面上)地吃了顿晚饭,司翰、司禾和司扬便把言澈叫进了书房。

  公司的事情言铭不懂也懒得参与讨论,他还有论文要写,既然书房被占了,他便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楼下的餐桌前工作,言星冉则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

  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言澈十分清楚今天叫他回家的意图。什么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也只有他那个单纯的父亲会信,如果不是为了那什么合作,司禾才不会几次三番打电话叫他回家。

  司翰先是关心了下言澈和宗以牧的相处情况,“听说你经常陪以牧约会?怎么样,相处的还愉快吗?”

  言澈点点头。

  “那就好,以牧的性格是又冷又硬,我本来还担心你小小年纪受不得委屈呢,现在看来安排你去联姻这个决定是做对了,你是个拎得清的好孩子。”

  寒暄结束,司翰开始切入正题,他拿出那份新合同,指着新加入的那几页道:”今天叫你回来,是想请你看看这个。“言澈看了看那几页,那些专业术语他也看不大懂,只大致明白是对于产品规格的一些规定,还有违约责任之类的,他疑惑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司扬解释道:“这个是宗氏那边新拟的合同,他们愿意继续把订单给到我们,但是价格被压低了三分之一,交货时间也缩短了近一半,还有其他条件也十分苛刻。若是按照宗氏提出的产品规格和质量来生产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他们要求的时间里完成订单。”

  其实并不是不能,毕竟宗氏的其他供货商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只不过照做的话司氏这边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言澈的。

  “他们明摆着是在故意为难我们。你去问问宗以牧,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司禾仿佛忍无可忍般道。

  言澈老实道:“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都不懂,贸然去问也不太好吧?而且宗氏那么大的公司,肯定有自己的章程,宗先生纵然是老板,也是不能任意改动的吧?”

  “你懂什么?”司扬冷冷道,“他们是家族企业,宗以牧一个人的股份就占了百分之四十七,说是只手遮天都不为过。况且这一年的订单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亿,这点钱对他们宗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合同怎么签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司翰相对来说就温和多了,他拿出另一沓文件循循善诱道:“这是以前宗以牧和小轩还没离婚的时候,我们和宗家的合同。你看看,条件是不是优渥得多?之前三年每一年都是按照这份合同来签的,这其中不乏有小轩幸苦斡旋的功劳。孩子,你要记得,你即使嫁到了宗家,也依旧姓……”话到嘴边却意识到言澈姓言不姓司,司翰顿了一下,迅速调整了说辞继续道,“你即使嫁到了宗家,也依旧是司家的人,你和司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既然享受了司家提供的优渥生活,就有义务为司家去付出努力。”

  “司家提供的优渥生活?”言澈动了动唇,不带一丝情绪地反问道,“那就是说,如果我没有享受司家提供的优渥生活,我也就没有义务为司家付出咯?”

  从进到书房开始,言澈大多数时候都垂着眼睛看着下方,此时却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司翰,表情疑惑,就好像刚才只是单纯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单纯地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呃……”司翰一时语塞,顿了一下后干巴巴地笑道:“怎么可能没有享受?你可能不太清楚,你阿姨和大哥都是吃着司家的红利的,你小弟成年后也会有,你虽然没有红利,但是你从小吃穿住行也都是用的司家的钱。你爸爸成天到处开会,你长这么大也离不开你阿姨的幸苦抚育啊……”

  言澈嘲讽一笑,正想反驳,司禾却赶着打断了司翰的话,“大哥你说什么呢,言澈是阿铭的孩子,跟着我们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司翰笑笑,“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被司禾这么一打岔,言澈也懒得多说了,后面不管三人说什么,只说自己不懂。

  被逼急了,言澈就直接道:“我和宗先生现在只是有婚约而已,生意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没有立场也不会去随意插嘴。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们不如直接去找宗先生更有效率。”任三人磨破了嘴皮子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司禾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别以为你跟了宗以牧就有靠山了。你既然什么忙都帮不上,把你嫁给宗以牧有什么用?我看这个婚你就干脆别结了!”

  “你家里人若是说了什么叫你为难的话,你不必理会,叫他们来找我就是了。”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

  言澈直直地看着司禾道:“宗先生要娶我,您说不结有用吗?”

  司禾一愣,继而胀红了脸,气愤和难堪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扬起手就要给言澈一耳光。

  言澈不躲不闪,只是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司扬在巴掌落下去的前一瞬间握住了母亲的手腕。

  言澈说得对,宗以牧若是真的看上了言澈,他们家想取消婚约也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取消婚约对司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不仅不能取消婚约,还应该尽可能地拉拢言澈才对。

  司禾有一句话也说得没错,言澈若是跟了宗以牧,就真的有了靠山了。

  司扬脸色复杂地看着言澈,这个名义上的二弟,这么多年在这个家不吭不响,逆来顺受,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没想到竟也有几分心机手段,不到两个月就把宗以牧都勾到手了。

  这可真是冤枉言澈了,天知道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是哪来的底气啊。说得好像宗先生非他不娶似的,实在是太羞耻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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