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儿之后, 两个人不敢下楼洗澡,用湿纸巾清理了一下。

  叶津的身体陷进绵软的床垫, 白色的薄被搭至腰间, 从人鱼线往上,露出被筋膜分割清晰的腹肌,以及光洁的胸膛。他闭着眼睛, 接下一身的月光,静美得好像一尊雕塑。

  薛流把垃圾打包完, 在鼻前煽动着双手往床边走,口中念念有词:“好大的味道, 想把黄桷树挖了,换成合欢树。”

  “黄桷树又做错了什么……”

  叶津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嘶哑中带着莫名诱人的性感,听得薛流麻到头皮。

  “你可真是个妖精。”薛流摆头, 坐到床垫另一边,仰身躺下, “感觉过去的十年, 和你作对, 太亏了。”

  “嗯?”

  “男子三八,肾气平均,五八, 肾气衰。”薛流背了几句《黄帝内经》的原文, 支起头侧躺在叶津旁边, 看着美人胴体, “我最硬的十六年, 有十一年都没有……”

  薛流靠近叶津, 在他耳边低语,

  “你可以闭嘴吗?”叶津说完,被子下面的腿朝薛流猛踹。

  “你对我是一点不手下留情啊……”

  “你挨的每一顿揍都不亏。”

  ……

  第二天早上,薛流很早就起来了,因为要出去销毁生物垃圾。

  薛流搁楼梯口碰到他哥。薛漱盯着那个花里胡哨的玩具塑料袋,神色一片了然,双手插兜,等弟弟先走。

  薛流拍拍薛漱的肩:“祝你种树成功。”说完大步流星下楼。

  两个老的没瞌睡,老早就出去遛弯买早餐。等到大家整整齐齐坐在早餐桌上后,一家人开吃。

  整个圆桌以“叽叽喳喳”和“食不言”形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叶文翰叶津半桌沉默到负压,一边是薛流给叶萱夹了个烧麦:“老嫂子,你可要多吃点,别说我们欺负你。”

  “嗷呜!”

  叶萱在桌下踩了薛流一脚,昨天叶津怎么说的,薛流挨的每一顿揍都不亏。

  冷清清的半场这边,叶津放下豆浆杯说道:“今天我和薛流要去参加一个医学表彰会,明天上班,下山之后就不回来了,项老师和爷爷出去玩,我们就暂时不能作陪了。”

  项绍元的生日会在下周六,这个星期,他本来准备带叶伯棠去江州到处玩玩,重游叶伯棠当年在江州驻防的故地。

  叶津的语调平稳,声音不高,像是说给旁边的叶文翰听的,又恰恰好,整桌人都能一字不落听清楚,重音有意无意落在“医学表彰会”几个字上。

  薛流:“啊对对对,我和叶津之前不是去拯救灰喉青少年了嘛,支援一线的医生都可以优先晋升,可惜哦,我和叶津都是正高了。”

  叶伯棠:“哟!你外孙好优秀哟!”

  项绍元:“你孙子也一样呀!”

  叶津细嚼慢咽,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叶文翰,只见叶文翰眉头只是轻微耸动,变带动得眉峰中的一竖深壑格外明显。

  呵。

  叶津:“大家慢慢吃,我们就先走一步。”

  -

  薛漱还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也走了,并且以谈生意为借口把叶萱也带走了,但是他打电话招阿强来带老年人出街,再加上叶家随行的那些人,问题不大。

  两个老的一辆车,叶文翰和周叔一辆车,向山下出发。

  车里,叶文翰拿出他的智能机,“关怀版”的放大号页面出现,叶文翰在浏览器里,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灰喉表彰会。

  搜索出来第一条就是会议直播的链接,叶文翰拿远手机,眯着眼点开。

  “中医治疗外感病有充足的经验和优势,这次只是多了一个机会被大众所看见,所以,功劳不在我,在前人的智慧。”

  刻板清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画面中的男人眼锋清明,干净利落,寥寥数言结束发言,毫不居功,很快把话筒递了出去。

  而这个摄影师好像知道大家想看什么,就盯着这男人拍,一会儿又把镜头移过来。

  周叔悄摸瞅了一眼,发现老爷在偷看少爷,摇了摇头。

  叶文翰的硬汉脸上,久违地露出了慈祥的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眯着眼睛看到下面一茬一茬的评论。

  “啊啊啊啊我疯了!我是叶教授的事业粉!太有面了呜呜呜……”

  “这男人是谁?三分钟,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擦,还有人不知道叶教授吗?快去给我嗑!江中医双教授!”

  “敲!薛教授在和叶教授咬什么耳朵啊?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别人开表彰会,小情侣只顾自己撒糖……”

  小情侣?什么意思?

  叶文翰刚刚蹩起眉头,就被周叔打断思考:“我说老爷,您看少爷学都学了这么多年,也拉不回头了,您还跟他置什么气呢,您看到他这样,不也挺高兴的吗?跟他说话为什么非要那么冲呢!”

  “嗨……你知道啥……”叶文翰侧了个面,用身体挡住手机,目光落回叶津那张淡然的脸上,“当医生可累了,累死累活吧,有病人还觉得你要害他,治好了是应该的,没治好,人说啥?‘好好一个人,来你医院,怎么给弄成这样了?’你说这小兔崽子,他图啥呀,好日子不过,富贵少爷不当,要去当医生,我真是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他要是被人一刀捅了,我我我……”

  叶文翰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没说下去。

  周叔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

  周六晚上,项绍元的寿宴,江州中医界排得上号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介于女婿薛立辉的原因,不少上层圈子的人也来了。

  为了方便项绍元回去休息,场馆定在格勒山上一处旧址改建的酒店里。因为历史原因,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格勒山上很繁华,那些极具民国特色的灰墙建筑保留到了现代,别有风情。

  宴会上觥筹交错,司仪把项老哄得很开心,一会儿孙子敬茶,一会儿女儿送花,俏皮话一段接着一段。

  敬完茶下来的薛流,找到了角落里的叶津,薛流见叶津一个人啜着香槟,便问他:“宝,你是不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啊。”

  叶津摇摇头:“还好,小时候也常有。”

  “嗨,都是借个由头搞人脉,咱们换个地方待。”

  两人来到宴会厅之外的一处露台,这里朝内院,四下静谧,大概在二楼的位置,楼下种的金桂开了花,花香刚好可以弥漫上来。

  一门之隔外,繁闹宣天,而这里,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夜纱朦胧,橘灯昏沉,月亮在云后露头。

  十一月的江州,是最湿冷的时节,薛流张开一边臂膀,叶津很自然地往他肩头一靠,整个过程没有言语,但胜千言万语——两个人靠在一起,就可以取暖。

  薛流在叶津背后的那只手,摩挲在他的臂膀上。

  薛流:“叶津。”

  叶津:“嗯?”

  薛流:“寒假我们出去玩吧。”

  叶津:“好啊,你想去哪里?”

  薛流:“我到时候安排,你人在就行。”

  叶津低笑,一只手也探过薛流的背,搂上他的腰。“好啊。”

  此刻,灰云渐散,月色皎洁,薛流望着那月亮,突然拿手机放起了歌。

  远离高耸钢筋水泥的山居之上,历经百年的老房阁楼之上,喧嚣之外,谧色之中,温柔的旋律慢慢在两人四周流淌开来——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叶津揽在薛流腰上的手,抓紧了他扎进腰间的白衬衫,道:“原来是这首歌啊,挺应景的。”

  薛流跟着唱起来:“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他的嗓音像一块融化的巧克力,又醇又甜,一口吞下去,多巴胺开始疯狂分泌。

  薛流想亲叶津的额头,但是叶津比他浅高那么点,就算是倚靠着他,也没有到他低头就可以亲到的地步。

  薛流屈起手臂,扣住叶津的后脑勺,朝自己这边猛按,同时怼上叶津光洁的额头。

  “有没有人说过你亲人像拔罐?”

  “没有,只亲过你。”

  -

  叶伯棠还是被一些眼尖的人认出来了,他退伍之后正好赶上开放,当年勇闯商界,铁血手腕搞事业,京州伯棠叶氏的名声传得很响,以至于还有些公司拿他当教材讲。

  当然,认出来他来的人之中,也有一些当年驻防时认识的老朋友。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很多人套完项绍元的近乎,也来套叶伯棠的近乎,而他俩又坐在一起。

  “项老的外孙真出息,真是严师出高徒,今天市里表彰,大家都在电视上看到小薛了,不错不错。”

  半熟不熟的人,管薛漱叫大薛,管薛流叫小薛。

  “说得是,小薛不是还救了他哥公司谁谁谁的孩子吗?怎么我看发表感言的人不是他啊……不知道抢风头的那个是谁。”

  “哐!”

  叶伯棠的拐杖往下一掇,把在场的人吓得噤声。

  “我孙子抢的风头,怎么啦!”

  “叶哥哥别生气,小心肝气犯肺,一会儿又咳起来了。”项绍元给叶伯棠顺气,“我的孙就是你的孙,你的孙就是我的孙,谁去都一样。”

  刚才本着“帮项老打抱不平”心态的人,纷纷面面相觑,头上冒汗。

  “嗨呀,原来是叶老的孙子,怪不得一看就器宇轩昂。”

  “诶,叶老都来了,小公子没来吗?”

  听人说起,叶伯棠才想起是有一阵没看到叶津了,在宴会厅里四处张望,依旧不见人影,江州人平均身高不高,叶津在这里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老大,你去找找叶津,他既然在江州落脚,也来露个脸,以后大家好认得。”

  叶文翰点点头,鹰一般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扫视过全场,走完会场一圈,都没见到人,叶文翰和周叔在宴会厅边缘的一扇门门口停下,准备给叶津打个电话。

  “诶……那是不是……”周叔扒着压光的玻璃,亮处看不太清。

  叶文翰举着手机直接推开门,更亮眼的光照了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活过来了

  那首歌《城里的月光》

  最近好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