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哼的呢喃声停在耳边，顾司然迅速侧过头看了一眼谢意臣扎着针的那一只手。
那只手相安无事，只是手指正在极度不老实的抓挠着被子。
隔壁床正好站了位护士，顾司然沉吟了一下把她喊了过来。
“只是滴的太急了，不用担心的。”
护士小姐温柔的宽慰一声就离开了。
周围实在是太过于吵闹，谢意臣不一会儿便撑开眼帘幽幽转醒。
闭上眼缓了几秒，再睁眼时眼前的事物终于清晰起来。
病房里护士来来往往，家属的哄闹声充盈着整个室内。
谢意臣不耐的微微偏头，视线便被一旁的身影吸引。
顾司然半垂着脑袋，微卷稍长的刘海倾散下来，明亮的光线透过刘海变得稀稀散散。
落在他的脸上，脸部线条被映衬的更加流畅锋利。
谢意臣眉梢轻挑，面前的人影熟悉又陌生。
顾司然上半张脸被隐在阴影下，大半天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他撑着手肘艰难的坐起来。
吃下去的药终于起了作用，浑身黏糊糊的起了一身的薄汗。
谢意臣还没来得及打量整个病房，坐在旁的顾司然突然浑身一抖，猛地惊醒过来。
他脱口而出道：“谢意臣！”
谢意臣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见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应该是做了噩梦。
嘈杂的人声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耳廓里，顾司然攥紧了手下的被子。
他鼻尖和额头上都浮上一层密密的冷汗，抬眼时眼底还有没被隐去的恐惧。
谢意臣一愣，心里划过一丝意外的情绪。
顾司然轻喘着气，飞快地垂下了头，“我去叫医生。”
看着顾司然有些踉跄地离开病房，谢意臣收回视线没去多想。
顾司然在病房外站了一会，便带着医生重新回到了病房。
挂在头顶的几瓶药液已经全部滴完了。
医院的医生比唐医生嘱咐的更细心，交代的事情更多更繁琐。
谢意臣没耐心听，顾司然全部都一字不落的记在了脑子里。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
两人走出医院，谢意臣故意只身走在前面。
他低垂着脑袋自顾自地走，顾司然在身后突然喊了一声。
“谢意臣。”
谢意臣饿的没有力气理他，头也不回，“干什么？！”
顾司然突然拉开步子走到他身后，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拽住了他的帽子。
脖颈突然被勒住，谢意臣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头，脚步生生的止在了原地。
一股烦躁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顾司然你是不是有病！？”
谢意臣除了那晚之后，骂他的话语都是一成不变的。
顾司然几乎已经免疫，微微低下头就这样对上谢意臣仰起的眸子。
“对不起。”
风将他的刘海吹开，锋利的五官展露出来。
之前顾司然几乎鸭舌帽不离身，谢意臣见过最多的就是他的下半张脸。
虽然现在两人的姿势很奇怪，角度很刁钻。
但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顾司然也依旧是好看的。
黑沉深邃的眼眸泛着星点的光亮，谢意臣不禁看怔了一瞬。
但是他可不吃这一套。
谢意臣反手推开他，“对不起有用的话，警察叔叔不就成了摆设。”
顾司然眸光顿了顿，“那天晚上我说的话……的确过激了。”
“我会去跟宋栩道歉的。”
那天晚上，他的喜欢才表露出来就被谢意臣全盘否定。
不甘愤怒偏执等一众情绪将他吞没，以至于丧失了理智。
于是当着谢意臣的面，说出了诋毁宋栩的话。
宋栩对谢意臣来说有多重要，他明明都清楚。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那一瞬间，他对宋栩只有疯狂的嫉妒。
谢意臣往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顾司然的道歉让那晚上的场景又全部都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不跟宋栩说，就是怕宋栩不开心。
他却说还要跑去跟宋栩道歉？！
谢意臣倏然冷下脸，“这件事情我没跟宋栩说。”
顾司然垂眸看他，眼里的神情隐晦不明，似乎也不理解为什么。
谢意臣躲开他的眼神，不乐意跟他解释，反倒是缓下了语气继续道。
“那晚你说的话让我很生气是没错，但是我不是小心眼的人。”
“反正我也打了你一拳，这两件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顾易洵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去主动找他。”
谢意臣侧过身子，高大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拢住。
他顿了顿，“那次我说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
“其他的，你别往心里去。”
谢意臣平缓如常的话语被卷进冬日的寒风里，拂过顾司然的耳廓，冻得生疼。
这种疼，一路蔓延进了心里。
又刺骨又痛苦。
顾司然动了下唇，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出口。
***
“顾司然，你真恶心！”
顾司然缓缓地从他身上起来，手肘依旧死死的扣在谢意臣的锁骨上。
下巴依旧被他攥在手里，像是脱臼了一般痛到麻木。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箱子里寂静无声。
两人挨得近极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呵。”
良久，顾司然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随意搭在谢意臣肩头的手猛然收紧。
“恶心？”
巷子里光线暗淡，顾司然垂头伏在谢意臣的身前，鸭舌帽的帽檐轻磕着谢意臣的额角。
被磕住的地方还在隐隐发胀。
顾司然稍稍抬眼，眼尾的阴骛以及眼底的一片猩红一点不落的落入谢意臣的眼中。
阴沉的声线又悄然响起。
“我只是喜欢你，就变成了恶心的人。”
“那宋栩也喜欢男的，你就不觉得他恶心吗？”
谢意臣眼瞳猛然收缩，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眸，被压制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
顾司然的话语还在继续，一字一句都像是石头一般砸在谢意臣的脑子里。
越痛，他就越清醒。
“如果我恶心，那宋栩也是一样……”
“砰！”
没等他说完，谢意臣突然就蓄足了力，倏然大力的挣开他的桎梏。
捏紧拳头不留余力的砸在顾司然的嘴角。
谢意臣僵硬的咧着嘴角，“顾司然，你真他妈恶心。”
“你的喜欢，我不稀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