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轩一定要在厨房守着祝野做饭,点点刚才被吓得厉害,现在像个跟屁虫,寸步不离的黏着弟弟之外唯一的熟人,也不愿意出房间。
祝野忙里抽空将两个人扒拉开:“别在这里碍事。”
“哪里碍事了?”轩轩说:“我可以帮忙。”
点点看看轩轩,又看看凶巴巴的祝野,赶紧跟着说:“我也可以帮忙。”
“帮忙干嘛?”
祝野利落地甩干净凝在手上的水珠,从墙上取下刀具和砧板。
轩轩有耐心的重复:“帮忙洗菜,我刚才说过的。”
“哦。”
快速均匀的笃笃声停下来。
祝野蹲下来:“你会洗菜吗?”
轩轩撇了撇嘴,一只手小大人似的揣在口袋里:“这有什么不会的?我在家都这样帮妈妈。”
点点忙不迭举手:“我、我也会!”
祝野乐了:“真的假的?”
说着,从桌子上拿下那根萝卜和土豆:“那你们就负责洗这两样,待会儿我来验收。”
屁大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轩轩凝重地接下食材递给点点,又捧着他的不锈钢盆屁颠屁颠跑到洗手间接水。
郁迟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祝野劲瘦的腰身牵着浅蓝色的围裙,大咧咧绑着个蝴蝶结,宽肩低伏,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他小半张右侧脸和砧板。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粗,手被凉水冻的发红,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手上的刀快到人的肉眼只能够捕捉到幻影。
橱柜之下,两个小孩儿一左一右盘腿坐在地上,小板凳上稳稳当当端着一盆水,一本正经的玩水。
明媚的阳光披在三个人身上,画面和谐而美好。
还没走进,祝野就似有察觉般侧了侧脸:“回来了?”
“嗯。”
郁迟走到他身后,下意识抬手想搂住他,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又悄悄落下。
他若无其事地问:“做好几个菜了?”
“萝卜炒肉,萝卜还是他们两个小孩儿亲手洗的。”
祝野自然的夹起一筷子菜,胡萝卜被炒到熟软,放上不辣的红辣椒调味,再加了豆豉、盐、酱肉等调料,肉片切得恰到好处,裹满了汁水,热气腾腾的送到郁迟嘴边。
祝野说:“刚出锅,尝尝盐味够不够。”
郁迟怕汁水掉在地上,伸出舌尖勾住肉片,才敢张口咬肉。
祝野没有收手,眼神却暗了暗。
郁迟咬住肉时,他不经意的挑起筷子,在离开郁迟嘴唇的时候,拨了拨他饱满的下唇,又若无其事的将筷子收回来,用公筷夹起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又拿起刚才郁迟用过的筷子,看着郁迟,自己吃了一口。
郁迟注意到他的动作,呼吸一顿。
“盐味够了吗?”
祝野又一次反问他:“我觉得挺甜的。”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小情侣又来喂饭了】
【“我觉得挺甜的”,我也觉得甜】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祝野你小子可真行】
【老婆耳尖都红了还故作冷淡的样子真可爱】
郁迟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回答问题,错身而过,端起橱柜上的餐盘就往外面走,脚步仓促忙乱。
轩轩和点点对大人之前奇怪的氛围一无所知,仰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筷子上的肉,整齐的咽了口口水。
【哈哈哈,隔壁家小孩都馋哭了】
【看起来就好香呜呜呜,祝野这小子是真会做饭啊】
【刚才那一幕好温馨,是我想象的婚姻生活了】
【一家四口(不是)】
解决了午饭,小孩子们被送到祝野的房间午休。
怕打扰他们,祝野只能带着笔记本到郁迟房间的桌子上办公。
今天上午在车上出了一点汗,睡觉前,郁迟提前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
洗了没多久,浴室的水声渐小。
郁迟从里面敲了敲门:“祝野?你在外面吗?”
祝野正在敲键盘,闻言抬起头,应了一声。
从电脑桌前起身,走到浴室门口,问他:“怎么了?又落东西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有灵性】
【哈哈哈哈哈】
郁迟:“忘拿身体乳了。”
他一到换季就容易干,所以有洗完澡涂身体乳的习惯。
祝野已经很久没帮他拿过东西了,不太确定:“水蜜桃的还是哪个?”
“还是原来那个。”
祝野绕到他床头柜边,先是翻了一下下面两层抽屉,没找到,又去找了找行李箱。
郁迟的身体乳很大罐,味道是特别纯正的水蜜桃,祝野每次摸郁迟的手,都感觉又滑又嫩。
洗完澡之后,郁迟睡在他旁边,都像一个超大只的水蜜桃。
他熟门熟路翻出身体乳,刚想将翻乱的东西还原,余光一瞥,就看到了一张合照。
合照长大光明的摆在行李箱的夹层,好像生怕谁看不到。
他眯了眯眼,将合照取下来。
【哎?这个是毕业照吗?】
【好像是,穿着统一的校服,后面还是上下铺,和我高中宿舍差不多。看时间,是高中的郁迟?】
【应该是他们宿舍的合照】
祝野摸了摸定格在相片里的小郁迟。
思绪一下拉回到之前。
这个年纪的郁迟像刺猬,一碰就炸毛,每天冷着个脸,校服洗的干干净净。
冬天的时候,被单独留在学校里过年,大年夜,外面都放着烟花,就只有他一个人开着灯,在教室里自习。
祝野年夜饭吃到一半放心不下,翻墙到学校里找他,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抱着从家里偷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包馅料的饺子皮和一碗玉米火腿馅料,敲玻璃窗。
郁迟闻声抬头,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好像亮了一下。
但是表情还是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祝野抱着东西,耍帅的撑着桌子侧身翻到郁迟旁边的座位,气还没喘匀,就听见郁迟皱着眉说:“别从桌子上翻过去。”
祝野点头敷衍:“是是是,下次不翻了。”
他将手里包着的饺子拿出来:“特地从家里偷了饺子来这里陪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盼了大半年,你爸妈难得回来一次,舍得出来陪我?”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祝野不敢说的太大声,小声嘀咕:“他们又不能陪我一辈子。”
“你说什么?”
郁迟看着他。
“没、没什么。”
郁迟问:“什么馅?”
“玉米火腿,知道你只吃这个。”
祝野半揽着他的肩:“走,带你去包饺子吃?”
郁迟迟疑了一下:“你哪儿来的锅煮饺子?”
祝野吊儿郎当拎起他的书包,单肩背上:“找保安借的,说好了明天还……去你们宿舍?”
“嗯。”
郁迟胃口不大,兴致勃勃指挥着他包了三十几个,结果尝了八个,就死活不愿意吃。
祝野啧一声:“还剩下二十八个,你不会全指着我吃吧?”
郁迟爬上床,窝在被子里,居高临下看着他:“随便你。”
“那我吃不完丢了?”
郁迟斜睨他一眼:“你试试?”
祝野笑着哄他:“开个玩笑嘛,我们一起包的,就是肚皮撑破,我也吃的一干二净。”
郁迟哼笑:“你最好是。剩一滴汤你都完了。”
“哦。”祝野说:“我怎么完了?”
郁迟:“你今晚打地铺,别想和我睡。”
祝野深深叹口气,刚要说话,又觉得不对。
“什么叫别想和你睡?”
他腾地站起来,趴在穿杆边儿,仰着头看上铺的郁迟:“今天晚上我们两一起睡啊?”
“不然呢?”
郁迟问他:“整个宿舍还有第二张床吗?或者你吃完翻墙回去也行。”
祝野脸色一变,捂着脚哼唧:“哎哟哎哟,我翻墙进来的时候崴到脚了好像,完全动弹不了。”
郁迟被他拙劣的演技逗笑了。
“今天晚上你可一定要收留我。”
祝野双手合十:“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我吃完这就上来。”
郁迟闷头笑了几声,又从被子里探出头:“你们gay平时也这样吗?”
祝野:“什么?”
“和男生一起睡,就特别兴奋。”
祝野一口饺子差点没呛死。
“你满脑子想什么呢?你是香的,其他男生是臭的,差别很大好不好?”
郁迟:“?”
祝野信誓旦旦:“你那张脸,我可以看一晚上不睡,纯欣赏,完全看不腻。还有你的耳钉,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玩儿一晚上。”
郁迟:“……我改变主意了,祝野。你睡外边儿吧。宿舍不欢迎你。”
祝野:“?”
祝野:“不信。”
那是祝野第一次和郁迟一起睡觉。
不,说的再准确一点,那是他第一次,和男生睡觉。
他有点反应,身体笔直,立得比棍子还直,生怕被郁迟发现。
冬天很冷,宿舍没有暖气,郁迟看着又冷又乖,其实内里是流心的芝麻馅儿,冻得手冷脚冷,就直接往他怀里缩,比铁还冷的手直接揣在他的腹部捂着。
祝野吓的魂都要飞了。
郁迟翻身压上来,冰凉的手压住他的嘴:“反正你现在全身火热,帮我暖个手,不介意吧?”
祝野:“!”
他声音都哑了:“你、你从我身上起开。”
郁迟抬了抬眉。
祝野痛苦:“我看走眼了,你他妈的不是清纯高冷男高,也不是什么祖宗,你是活阎王吧?”
郁迟趴在他肩膀上闷笑了一会儿,突然说:“帮我捂热,我帮你降温。”
祝野:“?”
祝野:“!”
他失声了:“你们直男为了取个暖,都玩这么大的吗?”
郁迟无语了:“……傻逼。”
祝野也弱弱反击:“坏鱼。”
郁迟:“你滚下去。”
祝野被他一骂,终于舒服了,屁颠颠的先帮他捂暖手,再捞着他的脚捂热。
郁迟说到做到。
他直接解锁人生第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兴奋了一晚上。
后劲很强。
之后一个礼拜,梦里全是郁迟,更绝望的是,他自己压根弄不出。
憋得不行,后面严重上火。
祝野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背着所有人特地悄悄去找了个中医,调理了三个月。
祝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偷偷摸摸找祝野谈话。
谈话主题:如果祝野实在不行的话,她是否有必要开启二胎政策,曲线拯救祝氏的香火。
祝野:“……”
他怒骂:“救你个仙人板板!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祝父更担忧了:“说实话,儿子,咱不能讳疾忌医,有病就去治,爸有钱,现在科技医术都很发达的,我们不怕,昂。”
祝野:“滚啊!”
和郁迟结婚那天,祝父祝母给郁迟包了个巨大的红包,看他的眼神格外慈祥。
“跟我们祝野,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祝野有那种问题,和我们做父母的脱不了关系,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事后,郁迟认认真真地问他:“你父母也觉得你有智商缺陷吗?”
祝野:“……”
他妈的。
世界毁灭行不行?
*
祝野将手里的身体乳递给郁迟,开始眼巴巴蹲在浴室门口。
“郁迟,我房间被他们占了。”
【又来了又来了】
【算盘子叮当响】
郁迟冷漠:“哦。”
祝野继续满含期待:“我上午特别累,又是去酒店接人又是做饭,中午还挺想睡一觉的。”
郁迟语气平淡:“你睡啊。”
祝野故作为难:“可是我房间被他们……”
郁迟认真建议:“把他们推醒。”
祝野:“……”
【用魔法打败魔法哈哈哈】
【鱼鱼建议的好认真】
【祝野这个失望的表情真的好真实】
祝野再接再厉:“哎,要是中午有个善良的好人愿意接纳我,让我和他一起午睡的话,我应该会很感谢他。”
郁迟轻笑了一下:“我帮你打电话给小付。”
祝野:“……”
郁迟逗够了,终于进入主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蹭蹭,绝对不进去】
【想贴贴,绝对不多手】
祝野重新提起期待,扭扭捏捏:“就只是想在你房间打个地铺。”
【格局小了】
【活该没性/生活。不会争取,就没有机会】
郁迟:“不信。”
祝野:“?”
他急了:“郁迟!你就这么绝情吗!你忍心看着我流离在外,居无定所吗?”
隔着一扇门,郁迟的声音听起来不紧不慢,带着浴室特有的混响特效,飘到祝野耳廓:“我不太想和前夫睡一间房。”
前夫。
听听这绝情的话语。
听听这无所谓的语气。
祝野气的发抖。
他冷笑:“好,你好得很。”
他气势汹汹的从桌上拿起手机,夺门而去,却连重一点关门都不敢,气到极致,还是只敢小心翼翼将门合上。
【哈哈哈哈你发的哪门子火啊祝野】
【嘴比天高,胆子比兔子还小】
半分钟不到,他又端着杯水进来,故意蹲在郁迟面前打电话,特别大声。
祝野阴着脸,打电话给房地产那个谁:“喂?”
房地产那个谁已经习以为常:“郁迟又怎么了?”
祝野咬牙切齿:“他一点都不爱我。”
“他冷酷无情,他心狠如铁,他不讲情义,他不让我打地铺。”
房地产那个谁:“嗯嗯嗯,太坏了。”
祝野:“离婚,必须离婚,节目结束就离。”
房地产那个谁开始走流程。
第一步,拉扯。
他好意奉劝:“啊?这不太好吧?夫妻之间有摩擦很正常啦,你不要太着急。”
祝野冷笑一声:“我佛不渡舔狗,傻逼才会回头。今天就算是他跪下来求我帮忙,我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房地产那个谁:“啊?这不好吧?”
祝野:“有什么不好?他郁迟算什么?我堂堂一个少爷,还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世界几十亿人,没了他就不行了?”
下一秒,郁迟从浴室出来,面容清冷淡漠,低头整理睡袍,松松泄出几分春色,一个蝴蝶结绑了两遍没有系好,抬头看一眼祝野。
祝野看直了眼,送到嘴边的水哗啦啦往下倒。
他的耳侧,房地产那个谁的声音遥遥从话筒里传过来:“确实。这件事郁迟他确实做的不厚道。”
他为了气郁迟,打电话还特地开了免提。
祝野:“就是说——”
郁迟瞥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祝野到嘴的话突然变了意味:“郁迟他虽然有点不对,但千错万错肯定还是我的错。”
房地产那个谁:“?”
祝野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边突然有点急事,挂了,拜拜。”
一秒挂电话。
郁迟再抬眼,祝野已经凑到他身边来。
鼻子轻轻嗅了嗅。
祝野不动声色接过他手里的蝴蝶结:“要不要我帮你?”
郁迟想说不用,扯了扯蝴蝶结,却发现蝴蝶结的系带被祝野抓的很紧,根本抢不过。
他只能顺着祝野的力道,卸了力气,似笑非笑:“我佛不渡舔狗,傻逼才会回头?祝野,你挺有文化啊。”
祝野理直气壮:“很烦啊,你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
【你尊严呢祝野】
【《就算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傻逼才会回头》】
郁迟勾了勾唇,没有再说话。
祝野却特别自觉:“那什么,我们这楼洗衣机坏了,你知道吧?”
郁迟轻飘飘的:“嗯。”
祝野:“懂了。”
【???他说话了吗你就懂了?】
【你又懂了?】
半分钟后,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祝野蹲在浴室里,哼着歌快活的搓起了衣服。
偶然路过的苏丛音停在门口,观察了很久:“你这是?”
祝野兴致勃勃:“手痒,活动一下。哦,对,冰箱里还有东西吧?”
苏丛音:“有是有,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你是要?”
“郁迟中午吃的少,我给他再做一点备着。”
祝野路过她身边,扬眉吐气:“郁迟睡衣那蝴蝶结是真难系啊,我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才绑上。”
【就是顺手系了个带子,不至于傻乐成这样吧哥?】
【还是你强迫的,狗头保命】
祝野擦干净手上的水:“让让啊,我去给他切水果。”
苏丛音看一眼将衣服分凉水温水泡好,洗衣服洗出一种职业精神的祝野,突然悟了。
不谈感情的话,祝野确实挺适合当某种朋友的。
不仅免费而且倒贴,包洗衣服拖地做饭,吃喝拉撒能自理,二十四小时待命。
划算。
作者有话要说:
@我那命定的漂亮老婆:
老婆连衣服都是香的。
洗衣服如洗老婆,搂着老婆洗了一中午。
我又有动力了。
【老婆,一种爱称,单纯洗衣服,没有任何少儿不宜】