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圈养>第25章 目标

  何家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我手里握着那捧玫瑰,站在楼下抬头看,我知道何以初现在一定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回来。

  他会在做什么?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书,亦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有些可爱的发着呆。

  不管他在做些什么,他都一定会在我进门的时候及时出现。

  然而许是一路走来太过慢吞吞,迎面吹过的风也越来越清冽,时间跟流动的空气慢慢在让我清醒,我越发觉得刚才的自己冲动,且又幼稚的可笑。

  先不说这份朦胧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就是是喜欢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同性恋,也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

  喜欢男生的男生没有那么多,更没有人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哪怕在我上了高中以后,潜意识里就一直在提醒自己,我不是他的亲哥哥,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是九年的长久相处跟陪伴不是我后知后觉给自己做出的提醒就可以轻易斩断的。

  在任何人的眼里,甚至是在何以初眼里,我都只是他的哥哥,也只会是他的哥哥。

  多么可笑,他还惯会使用这个词语过来博取我对他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来让我像以前一样满足他的某些心愿。

  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词语早就在某些时刻开始,成为了我心里一根隐隐作痛的针,每被提醒一次,就入骨三分,不断提醒着我这血淋淋的事实。

  先不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也许光是让他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就会让何以初对我退避三舍了。

  我贪心一点,就算何以初真的喜欢我,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欠何家的,欠何叔叔的,我怎么可以拉他的宝贝儿子跟我一起往下坠。

  我可以不顾自己不在乎自己,但我不能不顾何以初,不能不顾何叔叔,更不能不顾这九年来的恩情,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

  这天晚上没有几颗星星,空气沉闷的往下罩,缓缓把我笼住,像一个令人窒息的钟。

  我手指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垃圾桶前面停下。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把那捧花丢进去。

  送朵玫瑰怎么了。

  哪怕我们是兄弟,又怎么了。

  只要我的心事足够厚重,沉默压下来,便无人可以知晓。

  何以初果然坐在沙发上等我,门一开,他就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瞧过来,随后你就会很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睛会变得越来越亮,灼灼地看向你,让你根本移不开眼睛。

  也不想移开。

  他放下最喜欢的电影朝我奔过来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恍惚的。

  他为什么这么依赖我?这种依赖到底是对自己的哥哥,还是他本能的喜欢靠近我。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何以初走过来,音调上扬喊我“哥哥”,他眼尖,一眼就瞧到了我手里的玫瑰,他眸子似乎是颤了颤,又很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你买花啦?”

  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确定,连带着一丝害怕与无措。

  他站在那里,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宽松睡衣罩在他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湿润头发下那双眼睛好像带着光,仿佛我多说一点什么就会流出眼泪来。

  看着这样的他,我莫名有些别扭,很想移开眼睛,可又控制不住地去看他。

  我看着他从五岁长到现在,看着他从一个小团子变成初具少年人的形态。

  也看着自己不断晃动的心,看着自己失控地沉沦,然后甘心的沉溺。

  我大概是没救了。

  我手指握紧那捧花,嗓子有些发紧,最终还是说了个无关痛痒的谎话,“店里剩下的,老板说让我带回来。”

  话音落下,我看到他睫毛眨了两下,从刚才就一直蜷着的手终于舒展开,整个人不再紧绷。

  他先是小小声惊呼一下,接着又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弹出几滴水珠来,“好漂亮。”

  停顿几秒,他又问我:“哥哥可以送给我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握紧的拳头下使出来的力气,很用力,好像一不注意就能把他喜欢的这枝玫瑰捏碎。

  “好。”我听见自己有些迟钝又走神的回应。

  不知道这个简单又仓促的“好”撩动了何以初哪根神经,我看到他慢慢放大的笑,有些湿有些润的嘴唇,抬头看我时跳动着光的浅色瞳孔。

  他笑得灿烂,晃眼,修长手指无意识缠住我的,勾住,握紧,又偷偷捏了两下。

  生平第一次,我想挣开,可是何以初的手心又太温暖,我只能闭着眼睛,任由那两只紧紧相牵的手握在一起,缠绕着不规律的,我的脉搏声。

  “谢谢哥哥。”他声调欢快极了,好像得到的不只是一支玫瑰,是瑰宝还是秘密。

  玄关处没有开灯,我带着水汽进来,好像这一片都是潮湿的,又昏暗。

  我看着窗外似乎越来越急促的雨点,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影子笼盖在何以初影子上面,也清晰的听见自己毫无节奏可循的心跳声。

  昏暗的玄关好像帮我遮掩了秘密。

  一直到看着何以初认真把玫瑰放在透明玻璃瓶里,看着他白皙手指抚摸花瓣纹路,我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掌心,然后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至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扰乱着我的那些情绪好像突然有了出口,一直缠绕的线路终于找到了始端与末端。

  这些天的心情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我把自己困在里面,感受着身体被包裹又被拉扯的无力感。

  现在这团毛线终于理清了,我却在线头的另一端看到了何以初的脸。

  我看到自己跌进了另外一个深渊。

  有些疼,可十指紧扣的时候,又甜蜜的让人舍不得挣开。

  -

  何以初的成绩并不算差,基本上大考小考他都保持在班级前十,有时候发挥好了还可能会进到前五,这个成绩进入一中高中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同时,进步空间也很大。

  他不偏科,每科成绩都保持在中上的水平,却没有一科是很拔尖的。

  他喜欢缠着我问问题。

  我洗完澡出来何以初已经把那枝玫瑰摆放好了,放在他的书桌上,我直直看过去,他挺直脊梁坐在书桌前,头微微垂着,突出的肩胛骨撑起薄薄一层T恤,柔软发丝被吊灯的光打下,带着一层暖黄光晕。

  听见动静,他放下手中的笔,半个身子扭过来看我,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哥哥,我又遇到不会的题了。”

  我瞥他一眼,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过去,他站起来拉过窗边的凳子摆放好,还调整了一下两个凳子之间的距离。

  等我坐下以后他就也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伸出手指给我点那些他不会做的题目。

  我大致扫了两眼就侧目去看他,透过湿漉漉的额发跟他对上视线,他没一点心虚的样子,见我看他,还呲着小牙冲我笑。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

  我早就发现了何以初这个坏毛病,只要是我在,无论什么问题,哪怕是一些他稍微动一下脑子转换一下思路就能很快解出来的题,他也会全都撂给我。

  我指着其中一道计算题,微微扭头去看他,“这道题你确定你不会吗?”

  何以初抿抿嘴,很快的凑过来,他的脑袋轻轻靠在我胳膊上,困倦地揉揉眼睛,“唔。”他跟个小狗一样蹭我胳膊,触感让我浑身僵硬,“哥哥你那么厉害,再给我讲一遍怎么了嘛。”

  我伸出食指把他脑袋顶开,神色难得带了点严肃,捏着的笔在桌子上碰了碰,发出沉闷响声,“何以初。”我叫他名字,看着他一点点把身体坐直坐正。

  他总是这样,在我身边,就好像没了骨头,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的人形靠枕。

  “这些题你稍微思考一下就能自己写出来,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去想?现在我可以给你讲明白,那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呢?你难道还不能自己写题了?”

  许是见我少有的对他严肃起来,何以初眨眨眼,敛去了刚才的不正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瓷般的颈项脆弱出漂亮的弧度,他睫毛颤抖两下,小声反驳我:“可是哥哥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我怔住。

  他复又抬头看我,那样子天真极了,“我们不是会一直在一起吗?哥哥。”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脏是酸软的,像被丢进烈阳下火堆里炙烤,灼热的让人喘不上气。

  我想要伸出手挡住他那双眼睛,手在身侧抓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放弃,只能不那么奇怪的偏开头,不去看他。

  又强装镇定若无其事一般问他:“你就没有什么目标吗?”

  他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没什么目标啊哥哥,我一直追着你往前走就好啦。”

  说完,他又小声补充:“哥哥去一中,我就也去一中。哥哥去哪个大学,我就也去哪个大学。反正我是要一直跟着你的,哥哥,我只想踩着你走过的路,这样我随时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