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流是个行动派, 他动用个人的关系撤回了合并教研室的计划之后,其他事务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引进人才、自筹课题, 连施工队都火速进入学校。

  江中医以前是个环境很好的开放式大学,里面散养了很多小动物,附近的人把江中医当公园, 会进来逛。后来有人来偷孔雀,才不对外开放了。

  新大楼选在人工湖的反湾的对面, 和现在的阴阳楼隔湖相望,从薛流工位背后的窗户就能看到施工队。

  薛流站在窗口围观, 这时候黄老师不在,他招呼叶津过来:“宝贝儿,来看看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叶津灌了一口白开水,往前蹬了一下, 办公椅向后滑动,视野拉开, 能看到对面打地基的画面, “你也是钱多烧的。”

  薛流:“就是啊, 以前来学校没什么动力,这个学术圈的氛围我也不喜欢,乌烟瘴气, 上课是上着玩, 想多跟小朋友接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想看你狠狠搞事业。”

  叶津:“看我搞事业, 你自己不喜欢温病吗?”

  薛流:“你不知道吗?我是被逼学医的啊!我妈不学, 我哥要继承家业, 就只剩我了……”

  叶津:“哦……那你本来想做什么?”

  薛流:“我想继承家业啊,我想搞钱,所以我自己也在外面到处投资嘛。”

  嗯,如果他和薛流调换一下出身,应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按照叶文翰本来的计划,现在的叶津应该从部队转业,回家继承家业了。

  这时候,电脑登着的微信上弹出了叶萱的消息。

  【叶萱】:哥,爷爷这周五要来江州了,他叫你接没?

  叶津眉头一紧,滑回电脑前方,双手搭在键盘上却没有往下敲,他回忆起刚开学那会儿,爷爷说要来江州的事,老人家有慢阻肺,稍有风寒不避就开始咳嗽,已经很久不往外走了。

  【。】:你已经回京州了?

  【叶萱】:早回了啊,不过这次要一起来。

  【。】:爷爷没叫我,既然你一起来,就不用我接了,到了再联系。

  【叶萱】:

  最近教研室午饭时的气氛是,薛流越发光明正大地给叶津夹菜,裴以晴也越发光明正大地嗑起糖来,黄灵素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最后一抬头望到叶津和薛流背后那面墙上,挂着的叶津、裴以晴、薛流的合影,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了。

  生活好像进入了新的轨道,一起带温病的晨读,一起上班、上课、吃饭,下班一起打游戏,打完游戏一起嘿嘿,仿佛进入了老夫老夫的生活。

  平淡的生活中,唯一让叶津有点想打人的是,薛流会投屏出各种龙阳姿势,求着他play。

  星期四的晚上,又是那堂中西医专业的,本该他们俩合上的课。

  叶津穿了灰色的无帽卫衣和黑色直筒休闲裤,搭上高筒白袜子和运动鞋,穿搭越来越向薛流靠拢,并且他发现这样穿还挺舒服的。

  上周天抽空理了发,整个人变得很清爽。

  裴以晴如期来听课,她一眼就发现了叶津,知趣地坐到了离叶津比较远的地方,给薛流空出位置,没想到叶津鹰视的目光锁定她,朝她勾了勾手指。

  叶津觉得这么压榨薛流有点爽,也有点过分,于是带了电脑来出期末卷子,算是他帮薛流减轻一点负担的心意,因为三个专业考试时间不一样,所以要出三套,还是有一定工作量。

  老早就看到裴以晴猫在角落里,故意不跟他的目光对视。

  叶津心里涌起一股诡异的酸涩感,一会儿觉得薛流居然连追自己的事都给裴以晴说,他们关系很好吗?一会儿觉得裴以晴遇到不会的事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找导师,而是找薛流,把他置于何地?

  裴以晴尬笑着走了过来,坐到叶津旁边。

  “你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呢?”

  “啊?哈哈哈……”裴以晴满头黑线,叶教授难道不是那种能装没看见就绝不主动出声的人吗?“没有看到叶老师啊,哈哈……叶老师和薛老师感情真好啊,晚课也陪他上……”

  “这门课还有三节就结课了,你联系各班学委,问问学生想什么时候考试,今年过年比较早,十二月份找个时间期末考试,因为是机考,考场比较大,到时候你也来监考。”

  “嗯……好的,老师。”

  叶津交代完事情,自己做自己的事,没再说别的,裴以晴坐那儿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终于熬到了课间,薛流过来了,如裴以晴的愿把她赶走。

  “叶津,明天上午你有空没?”薛流坐过来第一句话不再是“宝贝儿累累亲亲”,而是正经话,叶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叶津对薛流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已经习惯并接受了,因为他发现不管薛流说与不说,学生都是用暧昧的眼光看待他们俩的,而被大家知道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上午有空,怎么?”

  薛流靠着椅子,双手枕在脑后说:“陪我去接人好不好呀!我外公不是快八十大寿了嘛,他有个很多年没见过面的老朋友要来,他想亲自去接,我送他。”

  叶津疑惑:“是一辆车坐不下,要我也开车?”

  “那倒不是……”薛流舔了舔嘴唇,“开商务车,够坐,就是想你陪……”

  “可是你们家的人接朋友,”叶津停顿,“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你难道一辈子不进我们家的门吗?”薛流伸出一只手,从叶津颈后掰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用力,“嗯?叶津!”

  “倒也不是……”

  前排的女生听到这对话,捂着嘴偏头偷看,被叶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那你可以陪我去吗?”薛流放软了声音,一副小狗转圈的模样。

  “好吧。”

  “好的,答应了不能反悔哈。”薛流满意地放开叶津,继续说,“车在我家,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先去接我外公,然后一起去机场接人,所以你今晚跟我回家哦。”

  叶津伸出中指抵在眉心,意识到了薛流的真正意图,沉默良久后冒出一句:“我有点……害怕见到你妈妈。”

  “……”薛流也想起了上次叶津啃他被项兰撞到的事,踟蹰起来,“那这次我啃你,让她知道不是你在欺负我……怎么样?”

  前面的一排女生,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铃铃铃——”

  “上课了,你先去。”叶津示意他回讲台。

  “不准跑啊你!”薛流起身,指着叶津倒退着下台阶,“不准跑!”

  叶津无语地点点头。

  -

  晚上十一点,薛家大门口,保安见到是小少爷的车,直接给放行了。薛流往车库里开,车库有电梯直升到客厅。

  “薛流,我紧张。”叶津感觉自己心跳如鼓,按住薛流正在熄火的手。

  叶津越想越觉得薛流他妈妈会觉得奇怪,说是同事,却被她发现啃肩膀,还用了些什么离谱的解释班门弄斧。而且,什么样的同事会住到别人家里去,还一起去接别人家人的朋友啊。

  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薛流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不要紧张,我妈不吃人。”

  “她要是误会我们俩有什么怎么办?”

  “误会?”薛流解安全带的手一僵,“我们没有什么吗?可恶……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吗?叶津你太可恶了……”

  薛流说着就往叶津那边探,两手捧住叶津的脸,迫使他和自己面对面,恶狠狠地说:“她知道就知道了,为什么你害怕让她知道呢?你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吗?叶津,你凶我时的胆量哪里去了啊?”

  “不是,我怕她接受不了,啊!”叶津下唇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带着怒意的狂风横扫,一寸一寸挤兑他的呼吸,叶津被压得动弹不得,承受着这个故意凶狠的吻。

  哎,他生什么气呢?

  父母年纪大了,要是没掌握好告知的方式,高血压、心脏病,随便一种都很办,总不能学医多年就为了出柜的这一天好抢救。

  叶津无语地放松了,随便他亲。

  忽然,挡风玻璃后面出现了一张眼熟的脸。

  容貌端丽的妇女穿着真丝睡衣站在车的正面,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双目大睁,另一只手在车头上拍了两下。

  叶津喉头都紧了,一阵吞咽,吮过薛流的舌,他赶紧在薛流的肩头上也拍了两下。

  薛流的眸光暗下去不少,他显然把刚才的那一下当成了挑衅,微微松开叶津,伏在他耳边换气:“等着挨操吧,叶津。”

  “你妈。”叶津又拍了两下。

  “嗯?好家伙,你学会骂脏话了!”

  “我说你妈。”

  “?”薛流摸摸叶津的脑门,“你没事儿吧?”

  “我是说,你妈来了。”

  薛流趴在叶津的肩头,猛然转身,看到他亲爱的项女士站在车子面前,双手朝外摊开。

  “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