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如果月亮听得见>第30章 唐突

  夏灼显然对这一切感觉莫名。

  尽管她自认为没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还是装没看见的,低下头,自顾自坐下开始整理东西。

  她心虚什么啊。

  班里人越来越多, 前面座位上的同学到了,秦诀没办法又站起来,抱着书包茫然四顾。

  最后实在找不着地方坐,走过来问, “夏灼, 班里还有空位吗。”

  陆某人手上转笔的动作停了一瞬, 呦,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

  在班里当着人面叫夏灼, 私底下就夏灼灼。

  川剧变脸啊。

  “没有了。”夏灼也忽然想起来, 秦诀还没位置坐,“上学期文科班有调整, 从三班转进来两个,桌子本来就不够, 等下老杨来了, 我帮你问一下。”

  秦诀点了点头, 准备先在这儿站一会儿。

  陆风禾从桌上抽了本书,随手翻了两页,翻得声音也不大, 但就是能让人听出,他这会儿心情不爽。

  秦诀在这儿站着感觉气氛有点儿僵, 前面陈朝阳和梁暮陈年旧怨,这会儿俩人谁也不搭理谁。

  旁边这陌生的男同学又沉着一张脸, 无所事事地翻着书。

  秦诀之前又确实没见过陆风禾, 思来想去, 想着最可能的,也就是早上在校门口的事。

  秦诀站在原地,忽然态度诚恳的,又向他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同学,我早上骑车骑快了,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陆风禾手里刚转起来的笔又停了,手一松,“吧嗒”一声跌在了桌上。

  前面陈朝阳听见这话稍稍转了下头,夏灼也愣了愣,往这边看。

  陆风禾真不知道秦诀为什么要在这儿再道一次歉,他要说有什么,反倒成了得理不饶人。就自行车撞了一下,他真没想追究,这会儿语气淡淡说,“没事儿。”

  杨诏端了杯水走进班里,看见好久没见的秦诀,“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办公室等我呢,刚去了没见人。”

  “老师。”秦诀也适时地走上前,说没空桌子的事。

  这种需要搬东西的体力活儿,杨诏一般都找热心群众陈朝阳,但陈朝阳不知道陆风禾和陈诀这俩人具体发生了什么,冲着刚刚那几句话,陈朝阳此刻非常立场坚定的,低着头装死。

  秦诀也不想麻烦别人,主动问,“老师,桌子在哪搬。”

  杨诏放下水杯,“跟我来吧,去下面领张桌子。”

  整节早自习都风平浪静,杨诏带秦诀去搬了桌子板凳,班里都是两两组队的同桌,没空地方,只能暂且给秦诀安排到后面垃圾桶旁边的位置。

  夏灼认真背书,巩固知识点,只有陈朝阳这个胆大心细的,隐隐感觉到陆风禾和秦诀之间的暗流涌动。

  虽然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就很像是,情敌。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杨诏拿着早晨开会的笔记本,拍了拍讲台说,“我先讲两句,那个一模快到了,自个儿心里都有点儿数啊,这次给你们调的座位都是我花了很大功夫仔细想过的,取长补短,相互都学着点儿别人的好,到时候考出来成绩是自己的,别吝啬与跟人分享心得,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天天给别人讲题,后来我成功考上了南大,大学期间也评奖评优,毕业以后……好了就这些吧,吃饭的吃饭,下课。”

  一模时间公布,那种临近大考的氛围越发浓郁起来。

  心大如赵穗子,吃饭时间也忍不住唉声叹气说,“夏灼,好快啊,一模二模三模就一转眼的事情,我分数在班里不上不下,去年我还想跟你一起上渝大法律系,但现在想想,选兽医这种冷门专业能进去就不错。”

  “如果高考我没陈朝阳考的好,他还不得拿这个笑话我一辈子。”

  夏灼问她,“你俩就没想过考一个学校去吗?”

  “想过啊。”赵穗子没问过他,是她自己想过,“但是那样会不会太没劲了,我俩都成哥们儿了,到时候还在一起的话,会不会相互影响以后单一辈子都找不着对象啊?”

  赵穗子一直觉得,以后上了大学,一定要和喜欢的人手拉手在校园里谈一场校园恋爱,要不然这么拼命考上的大学,都感觉浪费了。

  这种东西呢,夏灼这个局外人也插不上话。

  她没有那种一起长大的发小,小时候也比较宅,不爱出门,连从小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和赵穗子还是初中认识的,再往前小学同学的话,后来都分道扬镳,逐渐断了联系。

  赵穗子拿了个汉堡,咬了两口都没馅儿,连骂两声这商家黑心,“算了,我还是想跟着你,去渝州,渝州大学我实在考不上的话,那就渝州交通大学,反正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时候的心愿真的很简单,喜欢谁,就想着跟他考同一所大学。

  单纯的,不需要大张旗鼓的,甚至关起门来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不需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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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杨诏一模施压的原因,班级学习的状态明显比之前更认真了,十年磨一剑,就看最后这两个多月了。

  讲台上历史老师讲课,顺了一遍各种大会召开的时间和颁布条例,夏灼在标注笔记的同时侧头看了眼陆风禾,他也很认真的在记笔记。像是写到什么不懂的地方,轻皱了下眉。

  陆风禾手下飞快地写着字,脑子里却在调侃这东西谁能记下来,能记下来的都去参加最强大脑了吧。

  他真是自不量力选了这个文科。

  如果能穿越回两年前,他一定要找着那个陆风禾问一句,你没事吧?

  在这个瞬间,夏灼很罕见的,在他身上看到了“上劲”这两个字。

  虽然不知道这种难得的劲头能保持多久,但夏灼还挺想让他继续保持下去的。

  她停下笔,可能是潜移默化被赵穗子早上那番话影响,夏灼缓慢往他那边移了一点,小声说,“你想不想,上渝大。”

  话音刚落,他笔就停了,然后眉毛拧得更紧,似在为某种很为难的事情做心理斗争。

  夏灼以为他不想,刚想开玩笑打岔,他就挺认真地看过来,一本正经道,“大学也能塞钱进?”

  附中就是宋女士又拖关系又塞钱让他进的。

  夏灼有点震惊他的脑回路,“当然是自己考。”

  陆风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本事考渝大基本不可能,可能从小受陆远江这种老江湖的影响,刚刚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塞钱。

  他笔记落下几句没跟上,这会儿扯过夏灼的本子抄,“前两天成绩表你看了吗,我这点儿分,怎么可能。”

  时间不够,最后提分本来就很难,他刚苟延残喘考了530,剩下两个多月起码再提40分才有可能踩线上渝大。

  他虽然被吹捧为“天才”,但他真的没那能耐。

  果不其然,夏灼下一句便问,“你不是天才吗。”

  她问得挺真诚的,没那种夹枪带棒的讽刺意味。

  陆风禾抄完最后两行,抽空看她一眼,“我可没承认过。”

  几句话,话题似乎就扯远了。

  她刚刚明明是问他想不想上渝大的。

  最后冲刺阶段老师讲课速度快,夏灼也没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暂且收回注意力跟着课堂走。

  陆风禾似是为了那个问题深思熟虑了大半节课,直到快下课的最后几分钟,才冷不丁冒出一句。

  “夏灼,如果我说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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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朝阳早就对筒子楼眼馋,回去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爸妈就是不同意。

  说筒子楼那块儿乱,以前没少出事儿。

  最后还是陈朝阳退而求其次,说和同学一起住,在爸妈面前把陆风禾吹得以一当百天花乱坠,这才勉强得到松口,让他去住几天。

  不过事态紧急,陈朝阳全程没来得及问过陆风禾,当晚就舔着脸来住了。

  陈朝阳想着晚上无聊,在筒子楼外便利店买了几瓶饮料,上楼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病,总感觉有人跟着,最终壮胆似的闷头跑,一口气冲进306。

  陆风禾刚在手机上看见陈朝阳给他发消息说一会儿回来,就没锁门,他在洗手间弯腰洗手,忽然感觉腰上有点疼,于是洗完手,潦草掀了下衣摆,对着镜子检查一下。

  腰上挺大一片淤青,范围比他手掌要大一圈,其中还有几处破了皮。

  但衣服一点儿没破,倒是离谱。

  陈朝阳拎着便利店袋子进门没看见人,又挨着走到洗手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陆风禾把手松了,衣摆自然落下,陈朝阳那表情明显是已经看见了,张嘴呈震惊状,“陆啊,你被打了?怎么青那么大一片。”

  陈朝阳看见他右边腰上青青紫紫的,有些地方还透着红,看着特惨。

  陆风禾走出洗手间,一脸没所谓的表情,冷冷淡淡说,“早上校门口被那傻逼撞的。”

  骑车不看路,那眼睛落家里了吧。

  对人不对事儿,他就是看秦诀不爽。

  陈朝阳这才想起早上他和秦诀那档子事儿,又是班里同学,就算真撞伤了也不好说什么,眼下只能叹口气说,“要不等下喷点儿药吧,你最近怎么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啊。”

  晚上没剩下多少作业,陆风禾闲哉哉地去沙发上坐着,敞着腿,手肘支在腿上,“这算好的,要按照之前那道士的话,今年我还得死。”

  “哎哎哎,这话不能乱说。”陈朝阳急忙打断,尤其是在家爸妈不同意让他来,说了一大堆筒子楼的事儿吓唬他,“你知道不,这附近特乱,五六年前扫黑除恶,有个二三十个人的□□团伙就是直接在这楼里被一锅端了。

  “还有前年冬天,一个女生晚上在这附近走,在巷子里跟人起了争执,被捅了一刀,在医院躺好久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听说还是学舞蹈的,后半辈子估计都跳不成了。”

  陈朝阳刚刚上来就感觉被人跟着,现在都给自己说害怕了,他顿了下,拿了瓶饮料给陆风禾,“你最近这挺不顺的,要不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别在这筒子楼里再出点儿什么血光之灾。

  陆风禾伸手接过,有些无语地抬了抬眼皮,“你以为那玩意儿我没有吗,宋女士给我求了一抽屉。”

  他之前知道筒子楼这边乱,但具体的事情没听说过,也不知道真有陈朝阳说的那么乱。

  陆风禾开了瓶饮料喝,听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夏灼,一个姑娘胆子那么大,大晚上说出去就出去,真就一点儿不怕。

  他单手捞起手机,点开那位“胆大包天”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随后悬在发送键上,半晌没点下去。

  陆风禾犹豫几秒,似在逐句逐字地斟酌她看了会不会觉得唐突,最终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点了发送。

  L:【以后晚上别出去乱跑,如果非要出去的话,叫我跟上。】

  这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等了半个小时都没人回。

  夏灼回家拿了几样复习资料,她没拿钥匙,夏建军在外面打牌,她坐在门口硬生生把夏建军等回来才开门拿到东西,耽误了好长时间。

  晚上小区门口打不到车,夏灼着急,就靠这两条腿往回走。

  在途经通往筒子楼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她忽然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的脚步。

  现在估计得十二点多了,她晚上很少出来,今天只是十分偶尔的特殊情况。

  她之前听说过,前年冬天,好像有一个学舞蹈的女生就是在这条路上,被人捅了一刀。

  当时传得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

  夏灼垂在身侧的手抓了下衣角,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就忘了这茬,早知道该再等等,打个车的。

  她脚步稍缓,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这点微妙的声音让人心底一凉,她顾不上思考,稍稍挪了下步子,就开始不管不顾迈开腿猛跑。

  身后的人也很警觉,紧跟着跑起来,速度明显比她要快。

  夏灼不敢回头,低着头跑大气都不敢喘,只听见身后那道脚步声快速逼近,再就是一道高大的黑影如风一般掠过她耳边,绕至她身前。

  她堪堪停下脚,昏暗小巷里,在大团模糊的光影中,少女神情错愕,看清了跟前站着的男生。

  他稳了下呼吸,沉沉叫了声她名字,“夏灼。”

  是陆风禾。

  夏灼看清了人,才从刚刚那种惊恐中脱离出来,一下子眼眶都有点发热,“陆风禾,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谁吓你了。”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倏然开口打断她说一半的话。

  少年身形高大,使得周围空间更显得逼仄,他单手插在兜里,没个正经样子,不带表情看人的时候,整个人冷淡到极致。

  他穿一身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明明灭灭的光线中,身上线条单薄也凌厉。

  夏灼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忽然又有些提了起来。

  她能感觉出,他在不高兴。

  陆风禾语气很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不带有多余的情绪,“你认识我才多久,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个好东西,如果我居心叵测,忽然想对你做点什么呢。”

  陆风禾在等她回消息的那个半小时里,断断续续听陈朝阳说了一大堆关于这筒子楼的事儿,听着叫人心慌。

  他去了一趟302,灯都没开,显然是没人,消息不回,人又找不着。

  上次都跟她说了这附近乱,她也不听。

  这会儿看着人,他多少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只能威胁带恐吓,想叫她学乖。

  “这条路监控就假模假样装一下,都没通电。”

  他身子往前倾,距离拉近,近到夏灼能清楚看到他说话时胸口轻微的起伏,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姑娘的眼睛。

  她杏目微瞪,像是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完全缓过神来,陆风禾看着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不自觉轻勾了下唇,忽然想说句浑话。

  少年嗓音淡淡,透着股夜里的沙哑和撩人的疲懒劲儿。

  “如果我真想把你怎么着,你信不信,夏灼,没人抓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