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在脸侧的那条手臂顺着背脊缓缓滑至腰侧, 对方臂弯稍稍用力揽起,陆清河就被迫抬头去接下了沈长言垂眸落下来的那个深吻。
像棉花一样停在了在唇面,轻轻软软、酥酥麻麻。
如果说上一次在市局的楼道里, 只是沈长言单方面的触碰,陆清河怔忪之下没能及时反应,所以任由他胡来一回。
那么这一次,他应该有完全清明的思绪来应对才是。
但……
那个人吻他吻的实在太过真诚, 也太过用心, 虽然不应该,但陆清河必须承认, 他喜欢和沈长言这样缱绻的温存。
周围空间狭隘, 水泥墙面硌在自己的肩背处也有一些微微的难受。
不过沈长言的掌心和臂弯都很温柔,他轻轻的将人托着,让陆清河整个人都坠在自己的怀里, 连抓着人衣裳的手指,指尾尖端处都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呼吸。”
他很紧张,不论是僵硬的表情还是笨拙的肢体,甚至在那个人的怀里, 他只是连最简单的呼吸和换气都没有办法做到。
出声之后见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沈长言只好微微侧过些脸来, 他拿手拍了拍陆清河的颊边, 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叫你呼吸。”
耳畔传来的声音,像是突然伸来的一只手, 把溺在深海里的自己给猛的拉了起来。
陆清河反应慢了两拍才慌张的深深吸入一口空气,结果大清早的凉意呛进肺里, 他没忍住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样的咳嗽声在幽静的窄巷里并没有显得十分突兀, 但是陆清河自己心里害怕。
这应该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尤其在躲藏起来的时候,还控制不住发出这样响动的心情,就更是让人害怕。
他憋着气儿,压着嗓子想要尽量放低这样的动静。
却不料到越是这样不痛快的咳嗽着,喉咙间那股子难受的感觉就来的越是凶猛。
“别怕。”
沈长言难得温柔起来,每回和陆清河亲亲抱抱之后,他眼睛里就总是带着那么点儿母性的光辉。
陆清河想了老半天,才突然记起那个词来。
哦,这是慈爱。
像是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崽儿那样的慈爱。
低垂埋下的脑袋被人伸手捞起来,沈长言用自己的大手捧着陆清河的脸。
下巴颌叫人拿手指微微抬起些来,嗓子里的咳意忍不住,又听见沈长言说絮絮叨叨的在自己耳朵旁边说。
“想咳就咳一会儿,刚刚还有人打呼噜呢,隔着两道墙都能听见,没关系的。”
这算是被人喂下一颗定心丸,陆清河憋红了脸,没了法子只好借着沈长言的手,就这么冲着人家脸上「哐哐」一阵咳嗽。
他咳了小半天,大概有2-3的分钟的时间之后,才好不容易把呛进嗓子眼里的那段口水给咳了出来。
“我草。”
这样才好受了点,陆清河无语的骂了一句。
好在出了个小插曲,能缓解一下刚刚和沈长言亲密接触过的尴尬。
陆清河转身想装作没事发生往外走,可是刚拧了拧身子,这才发现沈长言还伸着小臂架住他的腰。
“你干嘛?”
陆清河斥他一句,跟着又嘴贱,“还没亲够?”
“没亲够。”
沈长言拦着人不让走,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把陆清河给按回了墙壁上。
他没有继续亲吻的动作,但却是欺身上前用双臂将人牢牢环住,拿脑袋埋在对方的颈侧,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轻缓的呼吸着。
陆清河一时不知所措,“那个,我身上很臭。”
“你不臭。”
“放屁呢,我自己都闻见了,一股子下水道的味儿。”
沈长言又笑一声,“是香的。”
“欸,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不给你抱,非得在这里,要不咱回去再继续?”
“再缓一会儿就好。”
“缓什么……”
陆清河话没说完,就突然被沈长言故意挪过来的硬处给骇到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身子几乎是瞬间在对方的臂弯之下崩的僵直起来。
他再不敢乱说也不敢乱动了。
同为男性,陆清河反应迟钝,在沈长言这么直白的表述完毕之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要生气吧,也气不起来,但是要同情的话,那也不至于。
陆清河闷着性子不敢发声,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倒是沈长言这个白痴非得多嘴问他一句。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清河无语凝噎。
他能说什么?
偏偏沈长言又嘴贱一句,“你那方面,是不是不太行?”
“你他妈的才不行呢!”
巷子口里突然炸起来的一声怒吼,吓得垃圾桶旁边找食物的小老鼠都翻了个肚皮朝天的跟头。
夏天的风路过庆东观天门附近时也没有停下。
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个人头顶上挂起来的被单,也随风轻轻荡起了一个边角。
——
陈璐是昨天晚上21点才回的市局。
为了集齐八个孩子她和陈浩两个人也是废了好大一通功夫。
结果人一上楼,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沈长言倒是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不过也不是写给她的。
对方抬头落的是马跃的名字,内容是写恒河钢厂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自己要带着陆清河再过去看看,如果第二天早上九点之前没有返回,就让马跃尽快带着人前来营救。
而现在的时间已经转到了次日的8点48分。
马跃听着有人进来的动静,他慢悠悠的打着哈欠从自己就着办公桌下打得地铺里爬起来。
这时候顺手抄起放在椅子上的传呼机看了一眼,只说,“哟,快9点了,沈队和老陆还没回来呢?”
陈璐愣在原地,“你还能睡得着觉?”
“嘿,我怎么睡不着觉,倒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一整晚都没睡?”
“我当然没睡了,那八个孩子还在楼下边押着,沈队和陆哥又只身犯险这么久还不回来,我担心都不带够的,哪能还能跟你似的安安心心睡上一觉。”
“瞧你这不就是没经验了。”马跃慢条斯理的起身收起床铺,又把被套塞进了自己的柜子里,“沈队和老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人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那都比你门清儿,所以在这儿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马上快到9点了,他们人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就没回来呗,你看我这不是正准备去接人了?”马跃说,“陈浩人呢?”
“还在楼下守着那几个小孩儿呢。”
“守个屁守,你去叫他赶紧上来,我这立马下去借车准备去恒河钢厂接人了,他妈的三楼的厕所是不是又给堵了?这味儿怎么这么冲呢。”
马跃刚拿手扇了扇涌到自己鼻息附近的臭气,就看见陆清河蹭了一身於脏,怒气冲冲的从刑侦队的办公室大门外直冲进来。
沈长言跟在他的背后,晚了两步进的门。
马跃举起来的手都还来不及放下,看见陆清河进门正眼也不给他一个,衣裳不换手也不洗的「哐当」一下就砸进了自己的座椅里。
“不是,你们这是去,掏粪了?”
陈璐被臭的赶紧去把沈长言办公桌后的窗户再推开一些。
沈长言没说话,只是路过马跃身旁的时候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雪白的衬衫之上瞬间落了两个黑巴掌印子。
“这什么情况啊?沈队,你们这是刚从恒河钢厂回来?还是掐着点儿9点就到了?这要是再晚十分钟回来,我和陈浩就把车都开出去了。”
“路上遇着些麻烦耽搁了,所以才晚的。”
沈长言绕过马跃,他伸手拉开柜子从最底层拿了一只铁盆和肥皂盒出来。
马跃看到这些东西立马懂事的让开一条路来,“对,对,有事一会儿说,你先把你这一身脏给处理一下。”
沈长言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马跃,又示意他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放进盆子里。
这时候拿手指了指陆清河,马跃很快用口型问了一句。
“给他?”
沈长言点头。
马跃又小声来问,“他怎么了?”
沈长言指着自己的嘴说,“生气。”
“他生气?他……”
马跃话没问完,沈长言就把手指头竖到嘴边示意他不要多嘴。
于是这时候赶紧将嘴巴给闭上,马跃视死如归的冲着沈长言点了个头,然后小心靠近陆清河去。
“欸,老陆,辛苦一晚上弄得浑身都脏兮兮的,要不先去淋浴房洗个澡先?”
刑侦队工作性质特殊,往常遇着大案子十天半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人人都具备了拉开椅子就能睡觉的特质,办公桌柜里也置放了满满当当的各类生活用品。
陆清河心里确实有气,但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气沈长言说他不行?
那应该不是,毕竟他很行,虽然这一点也暂时不好向对方证明。
可如果不是原因的话,他为什么还会这么恼怒呢?
难道是因为沈长言亲完他之后又说的他不行?
走这个切入点的话,陆清河似乎能想明白一些自己生气的理由,原本在这样的温存之下就带着几分暧昧和纠缠的情绪在,结果那家伙当头一棒,迎面就给人浇了一盆冷水过来。
而且这盆冷水还不是事实,还他妈的是诽谤。
像是新婚夫妻搁床上胡闹了好一阵子,结果女的突然抬头问男的说,你脚怎么这么臭。
“老陆?”见人不动,马跃放轻了声音,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陆清河侧过脸,先不说脚臭不脚臭的事儿了,他现在身上这味儿倒是真跟那臭脚也没什么区别。
赌气归赌气,澡还是要洗的。
于是「蹭」一下从座位上又起了身来,他伸手夺过马跃手里递过来用以洗漱的用具,气冲冲的就往办公室外边去。
马跃是习惯了陆清河这火急火燎的性子,没觉着什么奇怪,但唯独是今天的沈长言稍稍有那么几分反常。
“我说沈队,你俩……这什么情况?”
沈长言头也不抬,他低头解了自己腕上的手表说,“事态复杂,等会儿细说。”
“那老陆他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呢?”
“弄了一身脏,心情不好。”
“就为这?”马跃不相信,“上回我看他跳粪坑都开心的很呢,今天就这点动静,也不至于闹这么大情绪吧。”
“你别管了。”沈长言堵了他的话,“陆清河没拿替换的衣裳,你去我柜子里挑两件干净的给他送过去。”
“拿你的?”
“嗯。”
陆清河这人不讲究,沈长言是知道的。
上回开他柜子就发现里头扔了一堆脏衣服,也没一件是拿回去洗过的,从来就是在所有脏的里边挑出几件不那么脏的,然后再接着穿。
这不是什么好的生活习惯,得督促他改了才是。
沈长言这么想着,马跃已经从他柜子里随手拿了两件干净衣裳朝门外走去。
陈璐见状插了一句话问,“沈队,楼下那几个小孩儿您什么时候审?”
沈长言说, “等陆清河洗完。”
而且他自己也得去打理一下这满身狼藉才是。
虽然盆子和肥皂都给了陆清河,但是也没关系,拿水把臭味儿什么的冲一下就行。
陈璐似乎看出了沈长言的心思,于是连忙说,“沈队,我那儿还有一盒香皂,您用吗?”
沈长言欲言又止。
陈璐想到什么,又慌张解释,“您别误会,我那是刚买的一盒,是新的,还没拆封呢,也没用过,您需要的话,我掰一块儿给您?”
沈长言听完才点点头,“全给我吧。”
说完怕人误会,又及时补上一句,“下班的时候我还你一块儿新的。”
陈璐自然不会和沈长言计较这一块儿香皂的事情,这时只听对方这么说着,她就立刻去自己的抽屉里取了一块干净的来。
——
所有人都知道女孩子的东西最是好用,细腻精致还带着些香味儿,不比那些肥皂搓在身上,洗完澡之后身上也是干巴巴的。
陆清河站在市局洗浴室里,愤愤的拿手搓着自己因为被肥皂洗过而十分坚硬的头发。
嘴里也还在振振有词的跟着骂。
马跃在浴室门口等了他一会儿,这时候听见动静,才探了个脑袋瞧进来,“哟,平时非得说自己和沈队一般高,怎么这时候衣裳往身上一套就大了这么多呢?”
陆清河没个好气,“滚你大爷。”
“嘿,这是什么事儿能给你气成这样儿?”
马跃自然是不会走,论起市局八卦第一人是陆清河,那么第二人就必然得是他老马哥。
见陆清河没理人,马跃又凑进了些来,他拿肩膀将这人的身子撞了撞说,“怎么回事儿啊,平时见你俩水火不相容的也就算了,可是今天沈队跟在你背后怎么跟个孙子似的。”
陆清河「哼哼」两声,“他沈长言什么时候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过?”
马跃听完没吭声,但是拿手探了探陆清河的额头,只在心里琢磨这家伙是喝了几两酒能醉成这样。
“你和沈队真没什么事儿?”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
“也是,再说沈队一直对你就挺有耐心的,”马跃嘴上念叨两句,又拿手开始比划,“只是以前这么大的耐心,现在又变得这么大大大了。”
“你没发烧吧。”这话倒是陆清河先问出来。
“我发什么烧。”
“你说沈长言对我有耐心?”
“他对你还没耐心?”
“他对我有什么耐心?”
“我去,老陆你这人也忒没良心了。”马跃吐槽,“人肥皂给你用,衣裳给你穿,工作没做完的帮你做,走哪去哪带上你一块儿,犯了同样的错误,别人挨十句骂你只挨一个白眼,就这样的特殊对待还嫌不够?”
提到「特殊」这两个字儿的时候,陆清河还无意识的心惊了一下。
好在马跃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自顾自的宽心着说,“不过也是,谁叫你俩早20多年前就有点私交呢。”
这要搁以前,陆清河听见肯定会立马骄傲的接话说,“我跟沈长言铁打的兄弟情,不掺半分假的青梅竹马,就这交情别的不说,就算他以后结婚找了媳妇儿,那也不比上我。”
那时说来不过炫耀,现在又提起倒是有几分心虚了。
陆清河抿着嘴没接话,马跃又抬手抱着他的肩膀问。
“欸,你这嘴怎么肿了?”
作者有话说:
马跃:老陆,你嘴怎么肿了?
陆清河:我说是沈长言给亲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