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吻一缕烟>第4章 弄脏

  这下他们两个不仅是这间包厢里唯一的同类,还同享了一个秘密。起码余初是这样认为的。

  他还想和谭知静再多分享一个秘密,斜过身子一脸神秘地说:“你猜我是怎么看出你有洁癖的?”

  谭知静的表情像是并不承认自己那算洁癖,对余初的想法也没有好奇,他只是出于礼貌地看过来。

  “我爸也有洁癖。”余初说。

  谭知静那不在意的眼神顿时添了几分兴趣,余初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和郑副处级别相当还姓余的,只有余副局了。如果谭知静家里有事需要找人,巴结郑铎和巴结余初是一样的。

  这时余初忽然觉出自己这半天对于谭知静而言,可能已经有点儿烦人了。他继而了悟到,谭知静之所以会对自己保持耐心,恐怕还是沾了余副局的光。

  他同时为自己和谭知静感到几分伤感。

  谭知静还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余初却不想说了,笑着带过:“他的洁癖和你的不一样。”然后把卷子往两人中间一放,再沾沾余副局的光,让谭知静帮他做作业。

  谭知静口述解题步骤,余初拿着笔写。他确实聪明,基础极差,但都能听懂,也要多亏谭知静讲得清楚。

  余初赞美他:“你讲得比我们老师还清楚!”

  谭知静听到“老师”这个词时,眼珠微微错动了一下,大概是想到那个对自己有意的班主任了。这些都被余初看在眼里。

  谭知静陪余初做着作业,同时分出心思盯着郑铎那边。他上了余初的当,郑铎他们喝得越多、闹得越欢,他就越心烦,从兜里摸出烟盒。

  因为洗完手后没再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自己点上烟,吸之前却想起来,问余初:“介意吗?”

  整间屋子里都是二手烟,这一问像是多此一举。余初摇摇头,再疑惑地看眼他夹着香烟的手,指甲干净整齐,顿时明白了,因为自己是这间屋里唯一滴酒未沾的一个。谭知静认为自己“干净”。

  谭知静也干净,头发和脸上干净,颈后短短的发根干净,白衬衣的领子也干净。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跳进余初的脑袋:他一直都想把自己弄脏,还有比眼前这个更合适的人选吗?他一直都在找一个时机,那个念头已经在他脑袋里驻扎多时……眼前,难道不正是机会吗?

  找一个最干净不过的有洁癖的人……把自己弄脏……这念头之前只是在余初的脑海里蛰伏着,这会儿陡然翻滚起来,他看着谭知静吐出一缕烟,那迷人的模样让他这个陈旧的念头都变得迷人起来。

  余初忍住胸口滚烫的感觉,问谭知静:“我刚才不小心看见了,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了吗?”

  谭知静脸色冷淡下来。

  但余初开始装小孩子,用小孩子的天真表情继续发问:“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谭知静的脸彻底冷下来,不言语地吸了一口烟,借吐烟的动作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再看余初。

  可余初就像看不懂脸色那样,一脸好奇地歪过身子追问:“我看见我们班主任和你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可能是……”他往谭知静那边歪得更厉害了,像是要靠在对方身上。屋里太吵,他不能小声说话,只能模仿说悄悄话的语气:“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觉得我可能也是,但是我不太懂。”

  谭知静转过头来,唇间溢出一缕烟的尾巴。余初小心地呼吸,嗅出从他口中吐出的烟比屋里的二手烟好闻。

  谭知静因两人挨得过近,上身微微后仰,望着余初沉默了一瞬,用劝导后辈的口吻说:“你们是不是快高考了?等考完再考虑这些问题,以免分心。”

  余初无趣地撇了下嘴,撤回到自己该待的位置。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有答案了:是男朋友。

  之后直到郑铎的生日聚会散场,余初都没再特意去看谭知静,连回家都是坐的别人的车。

  他回家是自己开的门,进屋后打开灯,顿时如曝尸般站在比样板房还洁净的家里——整洁得像一个精装修的坟墓。

  他换好拖鞋,拎着运动鞋小心地放进鞋柜,不让鞋底碰到柜沿,然后给妈妈打电话,问她和余副局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少女般欢欣,说他们还在外面吃饭。

  “你们去哪吃的?”

  “城西的旋转餐厅!”妈妈还是那么喜欢浪漫,余副局对她的用心总能在她身上激发出幸福的感受,“在这儿吃晚饭真好,宝贝,我们现在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我们这儿也建设得这么美了……以后要带你也来一次,一定得晚上来,太美了。”

  电话里传来余副局的声音:“等小初高考完就可以过来,这边还有别的玩儿的,叫上几个朋友……”

  妈妈应和两声,又对余初说:“我和你爸今天估计得吃到很晚,就不回去了,省得打扰你休息,你明天还要早起。你自己在家乖乖的,明天早上阿姨去家里给你做早餐。”

  “那你们今天晚上睡哪儿?”

  妈妈的声音里同时有满足和害羞,“我们去花园路。”

  花园路在城郊,那里有余副局的一幢别墅。当余副局和妈妈想做一些不方便被余初听见的事,就去那边。

  余初心里抽紧,问:“怎么不吃完饭以后直接睡在酒店?”

  妈妈笑起来,“又不是没地方住,在家门口睡酒店像什么话,被人看见了对你爸影响也不好。”

  余初没有办法。对于大人的事,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只能徒劳地提醒一句:“那你们也早点休息,我爸每天那么多事儿,也挺累的。”

  妈妈欣慰地应了一声,说余初升上高三以后明显变得懂事了。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快乐,像是已经完全忘了她曾经如何不穿衣服跪在花园路别墅的卧室里,余副局也没穿衣服,也跪着,两人痛哭、逼问、招供、吼叫,像两只掉光了毛的发疯的猴子。

  妈妈最后在电话里说:“爱你,宝贝。”这愉悦的语调与那天晚上的哭叫缠在一起,就像今天晚上KTV震耳的音乐与耳机里开到极大的音乐缠在一起那样,要把他从耳朵那儿撑破。

  余初受不了地晃了下脑袋,耳朵里面安静了。

  可他并没有好受起来,反而觉得那些声音是藏进自己肚子里了,自己马上就会把那些声音消化吸收干净,它们将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抬头环视一下四周,又觉得是自己被这空旷的房间吃进肚子里。直到他冷不丁想起在谭知静于嘈杂中缓缓吐烟的嘴唇,乱套的心神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像是要给自己壮胆,对着空荡荡的空间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哈!”这声音兀地出现,又兀地消失,真被这房间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应该是更不了,周二争取!

  余初妈妈和余副局的“虐恋”应该是个雷点。变态是有原型的,写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主观情绪,可能会写得非常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