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沈长言的计划, 陆清河就是不该开这一枪的。
他就应该安安静静的蹲在垃圾桶里,等到那边儿把人引开之后,他再借机潜入歌舞厅内部, 然后找到沈长言告诉自己的那面酒柜。
他只需要进入、找人、营救,再将受害者带出「庆东观天门」这个罪恶滋生的地方后,自己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简单,而且是毫无危险性的活动, 应该很容易就能完成。
但是自从被沈长言推出那栋小楼之后, 陆清河的心里就一直很忐忑。
他不是爱出头,爱抢功, 爱自我表现的性格。
原本沈长言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应该怎样做之后,陆清河就打算按照对方的要求,妥善完成这样的任务就好。
但意外总是出现的这么突然。
就在他跳窗后藏进小巷子背部的垃圾桶内时, 从耳边响起来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朝沈长言的所在地靠近。
这是一支不会低于10人的队伍,且对方也都是人人有枪。
在决定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陆清河紧张到连往弹匣内填装子弹的手指都在发抖。
如果沈长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要怎么办?
他只是这样想着, 对准攀在窗沿上的身影开出的那一枪, 就是毫不犹豫的。
“后巷子里还有人。”
伴随着这样的响动, 瞬间给自己吸引来了不少火力, 比起躲在黑暗处的沈长言,似乎就这样暴露在月色之下的陆清河, 会显得要更好攻击一些。
于是只见一个矫捷的身影跳上围墙,再翻身落到另外一条巷子的对面去时, 其中前来围剿沈长言的大部分人, 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追上陆清河去。
——
沈长言这时候还弯腰躲在小厨房的橱柜里, 待到外边稍微安静一些后,他才打算出去。
原本想着陆清河将人引开,这些家伙们也不应该一窝蜂的全追上去,多多少少也要留几个笨蛋,让他们进来看看这栋小楼里头的情况才对。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长言没有贸然外出,他掐着时间躲在这处多蹲了一会儿。
所幸有了这一段缓冲期的空闲,又恰巧听到不知什么人往里走来的脚步声。
对方无意踢到那只被自己扔来扔去的铁皮桶,「哐当」一声脆响发出之后,沈长言默默的把脚又收回橱柜里来。
“我去,差点儿给老子摔个跟头。”
一束亮光打进厨房,四下照了一遍这落了满地的狼藉。
“人肯定早跑了,哪还能在这里猫这么久呢?”
“这才几分钟,指不定还在哪藏着。”
“喂,你们检查完了没?”
原本是两个男人打着手电并肩而行,但是厨房门外很快又来了另外一个,对方开始催促。
“检查完了就赶紧走。”
“老大那边接到消息说这次来的是公安,让我们不要与人周旋,收拾了东西就赶紧跑路。”
“公安?”
男人们吃惊,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回身向外的脚步,不自觉又加快一些。
从黑暗中往外的长廊,三个男人快速前行,但隐隐夹杂在互相之间,相互规律的脚步声中,又似乎多出了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迫切和急促。
沈长言出现的突然。
高大的黑影自背后伸手,他勒住走在最后那名落了单的男子,只在对方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动时,人就已经被自己撂倒,然后轻轻的安放在了墙角边。
有人察觉奇怪便回头来看,但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这栋小楼内部的隔光和隔音效果做的实在太好,倒是在某种程度上方便了沈长言的行动。
走在最先的那个家伙,总觉得这地方七拐八绕的有些诡异,心里发毛便催促自己的伙伴说。
“刚刚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人影闪过去了?”
“哪有什么人影,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总感觉刚刚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
同伴回头看了一眼,长廊最末端,除了那间开了门的小厨房内往外透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外,其余地方皆是一片漆黑。
由于是翻新过的小楼,歌舞厅内部的设计也和普通地方有所不同。
从进门的舞池到酒柜,再到喝酒聊天用的卡座,到左右两条九曲回廊的用来唱歌的KTV。包厢;
弯弯绕绕的门道多的不得了。
男人们心里头有些发毛,总觉得这地方还有多余出来的第四个人,但是因为掌握不到对方的位置,所以心里头自然多了几分忐忑。
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位同伴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于是连忙喊了一声。
“老赵呢?”
“老赵在这呢!”
沈长言突然在人耳边响起的声音,险些把这两个家伙给吓得魂飞魄散。
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反击,对方就已经一拳击中了自己的脸面。
那男人被打的两眼都冒了金星,晃晃悠悠后退两步之时,又被人抬腿绊倒在地,沈长言一拳下来,直接用膝盖抵住那人的胸口。
扬手一拳又敲晕了一个。
“什么人?是什么人?”现场唯独剩下的最后一个倒霉蛋,现在已经快要被吓破了胆。
男人哆哆嗦嗦后退两步,全凭意识在往安全的地方躲去,他喊了几声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声线在长廊里来回流转。
“啊啊啊。”后退的过程中,脚后跟不知道绊着了什么东西,自己一个屁股坐在地上。
抬手放出的那几枪是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胡乱着冲天、冲地、冲着空气射出好几发子弹。
沈长言是不明白这些人,一惊一乍跟见鬼了的心情,直到这之后再与吴成周本人碰面之后,他才寻到了些许眉目。
原来坏人比好人更加相信这世间有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们才是站到黑暗里,心里会更恐惧的那一个。
自己的动作果断麻利,不拖泥带水带水,也绝不与人纠缠,本着甩掉一个是一个的道理,遇见一个就往死里弄晕一个。
只要对面少一个战力,自己身上就多一分胜算。
所以沈长言在抓着人的脑袋往墙壁上、往地板上撞的时候,那可是半分不留后手。
就这也亏得是「观天门」内藏有人质,否则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那估计是恨不得直接往里扔颗炸弹,把犯罪份子直接就地全歼才是最好。
男子胡乱开出几枪,见到周遭没有任何响动,他满头大汗靠在墙面深吸几口凉气。
还没等到自己缓过神来,就突然有一支冰凉又坚硬的圆孔抵住了自己的头颅。
“吴成周在哪里?”
“老大,老大在五楼。”
“五楼?”
事情闹了这么久,来回打斗折腾至少也有半个小时。
如果假设一开始吴成周就在这间歌舞厅的五楼休息,那么事发至今,他怎么可能还停留在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动作?
沈长言几乎是瞬间就把对方的回答打成了假话。
抵住太阳穴的枪口往里更用力了些。
“你在骗我?”他压低了声线,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几乎是俯身在对方耳边说的这句话。
“我没有骗你,老大他真的在五楼,他还没走。”
男子哆哆嗦嗦的说着话,右手握着的□□却是小心翼翼在往上移。
如今人在自己的右面,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只要瞄准方向,这一枪放出去不死也是个半残。
男子正在试探,忽然一只冰凉的手伸来,轻轻的将他这枪身按下。
沈长言说,“是在瞄我?”
这话刚刚说完,对方拿枪的手指便是一抖,枪身「噹」的一声落在地上。
沈长言顺势抬脚,一脚将这手/枪踢的远远。
被枪口指住的男子正欲解释,沈长言却突然失去了与他对话的耐心,抬手一枪敲晕了对方的头后,就把人给扔到了地上。
由于无法确认外部敌对势力的人员分布,所以往外走的时候还是谨慎。
“这次公安是有备而来,尽快通知所有兄弟立即撤离。”
“恒河钢厂那边要通知吗?”
“通知个屁,我现在怀疑消息就是从恒河钢厂给走漏的。”
“我们一直没做什么招惹警方的事情,他们哪回来,不是被咱们高高兴兴给送走了的?倒是最近听说恒河钢厂那边被查的严,不会是他们为了自保所以把我们给供出来了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双方已经开火了,要是被公安逮住就只有死路一条,趁现在大部队还没到,我们赶紧跑路,换地方从头开始才是正道。”
“那从恒河钢厂送过来的女人和孩子要怎么办?”
“我们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管得到他们?”
“警察找得到就算他们命大,找不到就是命薄福浅咯。”
“东西拿完没有?”
“拿完了,六箱金条一箱不少。”男子说话时,还得意伸手拍了拍车身后备箱内,装着金条的皮质盒面。
“刚叫老赵老张他们几个去检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要说这事儿讲起来也是奇怪。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转向那条留有厨房的KTV长廊内。
——
沈长言就半蹲在这条长廊的入口处。
他手中枪身内的弹匣已经全部被重新填满过一次。
在这次出发执行任务之前,董局就已经叮嘱过众人,不到万不得已,危害自身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都尽量不要开枪。
但是他刚刚无奈之下已经开枪连伤了好几人,尽管都有努力避开要害部位,那也不能在任务结束之后,百分百的保证每一个人都平安无事。
粗略数过一遍外头至少还有五人,而且还是个个有枪的情形之下,沈长言这时候再潜回长廊尾部,翻窗从后巷子溜走,应该怎么也会比这样正面突破要安全的多。
他正这样想着,又突然看见停在歌舞厅外的那辆车前,刚刚还伸手拍过金条的男人,这时候抬着下巴示意另外三人绕远从背部包抄过去。
看来后路是要被人给堵死了。
不过碰着这样主动把人员分散,然后让自己的对手从五个直接变成两个的情况,沈长言还是惊喜的。
五个人、五把枪,打不过他就只能跑。
但是两个人、两把枪,那就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和借口。
于是等着五人小队分解成三人一队和两人一队的队伍,然后分散开来之后,剩余下来的那两个家伙,就面色稍显凝重的举着枪朝这走廊前靠近。
就是现在。
沈长言猛地站直了身子,抬手两枪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朝那两个人的肩侧打去。
但凡中一人也好,只要损失一个战力,他最多两分钟就能解决问题。
“人在这里。”其中一个家伙大喊了一声。
沈长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抬手冲着那个家伙又是一枪。
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个人连退好几步后,便打算往车身后躲去。
沈长言自然不愿意让他们走,抓住时机抬手一枪爆掉对面车身的车窗玻璃后,又抬手一枪爆掉了前车的轮胎。
对面仓皇逃离之际,还不忘抬手冲着他也胡乱放了两枪。
男子右肩受伤,他躲到车尾,手里拿着枪正打算再装填两颗子弹上膛,却不料又听着刺耳的一声脆响,车身后排的另一面玻璃窗又被人一枪打了个粉碎。
破碎的玻璃片落了他满身,被划破的皮肉渗出血迹,糊住视线。
沈长言与车前的另一名男子搏斗在一起。
连着两拳猛击面部之后,他又掐着对方的脖颈,将人按在车前盖上,“吴成周在哪里?”
脑袋被人抓着连击了好几次车身,这时候张嘴说话时露出的上下两排牙齿,全部被鲜血染的通红。
“老大,快跑。”对方倔强的发出这样一段虚弱的声音来。
隐约听见后巷不远处又有枪声响起,虽然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但是能确认的是任务已经开始全面进展开来。
沈长言掐人的手指用力到,小臂的青筋都连着爆起好几条来。
男子被人殴打,伤势严重,拳拳到肉还专挑人脸揍,脖子被人拧到只留了个细口能换取些细微的氧气,脸色通红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他还在挣扎,双眼布满血丝扒着沈长言的手指往外撬。
这时候艰难发出的声音倒是让沈长言心里琢磨起来,难道这吴成周到现在也还在五楼?
他竟然还没逃走?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时,沈长言几乎是立刻抬头往上望去。
吴成周探头往下看,他探头往上看,不偏不倚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砰!”在对方缩回脑袋的那个当下,一颗子弹爆掉了他身侧的那一扇窗户。
玻璃碎片又哗啦啦的往下掉了一地。
沈长言抬手一枪敲晕了被自己按在身下的那个男人。
身后的枪声还在不断往中心处围绕,此前帮忙从东南西北西面包抄而来的同伴,应该很快就能聚集至此。
沈长言往楼上跑的很快,他借着自己之前上下摸索过一遍的记忆,在黑暗中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吴成周的所在逼近。
吴成周人还在五楼,沈长言追上来的时候,那家伙拿着一只皮箱扔到了另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楼顶,然后自己攀在窗户上,也正准备往下跳。
“吴成周。”
沈长言大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原是想将这人当场震住,却不料到吴成周听见这一声喊,原本还有些哆嗦的腿脚,瞬间果断的就朝对面楼上跳去。
“妈的。”
沈长言嘴里骂了一句,跟着把枪身往腰间一塞,他伸手拉开一扇走廊边的窗户,追着对方跳了出去。
吴成周扔出去的箱子先落了地,紧接着人才摔在了水泥台面上。
他个子矮,体型胖,手脚不能算灵活,但是逃跑的经验却是十分充足。
皮箱子落地时砸出一声闷响,这人连声疼也不喊,麻利的跑上前去捡起自己的箱子就想往楼梯下跑。
沈长言落地时借了个力,膝盖抵着水泥台面就滚了个圈儿,他刚站住脚,就看见吴成周人已经快要跑到楼梯口。
“吴成周,立刻站住,再跑我要开枪了。”
这么喊了一句,对方却似乎认定了他不敢开枪,所以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外。
沈长言无奈,于是在吴成周伸手推开顶楼木门的那一瞬间,自身后而来的一颗子弹,「啪」的一声从他的手边穿透了门板。
这人被吓得一抖。
“你跑不掉的。”
“老子今年五十多,你还没出生我就在江湖上混,从十二岁到今天,单是亡命天涯就有四十多年,你说我跑不掉?”
沈长言举着枪,“楼下全是我的人,我劝你现在立刻乖乖投降,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省略掉无用的抵抗过程,自己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现在敢开枪打死我吗?”
“我不敢吗?”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警察是个什么德行我最清楚,老子知道你们要活捉老子。”
说话也不忘逃跑,认准了沈长言不敢直接一枪毙了自己,不过眨眼的功夫,吴成周就已经从三楼跑到了二楼的楼梯间内。
沈长言追的他紧。
紧促狭窄的楼梯转角处,压迫感极强脚步声愈发靠的自己近了些。
沈长言下楼的速度极快,吴成周捣腾四五步的路程,他长腿一迈只并作两步便能跳得下去。
对方眼见立马要被人抓住,仓皇之际抬手一把将手中的箱子扔了出来。
箱子挺重的,大概有七八斤的程度,突然砸到沈长言的身上,他拿手一挡,胳膊还是被砸出了一道淤青来。
飞来的箱子阻挡了他的步伐,随后又滚落在地,散开的锁扣内「哗啦」涌出大片璀璨的黄金。
“钱都不要了?”
“老子的命比钱重。”
沈长言笑,跟着撑手跃过栏杆直接连跳两层台阶。
他扑到吴成周的身上,对方承不住这样的冲击和重量,脚底打滑,两个人团成一团,就这样以一种极不规则的姿势,粗鲁的滚到了楼下。
在落地的过程中吴成周垫了底,也不知道那沈长言用了什么法子,背脊撞墙的时候正好叫自己背靠墙面给他做了肉垫。
手腕在从楼梯跌落的过程中被扭伤,吴成周这一下子被摔的头晕眼花。
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找机会跑路,但是已经来不及。
沈长言一只膝盖抵在他的腹部,几乎是瞬间,那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住了对方的眉心。
“我说了,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