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言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郑珂珂正在戳手机屏幕。
“珂珂,你在干嘛?”
郑珂珂正在聚精会神:“在跟后援会小姐妹汇报行程,分享今天的路图。”
“哦。”
傅谨言把两块灯牌放在腿上,“付晟屿”这三个字让他呼吸不畅。
特别憋屈。
“这个浪……浪荡的坏东西。”
傅谨言四肢都感觉充斥着热血,愤怒的力量让人可以徒手劈砖。
傅谨言捏着拳头,砸在了中间的字上面。
啪—
灯牌安然无恙。
灯泡倒是应声而灭。
郑珂珂这才抬起头:“哥,你在干嘛?
傅谨言还沉浸在气愤中,越想越气,气冲丹田,难以自拔。
郑珂珂又重复了一遍。
“哥?”
“啊?”
“你在练跆拳道?”
练好了劈死这个负心汉。
傅谨言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到了。
多恶毒啊。
这跟怨妇有什么区别?
“没……灯牌坏了。”
“坏了就坏了呗,本来就是劣质三无产品。”
傅谨言看着熄灭的小彩灯,付晟屿三个字也变黑白了。
心里又一阵苦味儿。
他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哥,你去哪?”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修理店,或者灯具店。”傅谨言说,“应该只是线路断了。”
郑珂珂拦他:“啊呀明天再买一个就是了。”
傅谨言一意孤行。
“修一修还可以弥补,重新买的就不是以前那个了。”
郑珂珂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
“没听明白。”郑珂珂若有所思,“但很哲学。”
“你早点睡,明天还要追星呢。”
傅谨言走出酒店大堂,在附近搜索了几条街,最后只在小超市买到了一把小起子。
傅谨言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修理灯牌。
但是他并不擅长手工。
他从小肢体动作就要比别的小孩笨拙,体育课更是闹出过不少糗事,跳绳会被绊倒,跳山羊摔掉一颗牙,打篮球顺拐……
这么磕磕碰碰地完成体育考试,全靠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谨言越修越气恼,越烦躁思绪就越乱。
最后手里的螺丝电线都乱成了一团。
傅谨言修到脑袋冒钢丝球,最终下了一个结论。
“修不好了。”
他刚准备起身,酒店里走出一个人,他拿着一袋子东西,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是跟付晟屿合作的那个男艺人。
路修的垃圾袋离手,他才看到坐在角落的傅谨言,像是被人目击似的愣了一下。
他先开口打招呼:“你……好。”
“你好。”
傅谨言不知道他畏畏缩缩什么,随口打了个招呼,余光瞥到垃圾袋里抖落出来的几束花和梅花鹿玩偶,这些都是路修的粉丝赠送的礼物。
他刚准备走,就被路修抓住了手臂。
“等等!”
傅谨言被他抓得有点疼。
“您有什么事吗?”
路修一字一顿说:“麻烦你,替我保密好吗?”
说是请求,但听起来更像威慑。
“什么?”
傅谨言没明白他。
路修保持着八颗牙的笑容:“粉丝每天送的礼物太多了,我没有地方存放,又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无奈,是吧?”
傅谨言茫然地点点头:“嗯。”
“那就好。”
路修这才松开他的手臂。
傅谨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
“请问付晟屿住这个酒店吗?”傅谨言顿了顿说,“我看他下午和你……和你坐车走的。”
片场的亲密动作,加上两人同车出入,再加上那张浴袍合照。
种种迹象表明,真相就是,路修在和付晟屿同居。
“他啊。”
路修打量了一下傅谨言,双眼透着聪明的光芒。
傅谨言不喜欢这种聪明。
可以说是狡黠。
路修说:“他不住这里哦,在另外的酒店。”
傅谨言松了一口气。又失落了片刻,想想也是,哪有那么巧合刚好住在和付晟屿同一家酒店。
“那可以告知他在哪吗?”傅谨言说,“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
“抱歉哦,我不能向粉丝透露演员的……”
路修说了一半,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
“你是付晟屿什么人呀?”
傅谨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了,他的朋友?他的邻居?还是他爸雇佣的员工?
“我是他的——老师吧。”
“老师?”
路修显然是不太相信。
不过他没有追问。
傅谨言摆摆手:“如果你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我找他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谢谢你了。”
“不客气。”路修热情地说,“这样吧,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如果有机会,我会悄悄通知你付晟屿的行程,这是作为你守口如瓶的谢礼。”
“哦,好吧。”
傅谨言还是不太会拒绝。
添加好友后,路修先行离开,单独走进酒店大堂的电梯之后,拿出手机摁住语音录入。
“晟屿,你的私生饭都追到酒店来了呢,我替你挡了。”
松开发送后,路修点开傅谨言的单调的朋友圈,自言自语。
“傅谨言,这是真名吧?是付晟屿的老师……吗?”
追星的第二天,郑珂珂依旧精力旺盛地跟她那些小姐妹聚在一起,重复昨天的等候。
傅谨言拿着灭了的灯牌修了一个上午。
“哥,你别鼓捣了。”
“它的原理我清楚,我相信我很快就会攻克困难。”
郑珂珂:“可是你越修越破耶。”
“……”
傅谨言看着被拆解得零零碎碎的灯牌,终于气馁了。
这个星追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切都索然无味。
“珂珂,你们追星就是每天蹲守在这里,等他们下班了见一面,近距离说上一句话么?”
郑珂珂一想,说:“差不多。”
“可是这不浪费生命吗?”
“生命不就是在于浪费吗?”
她说得好有歪理。
傅谨言劝说她:“我的意思是,追星的本质是,你们在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恩赐,在虚度年华,这是不平等的,而且没有意义。”
郑珂珂说不出大道理,但她一句话让傅谨言哑口无言。
她说:“付晟屿追你不也是这样么?”
傅谨言顿时如芒在背。
他意识到一个事实:多付出爱的那一方,注定是不公平的。
而付晟屿则一直默默承受着那份不公平,等来一个最差的结果,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傅谨言想找付晟屿谈谈。
具体谈什么,他还没想好。
付晟屿和路修晚上七点收工,今天已经没有他们的戏份了,两个人在一个化妆间卸妆。
付晟屿用一次性脸巾倒上卸妆水,使劲在脸上搓。
路修靠了过来。
“你这样搓对皮肤不好的,到时候长痘痘。”
付晟屿没搭理他,路修又换了话题。
“唉,晟屿,你不是说今天请我吃饭吗?我已经看好餐厅了,这附近就有一家音乐餐吧,里面的驻唱是我挺喜欢的民谣歌手。”
“那就这个吧。”
付晟屿想早点还了这个人情。
至于驻唱是民谣还是摇滚,或者花鼓戏他都不在意。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订位咯。”
路修在外面打了订餐的电话之后,拿着手机开开关关,最终还是点开了傅谨言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并附送地址。
再回化妆间时,付晟屿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
“走吧,我订的七点半的桌位,他们家很火爆的,再晚就没了。”
这家音乐餐吧位置比较临街,所以隔着橱窗能欣赏外头广场的灯光,路修订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怎么样?”
付晟屿应付说:“嗯,视野很好。”
“我坐这边吧,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哦。”
路修占了位置,付晟屿只好坐在他的对面,这样一来就背靠着橱窗玻璃了。
驻唱的的确是个民谣歌手,在那低吟浅唱,哼得付晟屿一边吃饭一边打瞌睡。
路修兴致高昂,一边喝酒唧唧呱呱讲个不停。
“晟屿,昨天晚上对不起了。”路修趁着酒意主动提起。
“对不起什么?”
“其实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挺喜欢你的。”
路修胳膊支在桌面,双手合拢手背托着下巴。
付晟屿抬头,左眉挑了一下:“你喜欢男的?”
“演艺圈嘛,男的女的又不稀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解闷,男女都一个样。”
“停停,打住,你别跟我说。”
付晟屿打断他。
“怎么了?”路修笑问,“小草有主啦?”
付晟屿表情拧了一下说:“我不玩这个。”
“那你是有女朋友咯?”
“没有。”
付晟屿发现路修这个人很懂得试探的分寸,每次即将触碰到付晟屿的底线,他就会适可而止。
“晟屿,我们合个影吧?唉,到时候拿给宣传组交差,证明我们私下吃过饭咯。”
“行。”
付晟屿勉为其难地挤出点笑容,对着路修的自拍镜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框。
路修嘟嘴比耶,挤眉弄眼地连拍了好几张,然后走到付晟屿的身边弯腰一起选。
“你觉得哪张好?选一张就好了,其它我现在就删掉。”
付晟屿划了一下屏幕,第一张照片中,付晟屿背后的玻璃橱窗外,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经过。因为没有聚焦,加上他在移动,所以显得很模糊。
“最后一张吧。”
付晟屿随意选了一张,挪开了视线。
“等等。”
付晟屿忽然脸色一变,抓住路修正在删除照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